我一直是規規矩矩上學的。小學六年,初中三年,高中三年,大學四年,讀到現在研一。我從小就不太會討長輩喜歡,所以在班級里屬于不受老師重視的邊緣人物。好在成績一直不錯,才不至于徹底從邊緣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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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讀初中時,在班上語文成績很好,做了語文課代表。那時候就跟教我們班語文的陳老師比較熟悉了。她很年輕,面龐白玉色,濃眉大眼,談吐很風趣。我以為她說起話的樣子,渾身散發著古典文學的風韻,自己心里很羨慕,還模仿她寫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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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期我們交上去的日記作業,她都耐心地批注。很多內容都是我窩在房間里,百無聊賴時胡言亂語的產物,她卻認真地寫下回應。我心里很感動,忍不住拿自己寫的小說給她看。那時候十三四歲,并不懂得文章該有的起承轉合,創新形式也談不上,只是心血來潮寫來玩。陳老師讀了之后就叫我去辦公室聊天。她不像是一個長輩,給予我指導跟批評。而是像一個讀者,跟我探討故事主人公的命運走向,詢問我的想法。對那樣幼稚的習作,身邊其他的長輩都感到好笑。她是第一個對我的文章表示肯定的人,還熱切地鼓勵我繼續寫,說因為她很想要繼續讀。從那時候開始我就一直寫小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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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老師自己熱愛文學,熱愛電影,我記得她喜歡穿旗袍,對張國榮情有獨鐘。她自己對經典之作都很有研究,可是也對時下正流行的東西感興趣。記得《盜墓筆記》剛剛出版的時候,我心里很好奇??墒钱敃r備考,家里不肯給買,班主任也查的嚴。陳老師就去買了,偷偷拿給我看。我過生日的時候,她記得我說想讀張愛玲的作品,還買了《張愛玲》的《惘然記》送給我。那是我讀的張愛玲的第一部作品。放假前,陳老師借給我一本張曼娟的短篇小說集,說這是她最喜歡的女作家之一。那本書是臺版的,文字豎排印刷,讀起來很慢??晒适潞芎每?,我在假期里讀了很多很多遍。開學后我跑到她辦公室里去聊這本書,她一面在忙一面鼓勵我多談自己的看法,還拿飲料給我喝。周圍的同學們都很羨慕。初三時候學習壓力很大,我只有看到陳老師的時候才會覺得比較安心。她知道我還在寫小說,可是并沒有制止我,她對我說要堅持寫自己喜歡的東西,要堅持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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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初中畢業了,我還在寫。讀了高中,高中畢業了,我還在寫。讀了大學,大學畢業了,我還在寫。我跟陳老師還有聯絡,她知道我在還在寫,所以很高興,一直說太好了。我真想告訴她說,老師你看,我答應了你會堅持的,我在努力堅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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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來我又遇見過幾位很有意思的老師。高中時候教我們班歷史的王老師當時是年級主任。我拿到新概念作文大賽的決賽通知后猶豫不決,是她鼓勵我去,還說服我媽媽。她告訴我不要患得患失,這話我一直記到現在。大學二年級的時候我分到自己的導師Mr.許,我告訴他自己在給雜志社寫些稿子,他表示非常尊重,拿了許多經典的文學小說給我看。后來他去國外做訪問學者,看到那里的建筑后發消息給我,說如果我來到這里一定會激發更多的靈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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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象里并沒有老師因為某些原則問題而狠狠地責備過我。大概是我雖然身處邊緣,卻一直很規矩的緣故。也沒有老師太過于稱贊過我,因為我本身并無過人之處。只是在提到跟老師有關的事情時,我就忍不住想起這些曾經給過我教導跟鼓勵的重要的人了。我想我并不是他們最優秀的學生,可在生活里的某些時刻,我還是忍不住想起他們來。他們對我說過的一些道理,漸漸與當時的情境相剝離,轉而成為了我的人生信條。如果讓我具體地把這些信條原原本本寫出來,那就難免顯得怪異了。對我來說,老師們要說的千言萬語都擰成了一句,無非是要加油,加油做自己,加油做自己想做的事,加油經營自己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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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愈的《師說》里講:師者,所以傳道授業解惑也。我想的確是這么回事。只是時代太大,“道”也太多,說不上誰能做到真正“傳道”。“授業”也難,現在人才過剩,許多人找工作困難,高學歷的人才反倒在社會上吃不開,這個標準也不好實現。那么我以為能夠“解惑”就夠了。能夠解答我心中的疑惑,給我以力量的老師,便是我用一生去愛戴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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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福天下問心無愧的老師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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