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叫王蓮,但他從不叫我王蓮,也不像別人一樣叫我阿蓮,他叫我vivian。這是專屬于他的名字,因為他說我是他的公主。
我仍舊如往常一樣,畫著精致的妝,去健身中心當肚皮舞教練,仿佛他的離開并未給我帶來什么不同。可每天回到那個曾經屬于我們的家,看著熟悉的沙發和床,我就能嗅到他的氣味,還有我們抱成一團的影子。
所有人都說我是幸運的,遇上了肖南,徹頭徹尾換了人生。
2、
十八歲那年,高考剛結束,我就離開了校園,踏上了南下的火車。聽說那里繁花似錦,小車滿大街飛奔,高樓直插云霄,女孩時髦摩登,最主要的,有錢。
我成了流水線上的一員,可是我總覺得這不是我的命運。所以,當同齡女孩在跟男孩約會時,我無視同車間搭訕的男孩。為了與其他女孩不同,我報各種培訓速成班,電腦班、會計班、營銷班、英語班、舞蹈班。
我把人生最美好的三年放在了學習上,這大概是我人生中最明智的選擇。當一輛輛豪車在我身邊迅速駛過,我看到了那個應該去的世界。只有足夠優秀,或者說,內在和外在俱佳,才能通往的那個高檔世界。
3、
二十一歲,我褪去稚嫩,頂著含苞欲放的年華,遇見了肖南。他是那樣得優秀、穩重,我毫不猶豫地陷進去了。
那時,我憑著學會的技能和加倍的努力, 成了公司業務部的一員,肖南是客戶,恰好由我接待。我知道在會議上,我演示PPT的時候,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我身上。所以,我更投入地解說,用專業的、優雅的姿態站在那兒,每一個角度都剛剛好,仰頭、俯視、偏頭、轉身,再時而與他對視一眼,像是只有我們兩人能懂。有一種叫默契的東西,被刻意逼了出來。
晚上,意料中的,他邀請我一起用餐。我說,這是我的榮幸。然后,上了他的寶馬。也許我該羞澀些,至少能體現矜持,可那時心高氣盛的我,不愿做那虛偽的表面工作。
那是一間奢華至極的餐廳,門口有一群迎賓小姐隨時待命,踏入內里就如進了優雅高端的音樂廳,空氣中流淌著我聽不懂的曲調。門一扇一扇跨過,又在身后關上,最后到達時,我的心還是怯生了。
“怎么?我以為你天不怕地不怕。”肖南鼻子靈敏地嗅到了我極力掩飾的格格不入。
我不知道該如何接話,只能露出一個至純的笑容。我并沒有多優越的出身,父母祖輩都是農民,此時只能用這份純來回應。
“你如果喜歡這兒,以后我們可以常來。”他很體貼地安撫,但眼神里多了一種叫占有的熾熱。
他說得對,我確實愛上了那兒,被別人像神一般對待,隨手刷下上萬塊不眨眼,更重要的,我被肖南身上那種一切掌握在手中的魅力魔怔了。
晚餐后,我跟著肖南回了別墅,因為這是機會,我扭捏一會,就會溜掉。他不缺愛慕者,更不缺我這樣學識不高的愛幕者。
他居高臨下地坐在沙發上,深邃的五官,漆黑不見底的眸子泛著魔力,嘴角輕揚似乎在笑,聲音像微風拂過般溫和,“你真的愿意?我不強迫人。”明明與他相對而坐,我卻矮了無數截,或許那一刻起,我就低至塵埃了。
我被他的眸子吸住,不能抽離,只知點頭,愿意,當然愿意,我想大聲告訴他,卻突然失聲了,大概是激動的。
“那好,今晚起,你就叫vivian,我會像公主一樣寵著你。但你必須明白,我有家室,他們在國外定居,我不會娶你,也不允許你生孩子,更不會讓你見光。其他的物質方面,我全都滿足你。”
我還是驚詫了,他竟說得這樣直白,至少騙騙我也成,讓我不至于那樣明了地成了三。他神情散漫地泡著茶,不急不燥,似乎料定我不會拒絕。
“我愿意。”在他端起一杯茶送往嘴邊時,我說出了決定。如果這是錯的,也讓我錯一回,像肖南這樣凡事有成的人,我能愛一回也值了。
4、
二十三歲,我在他的金錢打造下,完成了人生的巨變。他無數次,在愛濃時說,vivian,你是我見過最聰明的女孩,我愛你。
他的愛很難說出口,何況是那樣特殊時候說出的,所以我從未當真。但我是真愛他,自從走進他的別墅后,我辭去了工作,斷絕了以前的人際關系,全世界只剩下他。
他用金錢表達著愛,無論何時,我的賬戶都不下六個零頭。我用這些錢,換成名牌包包、服飾、首飾,以及美容貴族卡,所有的名品店都將我視為金主,那種高高在上的優渥,我深陷其中。
但我知道,單有一副精致的皮囊,遲早會被他嫌棄。畢竟他的身邊,時刻圍繞著一群頭腦出眾的美女。于是,我進了那座最出名的大學,充電拿文憑。因著心中的一股勁,我順利畢業。我知道他是喜歡看見我的這一面,因為我去學校時,他只要有空,都會在校門口等我,像才談戀愛的男女一般。
畢業后,我又面臨空虛的狀態,我需要用什么東西來打發,我想過去肖南的公司。可每次提起,都被他干脆地拒絕了。幾次過后,我不敢再提,因為從他的眼神里,我看見了厭煩。
后來,我經常去的健身中心招肚皮舞教練,征得他的同意后,我去了那兒。我的自信心終于回來了,因為我清楚地看見我扭動的舞身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
5、
二十五歲,我出落得更加出眾,就像一朵花兒終于掙脫了花苞,綻放到最飽滿最驚艷最幽香的時點。這不是我自夸,是從旁人羨慕的眼神中看出的。連我最挑剔的弟弟,也如是夸。
自從我跟了肖南,媽媽總是擔憂,我同她說過我在戀愛,跟一個很優秀的男人。她卻在我越發纖瘦的身上看出了端倪,我說吃了減肥藥。她問是不是為了搏得他的歡心,才這樣注重身材。
其實并非吃了什么減肥藥,而是流產所致。肖南每回都讓我服事后避孕藥,我第一回故意沒吃,期望懷孕后他會有不同。結果真的懷上了,卻被他訓斥了一番,并讓我獨自上醫院解決了,他自始至終未出現過。第二回,我是真的忘了吃,那次太過瘋狂,事后我昏睡了過去,待醒來再吃,卻仍意外地懷了。
媽媽問我什么時候結婚,我說不急,我還年輕。她焦急地說,“別人二十五都生了好幾個孩子了,你還說不急,實在不行,帶他回來讓我見見總成吧,好讓我心里有個底。”
沒想到,他真的愿意跟我回老家,在進入二十四歲的那年春節。
當他開著寶馬進村子的時候,所有聽到消息的人都等候在那兒,他們說,阿蓮有出息,找了個事業有成的男人。
他配合著我們的習俗,給祖宗上香,跪拜,儼然好女婿模樣。媽媽笑彎了眉眼,能得到那么多人的贊賞,比中了五百萬還高興。
只有我的心里悲涼一片,這大概就是我用兩個胎兒能換來的最大福利。他溫柔地擁著我,跟一撥又一撥的鄉親打招呼,好不恩愛。卻在關上房門后,放下笑容,往床上一倒,睡著了,把一旁的我,忘得一干二凈。
呆了兩天,他借口公司在國外有業務,需要去處理,離開了。他在車啟動前,對圍觀群眾說了再見,又把我招呼到車前,搖下車窗,在我臉上留下了不舍的親吻。所有人都覺得,我是最幸福的公主,只有我知道,那個吻,冰冷無情。但偏偏,我的心又在劇烈跳動了,他只要一個小小的動作,就能把我的魂勾走。
6、
二十八歲,我無意間發現了脖子上的兩道頸紋,還有微笑時眼角的魚尾紋,以及兩側的黃褐斑。盡管我雷打不動地往美容院跑,但它們還是出現了。
美容院的人勸我動刀,但我不能,因為肖南明確表示過,他討厭動過刀的僵尸臉。所以,我只能更瘋狂地買昂貴護膚品,直至臉皮薄得紅血絲清晰可見。
我以為肖南不在意,可他還是看見了。并淡淡地說,別再亂用東西,誰都會老,年華逝去了,再怎么借助外物填充,也是虛假的。
我無力地放下那堆瓶瓶罐罐,閉上眼睛,平靜地問他,“你會嫌棄嗎?會不會離開我?我知道你的備胎有很多,她們都是年輕美麗的天使。”
空氣冷凍了十分鐘之久,終于聽見了他無感情的聲音,“對不起,vivian,這是我最后一次這么叫你,今晚過后,你不再是我的vivian,它會有新主人。至于補償,你隨便開。”
終于來了,這個時刻。我早就知道會有這么一天,沒想到來得這么快。別人用七年經營婚姻,我用七年等待被棄。我開了條件,因為我知道,即使我分文不要,他也不會記得我,更不會感激我。
所以,這棟有我們記憶的別墅,成了我名下的資產。
7、
我今年三十歲,離開肖南兩年,再也未碰見過。原來這個城市這樣小,說再見就再也碰不見。
我跟媽媽說,我們分手了。媽媽在那邊沉默了半晌,開口說,分了好,阿蓮,還是正經結婚好。
我猜她知道了,應該是弟弟說的。弟弟是唯一知道實情的人,曾無數次要求我離開肖南,不做這個見不得光的三兒。
村里人知道我被拋棄,都在背后議論,當時瞧那男的年紀挺大的,阿蓮別不是二奶吧。這股風言風語一旦傳揚,如火燒燎原般兇猛。自此,別人見我都繞道,媒婆見了媽媽就推脫。
我勸媽媽,我現在過得挺好,不用擔心嫁不嫁人。嫁不出去就不嫁了,自己一個人過,更好。
我不知道,以后能不能再遇見愛情,但青春最向往的心態已過,我已沒了期待。人生,除了愛情,還有很多值得去喜愛的東西,比如,眼前的肚皮舞。
此文非虛構,根據真實故事改編,不喜勿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