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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什么叫魏晉風(fēng)度呢？
? ? ? 先得說說魏晉是個什么樣的時代，中國五千年的歷史上，魏晉時代的名氣很大。那個時代，政權(quán)更迭頻繁，戰(zhàn)火連綿，離愁，太輕易的生離死別，讓人們意識到生命的短暫和可貴。所以當(dāng)他們意識到生命的長度不可以增加時，他們只能選擇拓展生命的寬度。
? ? ? 這時節(jié)，各種張揚(yáng)的，個性的，怪誕的生命個體，被重視，被渲染，被接受。
? ? ? ? 在這里，我們的士大夫空靈而雋秀，在這里，我們的真名士放浪自風(fēng)流。在這里，生命之花開的絢爛之極，光耀千古。
? ? ? 所以，美學(xué)家宗白華說：“中國歷史上第一次出現(xiàn)了‘人的覺醒’，魏晉人開創(chuàng)了中國的‘《世說新語》時代’。”由此，也誕生了書房菌今天講的魏晉風(fēng)度。魯迅先生不輕易贊美古人，但他心儀魏晉風(fēng)度。竹林七賢，是魏晉風(fēng)度的一個縮影，而嵇康走在最前面，是風(fēng)度中的風(fēng)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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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公元262年一個艷陽高照的秋日，在洛陽東市的刑場上，人潮涌動，嵇康帶著刑具，面目懼色的款款走來。他長發(fā)披肩，身著一襲絲質(zhì)的草綠色長袍，腳下是厚厚的的木屐，走動響聲清脆，平步生風(fēng)。他昂首挺胸地站在了斷頭最高臺，俯望著底下黑壓壓的一片人群。
? ? ? 《晉書》上有記載，這天，圍觀的群眾超過一萬人，其中名士數(shù)百，官員數(shù)百，族人數(shù)百，太學(xué)生三千……
? ? ? ? 嵇喜也來到刑場的最前面為弟弟送行，嵇康看著哥哥懷抱著的那張古琴，又抬頭看了看日影，離午時行刑尚有一段時間，便轉(zhuǎn)頭向行刑官員講道：“我想撫琴一曲！”這位官員也是久聞嵇康大名的，答道：“請便!”
? ? ? 只見嵇康端坐在斷頭高臺上，將兄長遞上的那張古琴放在膝上，然后左手抑揚(yáng)，右手徘徊，神情肅然地彈奏了起來。琴曲淋漓，琴音絲毫不亂，激烈處高亢悲壯，抒情處婉轉(zhuǎn)低回，有學(xué)生聽得對天嚎啕大哭，圍觀的群眾受學(xué)生影響，紛紛揮淚、飲泣。一曲方罷，余音繚繞，嵇康彈得這首曲子叫《廣陵散》，《廣陵散》是當(dāng)時的第一名曲，更是嵇康的絕活，沒人能超過他。
? ? ? ? 想到此，嵇康不由地長嘆了一聲，曰：“袁孝尼一直請求我教他彈奏此曲，我堅持沒有教給他。現(xiàn)在看來，我所詮釋的《廣陵散》要絕跡了！”說完，竟引頸領(lǐng)死，碧血濺飛一地，年僅40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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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嵇康，字叔夜，譙郡輊縣（今河南修武縣）人，生于公元223年（魏文帝四年）。他的父親叫嵇昭，曾任曹操部屬中下層官員，在軍中督辦軍糧，任職書侍御史。
? ? ? ? 嵇康年少時，父親就去世了。靠母親和兄長撫養(yǎng)長大。由于家世儒學(xué)，學(xué)風(fēng)祖?zhèn)鳎倌陼r代的他博覽群書，很早就讀了了老子莊子之書，對人則自稱以“老 、莊為師”。一個人讀過的書藏著他的氣質(zhì)，嵇康從小就滲透了一股天成的自然，到了二十歲，出落的像“畫中人”一樣。
? ? ? ? 嵇康有多帥？
? ? ? ? 據(jù)古籍記載，“嵇康身高七尺八寸，而面目如玉，風(fēng)姿秀美”。見到他的人都贊嘆地說他：“肅肅如松下吹過的風(fēng)，高昂而從容。”就是喝醉了，也被形容為“玉山之將崩”。完全達(dá)到了莊子“肌膚若冰雪，綽約若處子”的絕對標(biāo)準(zhǔn)。但他最帥的不是儀表，而是思想。
? ? ? ? 嵇康不但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在24歲就寫下了《養(yǎng)生論》這樣的千古名篇。在25歲，娶了曹操之子曹林的孫女為妻。被朝廷任命為中散大夫。這乃是個閑職，可不用去上班。嵇康就在自家園子的一顆茂密的柳樹下，建了一個鐵匠鋪。嵇康是生活中的能工巧匠，史稱他“性絕巧而好鍛”。炎炎夏日，他光著膀子，揮舞著大鐵錘，向燒紅的鋤具砸去，小小的鐵匠鋪里，火星飛濺，煙塵彌漫。
? ? ? 向秀則神情自若的在旁邊扯風(fēng)箱鼓風(fēng)，向秀是嵇康的迷弟，因研究莊子而結(jié)緣。兩人一起常在洛陽城“以鍛鐵為樂事，相對欣然，旁若無人”！他們不打兵器，專打農(nóng)具，遇到周圍鄰居找他索要鐵器做家用的，他則不收錢財免費(fèi)相送。
? ? ? ? 鄰居們感到很不好意思，有的就順便帶來雞和酒送給他。他非常高興的收下來，一定留下鄰居一同吃飯飲酒，敘親戚之情，享受田園之樂。嵇康是那個時代的大V，老白姓覺得他可親可敬，太學(xué)里的青年學(xué)生視他為偶像，朝廷大員也仰慕他，大書法家鐘繇的兒子鐘會，自幼博學(xué)多才，長大了做了司馬昭的大紅人，熟悉三國演義的人都知道他，就是和鄧艾一起滅掉蜀漢的那小子。一直視嵇康為偶像，崇拜得不得了。他寫了一篇很得意的論文《四本論》，想讓嵇康看，走到嵇康家卻不敢敲門，于是把文章從院子扔進(jìn)去，轉(zhuǎn)身就跑了。
? ? ? ? 幾年后，鐘會再次前來拜見嵇康。這一回，他邀請了諸多社會名流助威。嵇康依舊舉著鐵錘敲打不止，向秀只顧埋頭鼓風(fēng)箱。鐘會呆呆地站在原地，只聽蟬在叫，鐵被打得梆梆響。他終于撐不住了，轉(zhuǎn)身要走。
? ? ? 于是出現(xiàn)了歷史上那段著名對話：
? ? ? 嵇康徐徐的說：“你聽見什么跑過來了？你看見什么又要轉(zhuǎn)身走？”鐘會不陰不陽說：“我聽見我所聽見的，所以我來了，我看見我所看見的，所以我走了”。憤然而去的的鐘會懷恨在心，回去對司馬昭進(jìn)讒言：嵇康是條臥龍，日后要掀大浪。您志在天下，須防著他…….
? ? ? 司馬昭點(diǎn)點(diǎn)頭：嗯，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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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對嵇康來說，真正從心靈重視的是朋友。山濤是嵇康的故交，他在京城擔(dān)任州府官吏的時候，遇到了阮籍，并把阮籍介紹給了嵇康，三人一見如故，很快成了形影不離的好基友。山濤的妻子韓氏對他們這種“契若金蘭”的關(guān)系感到驚奇，就好奇地問丈夫：“你現(xiàn)在每天連家都不回，與這兩人廝混在一起他們值得你如此深交？”
? ? ? ? 山濤感慨地說：“可以成為我知己的只有這兩個人。”這更使韓氏好奇了，就想見識一下丈夫的兩位朋友。過了幾天，嵇康、阮籍來看望山濤，韓氏勸說山濤留他倆在家中住下，并準(zhǔn)備了酒菜。
? ? ? ? 當(dāng)晚，韓氏透過墻洞觀看3人飲酒、暢談，一直看到第二天早晨都不忍離去。事后，山濤問妻子對這兩位朋友的看法，韓氏感慨地說：“他兩太有才了！帥呆了！你比人家差遠(yuǎn)了”山濤笑呵呵的承認(rèn)。老婆認(rèn)可，他跑竹林聚會的次數(shù)更勤了，三賢漸漸變成五賢、五賢發(fā)展到七賢。
? ? ? 史上最牛的文學(xué)組合——竹林七賢誕生了。
? ? ? ? 打頭的是嵇康，排在后面的是阮籍，接下來依次是山濤、向秀、阮咸、劉伶和王戎，七個不同尋常的男人走到一起，猶如八仙過海，各有風(fēng)采。帥有帥的風(fēng)度，丑有丑的能量，劉憐生的矮小丑陋，個頭一米五，跟嵇康站在一起，猶如王子和小丑的反差。
? ? ? 但他能量卻不小，一輩子活得魅力四射。劉伶好酒，喝到興上頭，在家里脫光衣服裸行，被一客人看見，客人說了他幾句，劉伶反駁道：“這屋子就是我的褲子，誰叫你鉆到我褲檔里來了？”客人一時無言以對。出去便同人講：劉憐他在家光屁股…
? ? ? ? 好事者偏要來他家看個究竟。他照裸不誤。他老婆覺得都是喝酒惹得禍，就勸他說：“君酒太過，非攝生之道，必宜斷之。”劉伶為騙老婆要酒喝，說：“我不能自禁，需要對鬼神發(fā)誓，你去拿些酒肉來祭諸神吧。”老婆以為他真的要發(fā)誓戒酒，把酒肉準(zhǔn)備好了。劉伶卻跪在神像前大聲說：“天生劉伶，以酒為名。一飲一斛，五斗解酲。婦人之言，慎不可聽。”說完把酒肉都吃完了，復(fù)然大醉，真的是氣死老婆。
? ? ? ? 劉憐還有一絕招，學(xué)阮籍長嘯。長嘯在當(dāng)時是種流行的玩法，史稱阮籍善長嘯，嘯聲清亮，幾里之外都能聽見。劉憐用足力氣，欲作震耳發(fā)聵的獅子吼，吼出來卻像狗聲，但還是樂此不疲的吼。王戎，山濤，嵇康也被劉憐感染，見面不說話，盯對方半天，長嘯一聲，狂笑一聲！嘯聲、清談聲、琴聲時常飄蕩在竹林上空。
? ? ? 嵇康可謂彈琴的大師，而阮咸號稱“神解”，對音樂的感知無人能及，這個軟咸，學(xué)叔父放浪，很有創(chuàng)造性。他在家里與族人共飲，大盆裝酒，幾條豬奔酒盆子而來，他和豬搶酒喝，鄰居看了大搖其頭。他也學(xué)叔父裸體喝酒。
? ? ? 幾百年后，李白對他們傾慕不已，寫詩說：“裸體青林中，露頂灑松風(fēng)。”古人認(rèn)為裸體很不道德，首先是不孝，司馬昭篡魏，卻亮出“孝”字大旗。諸賢偏偏與他作對，拆他的戲臺。阮籍居喪，臉上一點(diǎn)悲戚也沒有，兄弟們都在嚎啕大哭的時候，阮籍竟然在喝酒吃肉，朋友們前來吊唁，阮籍也不回禮。
? ? ? ? 嵇康帶著酒肉去奔喪，他視為知己。劉憐也是如此，母親去世的時候，他正在跟人下棋，下完了才去奔喪，在母親的遺體前，嚎啕大哭，當(dāng)時就休克了。醒來后，就大口的吃肉喝酒，這在當(dāng)時是大忌。當(dāng)時，無論是官方制度還是民間習(xí)俗，居喪的日子萬不可沾酒肉。
? ? ? ? 劉憐其實(shí)是個大孝子，母親下葬，他吐了三公斤血。他和阮籍等人的人生觀是一樣的，他們這么做是對抗虛偽的禮教，而追求人性的本真、自然，追求生命的肆意酣暢。竹林很悠閑，他們?nèi)找恍【蹠迦找源缶郏染茝椙伲旎钏粕裣伞？上е窳值暮脮r光不多了，司馬昭注意到了這群放誕目無禮教的名士，開始分化瓦解這個名噪一時的隱士小團(tuán)體。
? ? ? 阮籍、山濤、王戎先后出去做官，其中山濤做的官最大，他當(dāng)時擔(dān)任著一個很大的官職——尚書吏部郎，做著做著不想做了，要辭去，朝廷要他推薦一個合格的人繼任，他真心誠意地推薦了嵇康。
? ? ? ? 嵇康知道此事后，立即寫了一封言辭激烈絕交信給山濤。山濤字巨源，因此這封信名為《與山巨源絕交書》。這是一封很長的信。寫得剛直峻切，噴薄而出，具有一股氣性其中有些話。嵇康平時不輕易發(fā)火。王戎曾說：“與嵇康居二十年，未嘗見其喜慍之色。”但這封信嚴(yán)重觸犯了他的底線，山濤薦嵇康不是一次兩次了，而是好幾次，嵇康一忍再忍，終于發(fā)作了：“聽說您想讓我去接替您的官職，這事雖沒辦成，從中卻可知道您很不了解我。也許您這個廚師不好意思一個人屠宰下去了，拉一個祭師做墊背吧？……阮籍比我醇厚賢良，從不多嘴多舌，也還有禮法之士恨他；我這個人比不上他，慣于傲慢懶散，不懂人情物理，又喜歡快人快語；一旦做官，每天會招來多少麻煩事！……我如何立身處世，自己早已明確，即便是在走一條死路也咎由自取，您如果來勉強(qiáng)我，則非把我推入溝壑不可！我剛死了母親和哥哥，心中凄切，女兒才十三歲，兒子才八歲，尚未成人，又體弱多病，想到這一些，真不知該說什么。您如果想與我共登仕途，一起歡樂，其實(shí)是在逼我發(fā)瘋，我想您對我沒有深仇大恨，不會這么做吧？我說這些，是使您了解我，也與您訣別。”
? ? ? ? 這封信很快在朝野傳開，朝廷知道了嵇康的不合作態(tài)度，而山濤，也許是好意，可他犯了一個低級錯誤：第一：他不該向司馬昭舉薦，第二：他觸犯了嵇康的人格。
? ? ? ? 這在歷史上是一樁著名的公案，只要粗涉中國古典文學(xué)的人都躲不開它，它直接牽涉有骨氣的讀書人與政治的關(guān)系，魯迅講“非薄了湯武周孔”，在現(xiàn)時代是不要緊的，但在當(dāng)時卻關(guān)系非小。湯武是以武定天下的；周公是輔成王的；孔子是祖述堯舜，而堯舜是禪讓天下的。嵇康都說不好，那么，司馬氏篡位的時候，怎么辦才是好呢？他得罪司馬統(tǒng)治集團(tuán)太多太多了，他孤憤狂傲讓小人丟盡顏面，也加速把自己推上斷頭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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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景元三年（公元262年）的一個秋日，這是中國文化史上最黑暗的日子之一，嵇康身戴木枷，被一群兵丁，從大獄押到刑場。刑場在洛陽東市，地下一片山呼海嘯，刑場上的嵇康抬起頭來，瞇著眼睛看了看太陽，便對身旁的官員說：“行刑的時間還沒到，我彈一個曲子吧。”
? ? ? ? 琴很快取來了，在刑場高臺上安放妥當(dāng)，神情自若地彈奏了一曲《廣陵散》。屠刀在向他逼近，鋪天蓋地的琴聲在刑場飄蕩。這是一種多么令人激動人心的場景。這是一種雖九死而不悔的名士氣度，是以高潔的情操來蔑視權(quán)貴的浩然正氣。
? ? ? ? 魏晉以前與魏晉以后的無數(shù)時代，再沒有一個如嵇康般飽滿、健全的生命，在這個局促的世界上從容地展現(xiàn)。
后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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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山陽嵇康家的竹林仍然在，但諸賢卻散了，阮籍居住在洛陽，常與向秀結(jié)伴去竹林憑吊，竹林靜靜的，他一個人對著風(fēng)長嘯，聲音凄清哀婉，在一旁的向秀聽后淚如雨下。
當(dāng)年的那顆柳樹還在，往事歷歷在目：嵇康打鐵，他鼓風(fēng)……他寫下了著名的《思舊賦》，剛開頭，卻忽然結(jié)了尾。
? ? ? 魯迅說：他年輕不懂向秀為何這么寫，但后來他懂了，人間多少事，欲說還休。人不言，竹林深處的風(fēng)在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