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約期早至,君何歸來?
雪山之巔,一老一少一深一淺地走在雪地中。他們裹著厚厚的棉麻衣,背著竹簍,一手提著藥鋤,一手縮進袖籠里。佝僂著腰抵御著風(fēng)雪。
他們是這山下的村民,爺爺是在十里八村出了名的赤腳大夫,比起城里開診所的大夫醫(yī)術(shù)自然不夠看。憑借祖上傳下來的醫(yī)經(jīng),卻能醫(yī)治不少疑難雜癥。孫子才剛八九歲的樣子,在爺爺身邊做了一個藥童,跟著爺爺啟蒙學(xué)醫(yī)已有三四年。
“爺爺,這么冷的天,雪山上真的會有公子需要的藥材嗎?”戴著厚厚帽子的孫子只露出兩顆眼睛,滴溜溜的在雪峰上打轉(zhuǎn),遲疑的開口。
爺爺壓低聲音回答:“越是惡劣之地,藥材越珍貴。雪山是圣潔之地,它孕育的花草皆是無價之寶。”
“那也太稀少了啊。我們今天才采到三株,其中只有一株雪靈芝。”孫子撇撇嘴抱怨。
“天色確實晚了,我們往山頂再走一點,如果還是沒有,就回去吧!續(xù)命一年,三株足以。要想痊愈,只好聽天由命了。”老人抬頭看了一眼山頂悠悠地說。
一時無言,雪山上只有風(fēng)聲作響。
“哎,看來公子想治好老夫人的病,是沒有希望了。我們回去吧!”
老人嘆了口氣領(lǐng)著孫子往回走。
“爺爺快看,那是什么!”
孫子大驚,情不自禁的叫起來。
老人朝著孫子手指的方向看去,山崖邊,一株藍色的花靜然孤立。
孫子大步跑過去,蹲下身子,好奇地問:“爺爺,這是什么花啊?藍色的,是藍蓮嗎?可又有些不像。”
老人哆嗦著嘴,好一陣才開口:“我也沒有見過,不過我可能知道這是什么花了。”
孫子更好奇了:“爺爺一生識遍花草,也沒有見過嗎?”
“對呀,因為它只存在于傳說中。他不是普通的藍蓮。”
“傳說有一株花,生長于雪山之巔,沒有人知道它存活于此處多久。摒棄花開花謝的規(guī)律,含苞待放,上百年卻未曾開放。從來沒有人見過它盛開的樣子。”
老人感慨的講起故事來。
“百年來它早已開了靈智,傳說它在等人,人們卻不知道在等誰。它的名字叫做藍絨槿,據(jù)說是它等待的那個人取的。這個故事還是我的爺爺告訴我的。”
老人的聲音飄蕩在雪山上,悠遠蒼涼。
“好美的花,好美的故事!爺爺,是真的嗎?”
“這個傳說是真是假不可分辨,但我知道老夫人有救了。”
老人激動的說,半晌又嘆道:“可惜啊,可惜。”
“爺爺,你是說它可以治老夫人的病嗎?那我們趕緊采了啊。”孩子說著就伸手欲采。
“不可!”老人阻攔了孫子,繼續(xù)講著故事。
“據(jù)說此花待到花開的時候,呈七彩之色,那時候采下來,妥存在玉盒里,可治百疾。只是它已經(jīng)生長了數(shù)百年,卻從未開過花。”
“原來是這樣,確實可惜了!”
孩子也嘆了口氣,隨即靈機一動,開心的說:“那我們可以告訴公子,派人來守著,等它開花啊。說不定什么時候就開了呢。”
老人搖了搖頭,惋惜地說:“這雪山我年輕的時候上來了不少次,卻從未見過它,這還是第一次。明天說不定它又消失了。”
“萬一它還在呢!”
“罷了,罷了,一切看機緣吧!公子是孝子,是好人,亦是有大機緣的人。”
老人說罷,領(lǐng)著孫子,又一深一淺的往山下而去。
雪山之巔,我迎著風(fēng)雪傲然挺立。
看著這一老一少離去的身影,他們的對話喚起了我的回憶。
原來時光悠悠,我已走到了生命盡頭。
這幾百年我是如何度過的呢?
我的身軀早已不如少時年輕。只要我松懈下來,就會不知覺的彎下腰,顯得精神萎靡。
我不愿如此,因為你說過我一定是纖塵不染,傲世群峰的。
為君之言,我愿睥睨天下。
臨去之時你曾說,愿相逢之日,我盛開之時。
為君之言,我百年不曾開放。
花苞早已成形,我卻愿為你含苞百年,只愿我盛華之姿,君首見。
為君之言,我違逆天意,以百載花期為代價,自由決定花開之時。
以百載花期為代價,汲取日月精華,時刻維持高潔之姿,只為君歸來之時,我以完美之態(tài)相迎。
而今,五百載壽命去了兩百載,三百載也在等待中蹉跎而去。
日復(fù)一日,年復(fù)一年,山巔依舊,我卻瀕臨絕境,而你依然沒來。
罷了!明天我就開放了吧,為了這個和你一樣孝順的公子,就當(dāng)是我生命最后的意義。
2.君予我命,我予君心
雪山之巔,一位男子小心翼翼的把花盆里的花移出來,用鐵鍬松開山頂厚實的泥土,把它插進泥土里。
邊栽邊嘟囔:“花兒回家了,你一定要活過來呀,我還沒看見你開花呢。”
做完這一切,方才坐在花旁,寸步不離的盯著花兒,祈求它活過來。
一直耷拉著腦袋的花兒終于感受到了雪山上純凈的靈氣,慢慢舒展枝葉。
我從混沌中醒來,就看見男子裹著披風(fēng),對著我自言自語。
我認識他,公子李巍,山下李家的大公子,習(xí)武之人卻愛侍弄花草,常被其他公子哥兒嘲笑。
是他把我從花市救回來,在家里嬌養(yǎng)了半月。因沒有靈氣,我不能存活,只能靠最后的精魄維持元氣。幸而他想到或許是環(huán)境不適,把我?guī)砹诉@雪山之上。
他見我耷拉的枝葉終于有了反應(yīng),激動得跳起來,真是一位真性情的公子。我也很開心,向他搖了搖腦袋,感謝他。
他很開心,用手帕擦了擦手上的泥土,從懷里小心翼翼的掏出一個拇指粗的玉瓶,擰開,倒了一滴在我的花蕊里。
心疼地對我說:“這可是我今兒個費了好大勁,才從老花匠那兒求來的玉露釀,據(jù)說一滴便可讓花草起死回生。”
確實,我從這僅僅一滴玉露釀中感受到了一股磅礴的生機,讓我精神一震,迅速恢復(fù)生機,長出一片花葉。
“你終于活過來了,看來花兒你果然適合與雪山為伴啊。以后你就要在這雪山之巔傲世群峰了,你定是喜歡這樣的生活吧!”
他坐在我身旁,凝視著巍峨的山峰,渺小的城村,感慨地說。
“翻遍書籍也未能找到你的影子,像你這么美的花兒,書上怎么會沒有記載呢?不然我給你取個名字吧。”
我也很好奇,他會給我取何何名。
他凝視我良久,方才開口:“色為藍,形似木槿,溫潤卻高潔。就叫藍絨槿吧!”
我開心的點點腦袋附和他。一個很美的名字,我很喜歡。
從此我便在這雪峰上扎根,他時常會上山來看我,和我說話,我也并不孤獨。
直到有一天他告訴我,他要離開了,舉家遷入京都,不能時常來看我了,不過他會讓山下的村民照看我。
這個悲傷的消息讓我的枝葉迅速凋零。
他卻說:“槿兒定不是凡品,幾月已來,從未花開。愿來日相見,槿兒花已開。我也能看見你花開的樣子。”
從此我記住了他的樣子,他的話語,他的期許,而他卻再也不曾回來。
3.君歸我終去
當(dāng)清晨的光華灑滿雪山的時候,山腰上有一行人正努力攀爬,欲上山頂。今天的雪峰格外熱鬧,冷清了許久的雪峰終于彌漫了一絲人氣。
我靜靜地看著越走越近的眾人,嘆了一口氣,這一天終是來了,我就要走到生命的盡頭了。
君失諾未曾來,我失諾終盛開。
想來最前面穿著玄色披風(fēng)的男子便是爺孫口中的公子了。
“公子,就是前面了!昨天我和爺爺在那里發(fā)現(xiàn)的。”小孩兒老遠就吼開了。
“噤聲。不要驚擾了花仙子。”
遠遠地我就聽見了那位公子溫潤的嗓音,似乎看見了他微蹙著眉頭。
“呃,公子,哪里有花仙子啊?”小孩兒撓撓腦袋郁悶的問。
“百年花朵,又是開在圣潔之地,必是有靈性,自該稱作花仙子。”公子嚴肅地說。
他身后的一位隨從亦開口:“公子是愛花懂花之人,說話自有道理,你遵從便是。”
我未曾想到這位公子是一位惜花之人。和他一樣,對萬物生靈充滿了敬畏之心。這樣也好,我也能說服自己為其開放。
“公子,它還在耶!沒有消失,爺爺說了,這是您的機緣。”
“公子,都準備好了。我們可以在此處守候,等待開花。”
公子點了點頭,沒有答話,始終站在一尺之外盯著我看。我不知道他在看什么,不過還是晃了晃身子向他問好,盡管他可能看不懂。
“你們退后,我自個兒守著,和它說說話。”公子揮了揮手屏退隨從。
我沒想到他會和我說話,我看著他走進,蹲在我的身前,看著我。
他身上的檀香飄進了我的鼻子里。我似乎從他身上嗅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那是一種來自靈魂的味道。
“我好像見過你。從踏入雪峰始,我便感覺有東西在召喚我。”他褪去了嚴肅的外衣,眼神清澈得像個小孩兒,疑惑茫然。
我聽見他的話,頓時振奮了。
是你嗎?真的是你嗎?你還是來了。在我生命終結(jié)的時刻。
我不顧即將萎靡的花枝,使勁地搖晃著身軀,希望他能看懂我的意思。
“小心一點,別晃了。”他連忙出聲阻止了我,我想他是明白我的。
“槿兒,對嗎?我心里有個聲音告訴我,你叫槿兒。”
淚落濕襟,我終是忍不住落了淚,原來他還記得。
只是可惜,君歸我即去。
為何你不早點來呢?如此我便可與你同在,久一點,相顧無言,仍是幸事。
可惜他記不清我,我不甘如此。遂祈愿,化掉百年靈力,以生魂為代價,意圖喚起他的記憶。
陽光越來越熾熱,我感覺我的魂魄已經(jīng)在陽光中漸漸消散。
“對不起,是我失信了。原來你一直等待的人是我。”
他顫抖著手撫摸著我的花苞。
“當(dāng)年我親手把你種進這片雪地里,相約開花之時,相見之日。未曾想這一去百年,我已不是原來的公子,你還是原來的槿兒。”
他終是想起來了,三百年的等待終是有了結(jié)果,我不悔。
今日便是我們兌現(xiàn)承諾的日子。
我用盡全力,釋放靈力,用心盛開。
數(shù)百年的含苞,只為今朝開放。
七彩的花瓣在陽光下閃耀,皚皚白雪也有了顏色。
一片驚呼聲響起,一切聲響逐漸離我遠去,我知道我的美麗依然無與倫比。
不能相伴,便為他展顏盛開,無憾。
接龍客棧懸賞任務(wù)十二月榜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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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務(wù)05【靜候花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