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顧安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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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蘇寧安接手了傅家大大小小的事務之后幾天，傅銘清帶著蘇寧安回蘇家省親。馬車吱悠吱悠的搖晃著，蘇寧安發間步搖上的流蘇細碎細碎的蹭在他臉上。他攬著蘇寧安的腰，竟然莫名的，想起了另一張臉。像藤蔓一樣，密密麻麻的爬上了心臟。
而當這張臉再次出現在他面前時，他只覺得模糊的不真切。偌大的戲臺上，濃烈張揚的妝像是鋪天蓋地的灑在她臉上，一身大紅色的戲服上，金線做繡，大朵大朵的芙蓉花隨著水袖的飛舞若隱若現，三千青絲垂落而下，發間無任何華麗墜飾，與這臉上明艷到極致的妝容形成鮮明的對比。
“芙蓉不及美人妝，水殿風來珠翠香”。他記得，他的私塾先生曾教過他這樣一句。那個時候，他還未接觸到西洋文化，滿腦子都還是四書五經和八股文。正想著，那人已經咿咿呀呀的開始唱：
“方寸朱紅絲帕 學臺上相許
何時竟成了唏噓
休笑他 只道戲中皆虛情
休嘆他 偏以假戲試真心
噫 一出歡喜一出悲戚
一時纏綿訴盡 便斂袖而去
一折演得淋漓 無情才敢深入戲…… ”
他打6歲起便脫離了舊中國的私塾，早早奔向了西洋教育，在那樣的年代，西洋歐式學堂里的禮拜和贊美詩是多少人企及不到的高度，而如今，他卻為著這一曲，癡了醉了。
直到蘇家老爺夫人匆匆趕過來，他才回過神。
“喲，我當是哪個不請自來的戲子這么不懂規矩，寧秋啊，咱們蘇家再窮，戲班子還是請得起的。要是想聽曲兒啊，沒必要自己拋頭露面。今天在這兒的是你姐姐姐夫，要是被旁人聽了去，還不知道怎么議論呢。”
女子好聽的聲音戛然而止，從戲臺上緩緩下來，朝著蘇老夫人華玉晴微微一福，開口道，“大娘，寧秋打小在戲班兒里長大，這唱好戲才有飯吃，有人捧，靠自己賺錢養活自己，寧秋不覺得戲子就該低人一等。”頓了頓，又道，“畢竟，寧秋不像姐姐，在家里有您和爹爹照拂著，錦衣玉食的生活寧秋是從來都不敢想的，寧秋粗野慣了，有什么做的不對的地方還請大娘多多提點，免得污了蘇家門面。今日姐姐姐夫回門，希望寧秋沒有擾了大家興致，爹爹，那我就先告退了。”
語畢，華玉晴的臉色白了又紅，紅了又白。
“哦，對了”，女子又突然回頭，朝著一直不說話的蘇盛贏道，“如果沒記錯，這戲臺，是你給她建的吧。”說罷款款而去，再不理會眾人變幻莫測的神情。
身后的聲音慢慢模糊。
“老爺……”
“夠了！你就少說幾句吧！”
一聲訓斥，華玉晴恨恨的甩了甩袖子，未再多言。蘇盛嬴卻好似想到了什么傷心事，看了看那戲臺，嘆了口氣，滿臉悔恨。
傅銘清掃了眼女子的背影，單薄清秀的緊，一頭垂至腰際的烏發隨風飄起，像是斷了根的蒲葦。飄著飄著，就到了他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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