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藝術真實”的價值
——以“狂人”、“祥林嫂”為例對比分析
? ? 近日重讀魯迅先生小說《吶喊》、《彷徨》,無意間想起中學語文、歷史教科書中的一句話“《狂人日記》(選自《吶喊》)作為中國現代文學史上第一篇白話文小說,具有劃時代的意義?!辈豢煞裾J,在那個特定的時代,狂人日記顯示出了魯迅先生作為一個有良知的知識分子的覺悟,具有廣泛的社會影響力,對喚醒民眾麻木的神經發揮了重要的作用。但是,如果從藝術價值而言,我個人覺得,“狂人”形象比不上魯迅先生后來創作的諸如祥林嫂、孔乙己、陳白光等,根本原因在于“藝術真實”不足。
? ? ? ? 按照蘇式文學理論的觀點,小說中的藝術形象就是日常生活中人物活動的一種集合式的拼湊。這種說法是從寫作對象的角度強調了創作素材的客觀性和真實性。但是,在我看來,小說的“藝術真實”并不等同于現實的客觀事實,不必強調對現實生活完全真實的展現,而在于藝術創作的“真實”情境能否讓讀者更容易地、更自然地從“此時”過渡到“彼時”。但在我看來,如果一篇小說的真實性不足的話,其實是割斷了文本與讀者心靈的“溝通”,不能引發讀者心中的“波瀾”,無法產生自然而持久的震撼或回味,那么其藝術價值應該還是會受到影響的。
? ? ? ? 短篇小說大師卡夫卡的《變形記》、《城堡》在“真實性”上就處理得很好。通過對生活場景的細節描寫直接把讀者“拉入”到作者所要表現的環境之中,讓讀者“置身其中”進行真切而自然的感悟,在體諒作者“局部変形”的苦心之后明白了寫作的關注點,從而引發對生活中類似問題的反思。
? ? ? 《狂人日記》的“真實性”就太過強調客觀。在開篇的時候,作者就告訴我們,這是一個精神病的患者,周圍的人都認為他很不正常,那么按照這個邏輯前提,讀者在感受的過程中就難以拉開現實與“藝術現實”的距離,很容易產生一種“刻板偏見”。既然“狂人”是一個瘋子,那么他的行為就是有精神障礙的,看出字縫中的“吃人”是必然的,極其符合醫學中“迫害妄想癥”的特征。那么如果不知道創作背景的話,這篇小說的主題其實無法產生持續的影響力,也就削減了小說的藝術價值。
? ? ? 小說的真實其實是建立在作者對于情節的保留和情感的限制的基礎上的。不必將所有的情節全部交代完,也不需要將情感肆意的宣泄。小說家應更像一個高明的導演,將一個“藝術真實”的世界展現在讀者面前,拉著讀者走進故事,讓讀者變成一個與創作對象有“親密”關系但不交流的“隱形人”,在看與聽中實現情感的共鳴、心靈的觸動。
? ? ? 《祝福》首先給我們創設了一個普通的小鎮,可能除了設施沒有現代社會這么完善之外,其余的生活方面還是有很多的共性。“祥林嫂”則是作為一個普通的鄉下婦女出現,她命不好——死了丈夫,為了生存只有出來幫人做活,靠自己的力氣養活自己,這就是一個在正常不過的生活故事。但當我們進入到這個情景中的時候,才發現空氣中似乎還有些“不一樣的味道”。祥林嫂是她前夫家“所有的”,就必須由前夫的族人安排生活,所以被賣到賀家坳。雖經歷波折,祥林嫂卻也迎來了生命中短暫的“春天”:丈夫能做,兒子聽話,但“命”似乎又來捉弄她,丈夫和兒子的先后離世讓她又回到魯鎮。人們愿意聽到傾訴自己的身世,也愿意賠上眼淚,甚至有人關心她死后的生活;在盡量不傷害她的情況下養著她,讓她生活下去……平常的情節,正常的人事,祥林嫂卻死了,非正常死亡,無人知道死因……為什么?我們會自然地探尋答案,進而就發現了那個在空氣中彌漫著的陰森的魔鬼“陳腐落后的思想”。我想,當我們的靈魂“逃離”這個外表祥和的“人間地獄”時,應該心有余悸吧?
? ? ? ? “藝術真實”讓我們在小說和現實的世界中自由的穿行。畢竟在這個日益物化的世界中,標榜“主義”并不是小說的職責,讓我們得到心靈的觸動,發出真實的感喟或許正是小說的要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