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讀書和愛好釣魚差不多吧?有此好者,臨淵垂釣,要的是那份享受悠然時光的心境,至于釣不釣得到,能釣到什么魚或者釣到多少,不會太計較吧?
因為喜歡讀書,所以從不挑剔。可是,站在圖書館或書店里時,常有身處浩瀚大海、茫然不知所措的感覺:每一滴水似乎都是一樣的形狀和色彩,只能憑直覺捕捉到其中的一滴。時間久了,發現自己的直覺就像一臺探測儀,總能夠精確地掃描到自己想看到的東西。每得到一本夢寐以求的書,得意得就像一只循著氣味找到目標后拿到獎賞的警犬。
一天,偶然看到一篇記者與作家浮石的訪談,恰好當時正在看浮石“青紅皂白”系列小說中的《紅袖》。從訪談中第一次看到《青瓷》這本書的名字。第二天,迫不及待地跑到圖書館借來看,原來竟是自己頂頂不感興趣的那類題材,可看進去才發現,自以為博覽群書的我,不過是井底蛙的格局——因為器小,所以容易漫溢。那本書讓我知道了:小資情調的作品偏于造作狹隘;農村題材的作品偏于單一老套;市民小說偏于艷俗膚淺,學者小說偏于晦澀難懂;官場小說離自己太遠,愛情小說又過于理想化......原來自己沉迷其中的,大多不過是些缺乏遠景視點、遼闊視野的作品,《青瓷》《紅袖》似乎比那類東西更有魅力,它們至少讓我看到一部分從來不曾看到過的事情的本質,有些現象,一直就擺在那里,我們卻看不到。
這件事不過是個人的一種內心經歷,別人不知道你的世界里發生過什么,但對于我自己的觸動真的是很大,仿佛忽然間看到一個孤陋寡聞的自己,一個死讀書的書呆子,一個只知看手里的書卻不去思考為什么讀書的人。舉這件事做例子,是想說,讀書對于我的意義是非同尋常的。
接著說說閑聊這個話題。一直不喜歡網上聊天,也難得和生活圈子里的人擺幾句八卦。通常參與眾人聊天時,三言兩語,發表一星半點個人言論,然后速速找借口撤離“論壇”,猶如逃離戰場。同事在一起,群體性的聊天話題一展開,永遠是呈放射形的,一發而不可收。聊到最后,沒人知道話題因何處發,也不知因何而止。
這樣的閑聊,千頭萬緒,千奇百怪,猶如聽花邊新聞;一對一的兩個人時,聊的內容比較有限,關系很好的,話題就比較私密,關系平平的,對任何事都泛泛而論,一掠而過,不會就某個話題進行深入探究。說到這里,忽然聯想到異性之間的閑聊,居然沒一點體驗。就事論事,談完事就結束的經歷是有的,可是,和一個不熟悉的異性在不屬于公眾場所的環境中閑聊,會是一種怎樣的情景,會是什么樣的體驗呢?于是發覺,我的與人交往,像我的讀書一樣,范圍狹窄,內容有限,經驗枯竭。
漸漸還發現,閑聊也是需要激情的。和有的人說話,根本無需用腦子,隨口答言,沒有主題,不講方式,雞毛蒜皮,雞零狗碎,你說什么也沒人介意;而和另一些人聊天,你要不停地轉腦子,想找出適當的話、貼切的詞去應對,一邊擔心跟不上對方的節奏,一邊又怕言語粗俗惹人嗤笑。個人感覺,聊天最高的境界應該是交談雙方都迫不及待地搶著表達,發言常常撞車,話頭時時被搶,即便只有兩個人,只是圍繞一個話題,也會聊得熱火朝天,讓隔壁人聽了以為在開辯論會。這種時候,沒有演說的激情,沒有坦陳個人觀點的強烈欲望,一定達不到這種境界。和一個人面對面坐著,挖空心思也找不著話題時,那種滋味其實比孤獨更難受。
因為很少參與聊天,也就很難發現和自己聊得來的對象,談話沒有對手,更容易失去說話的興趣,類推下去,閑聊這種現象幾乎要從我的生活里消失了。某一天躺在床上反省,發現自己已經很久不曾連續說過幾句話了,連三言兩語都省去了,甚至一天只說幾個字。心想:長此以往,不會患自閉癥吧?不會是患了癡呆癥了吧?不會......
這時候,讀書這件事,就出來拯救我了。我寬慰自己:讀書,不就是和很多陌生人交談嘛!瞧,大家從不熟悉到熟悉再到了解,你甚至都不用見到本人,就對他的一切了如指掌。看書,就好比作家和你聊天,好比書中人物和你聊天,好比你把自己作為書中的一個人物,正在和另一個人物聊天。每天有這么多時間用于和人閑聊,還擔心得什么癡呆癥?
發現自己還沒失去自我慰藉的能力,還不算太糟吧?
最后分享一個發現:通常讀書多的人很會聊天卻不愛聊天,愛說話擅長聊天的人幾乎不讀書,這種人無需讀紙質書,他們只讀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