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家兩個孩子,我哥和我。我哥哥大我15歲,我不知道他,反正我是被我爺爺帶大的。
如果說關于小時候我和爺爺的回憶,那我最先想到的就是計劃生育,那時候爺爺也沒那么老,應該70歲吧,我就記得經常說抓小孩兒,所以我爺爺就經常帶著我躲這里藏那里。我那么小,什么也不懂,總是喊累,這時候爺爺就會背著我,有的時候也會從路邊給我揉一些青麥哄我,省的我鬧氣。爺爺就這么背著我,背著背著,我就長大了。
我沒有上過幼兒園,直接上學前班,到一年級的時候,我就到縣城里上學去了,還是爺爺帶著我,每個星期回一趟老家,當時只覺一個星期好漫長。爺爺每天送我上學,接我放學,給我做飯,給我洗衣服。我犯了錯,爺爺也會責怪我,然后教育我,以后要該怎么做。當時小,我跟爺爺睡一張床,冬天冷,爺爺就用手捂著我的小腳丫,怕我凍著。有一次我生日那天,其實我很少過生日的,那一次爺爺給我做了好多好吃的,還買了蠟燭玩具,還有好多好多糖,那是我11歲,剛上5年級,我在燭光中看到爺爺慈祥地笑著,那是我這一輩子永遠都不會忘記的一次生日。
也有一回,爺爺腰上起了一圈蛇膽瘡,當時我聽人說,只要長滿一圈人就活不成,當時我就哭了,把我嚇得,生怕爺爺有個什么事。后來看完醫生慢慢好轉,我才慢慢放下心。一間小屋,一張床,一個小煤爐,兩個人,是我小學的全部回憶。
初中和高中我都住校,一個月回一次家,每次回家我都會先找爺爺,找到他后,他都會拉著我的手說我又瘦了,問我在學校是不是吃不好,是不是不舍得花錢。就在我這段求學路上,爺爺再次生病——肺結核。其實之前是治好了的,不過又復發了,更難治。復發那次咯血,當時爺爺以為他不能再陪著我了,就讓爸爸把他的積蓄全部留給我,讓我好好念書。我知道后,淚不停地往下落。爺爺的病傳染性極大,我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樣,那么跟爺爺親近,連關心都是帶距離的,其實有些時候,我的心比刀割還痛。從小學到高中,爺爺照顧了我18年,從古稀到耄耋,爺爺說,奶奶走的太早,把壽都折給他了。帶著病,年紀也大了,爺爺的生活不好過,但是他從來沒忘記掛念我。
我上大學時,爺爺其實舍不得的,離家那么遠,現在想想,我真的后悔了。爺爺跟我說,從小都是他帶我,他覺得人家小孩兒都有人疼,我卻沒有,爸媽都不像別人家那樣疼孩子,沒人疼,那他就多疼我一點兒。人家小孩兒上學,都有爸爸媽媽輔導,可是我從小都是他帶著,爺爺不識字,也不能教教我,為此,爺爺經常自責。
爺爺的年紀越來越大,身體也生出老年病,聽力也一天不如一天。暑假我回家,我給爺爺做飯,爺爺就很欣慰說還能吃上我做的飯,孩子沒白疼。爺爺一生簡樸,好吃的都留給我,姑姑給他的零花錢,他都留給我,讓我買吃的。從小到大,我沒比別人家孩子少吃一口飯,別人家孩子有的,我都沒缺過。
每次離開家,爺爺再舍不得我,也會告訴我,讓我好好念書,好好吃飯,照顧好自己。其實每次離開的路上,我都不敢想,等我再回來時爺爺會是什么樣子。
今天我給爺爺打電話,聽說這幾天又不怎么能吃飯,在醫院輸液。通話時,爺爺說:娃兒啊,你在那好好念書,不用掛念我,我輸幾天液就好了。我是學醫的,其實我都知道。我忍住不讓爺爺聽見我的哭聲,我怕他心里不好受。我像往常一樣,打完電話沒有立即掛斷,然后又聽見爺爺放下電話說,好孩子還知道給爺爺打電話,爺爺聽見你說話就好多了。
眼淚滴到手上才覺得燙,抽紙用完了一包才知道應該為爺爺祈福。爺爺是我這一生最最最親愛的人,如果失去爺爺,那我該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