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又是一年春運時。
許是太久沒坐過火車的緣故，遠遠的看到這輛綠皮車，竟然有些親切。
02
確實應該熟悉且親切。算來，在上海已經八年了，每年回家兩趟。想想一年有兩天時間，雷打不動地與它相伴，就覺得這是一樁神奇的機緣。八年間，從校園到工作，人事變遷，時光倏忽，身邊不變的事物寥寥無幾，這回家的火車，便是其中一種。
同樣沒變的，還有火車上的盒飯味道，一如既往的差，價格，卻是翻倍了。抹抹嘴，拿著手機，湊巧讀到了這么一段文字：
白開水要剛好燙嘴的溫度，但是不會真的燙到人。微微感受到滾過嗓子的溫度。最好是用力喝到滿口，讓燙嘴的開水輕輕燙到整個口腔。
有意思。
我連忙喝了口水，溫度剛剛好。繼續往下讀。
方便面如果不能煮，在微波爐里轉兩三分鐘也很好。每一根面都將成為半透明的樣子勁道最好。任何牌子的方便面都可以。切忌水過多。
03
就在這時，從我的后方飄來了一陣香味。是泡面的味道。不做學生以來，已經很少吃泡面了，驀地撞見，居然有些想念。
深吸一口氣，偷偷嗅了嗅，不由得細細分辨起來。不是紅燒牛肉面，那種面香味浮躁，就好像腆著肚腩的中年男人，渾身上下彌漫著暴發戶的味道；也不是老壇酸菜面，那種面酸味夸張，就好似大嗓門的中年婦女，一出聲，十里八鄉不得安寧；更不是鮮蝦魚板面，那種面鮮味淺薄，就好比剛進城不久的少女，努力用劣質化妝品掩蓋著鄉村的氣息。
這是一種我不熟悉的味道。不那么濃烈，卻不失醇厚，恰恰好的感覺。就好像只存在于小說中的白衣男子，手持折扇，俊逸倜儻，顧盼神飛，卻偏偏安安靜靜的坐著，一言不發。
越是這樣，越是惹得你心神激蕩。
04
那人開始吃面了，撲簌簌的。
有了無數次吃面的經驗，你可以想象到，一碗泡的剛剛好的面，稍稍有些燙。拿筷子挑起一束，吸一口，面條便順著舌尖進入口中。一根根的滑過舌頭，刺激著味蕾，香味在口中彌散。面條滑過時，仿佛有點癢癢的感覺，細細感受，心便跟著癢癢起來了。
最精彩的，是用門牙輕輕咬斷面條的瞬間。用牙齒試一下面的彈性和筋道，太硬則有些夾生，太軟則全無嚼勁。面有了剛剛好的彈性，就像你剛剛從美夢中醒來。咬斷面條的瞬間，就像你醒來后隨意伸懶腰般自然和愜意。
套用前面那個作者的話，美好的食物，需要一點點吃才美味。那么泡面，也應該一根根來吃的。然而面泡久了，會變軟，沒那么勁道，也著實是一種遺憾。究竟該如何吃，實在是讓人為難。
進退為難間，那人已經吃完面，開始哼起小曲了。
05
一下子想起了06年底回家的情景。
十年前，帶著一群大一的老鄉，七八個人，一起鬧哄哄的擠火車回家。那是一輛長沙到鄭州的雙層火車，很少見。我們在下層。
離家半年，終于可以回家。對大部分大一新生來說，都是人生第一次經歷。年輕人沉浸在巨大的興奮中，仿佛有著無窮無盡的活力。硬座車廂里，撲克打了一局又一局，歡笑不斷。忘了是誰，一路低低哼著歌。
一夜未眠。
綠皮車上坐一夜，一伙人吃光了帶著的所有零食。那一晚，香菇燉雞面，我吃了兩桶。
雙層火車，現在大概已經絕跡了。當時的那些人，也四散在天涯，幾乎都斷了聯系。十年后的今天，不知道有誰和我一樣，在回家的火車上過夜呢？
06
臨近十點，忽然萌生了吃碗泡面的強烈沖動，仿佛這樣能喚回更多的記憶。才發現賣泡面的阿姨，就在剛才，已經喊著“花生瓜子八寶粥”來來回回了好幾趟，這會兒八成是下班了。不過今天她似乎不太敬業，沒有喊最后的那句“開水泡面啦”。
這使我失去了重溫舊夢的機會，懷著這種遺憾，只好就著夜色，伴著旁邊大叔的鼾聲，還有遠處此起彼伏的小孩哭聲，沉沉睡去。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歸路，也將是前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