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回到家,除去衣服,戴上藍牙耳機,一頭扎進狹窄的洗浴間里。
是宋冬野的歌,曲子平淡,唱腔像是草原上蒼老的羊。
民謠歌手的歌詞和旋律里總有一種淡淡的漂泊感,生如浮萍,孤苦伶仃。最受不了疲憊的一天結束后,在回家的大巴上隨機聽到趙雷,《少年錦時》也好,《理想》也好,旋律順耳,歌詞扎心。
那一刻我知道,在我走下大巴之后,沒有人等我回家,我也無須在回家后和誰打招呼。我可以想幾點回去就幾點回去,也可以想不回去就不回去。
小時候,夜了才回家,總會被媽媽說上幾句,提醒下次早點回來。可少年心態,怎么知道家人等待的辛苦,于是放學之后又忘了母親的話,和小伙伴鬧到過了飯點才回家。
如今在外頭吃過了飯,又拖拖拉拉到將近十一點才回到家,找到屬于自己的房間,房里一片漆黑,一張床一張桌,沒有人埋怨我的夜歸,桌上也不會有盛得滿滿的粥了。
這時候才明白,家的滋味,是有人在等待。
又和母親打電話,談起國慶假期的事。
我說我想回家,哪怕只有三天假期。
母親說,路上太累就不要回家了。
我想我總是在累著的。不回家的時候,有一種精神的疲憊感,莽莽蒼蒼的都市叢林,租住著別人的屋子,沒有屬于自己的小窩,也不會有人在等待。漂泊的人像浮萍,沒準這天在這里住,第二天就換了個地方。
剛搬進這間屋子的時候遇上臺風。周末早上八點鐘,被濺到臉上的水珠驚醒,匆忙起身,發現窗臺上積滿了水,桌上的文件被打濕,窗外風聲大作,止不住的水從窗戶的夾縫流進來。于是那一整個周末,我用毛巾和紙巾止住了水,又買了補墻的漆和玻璃膠, 搬開所有家具,把漆刷上,又胡亂在窗戶的夾縫打上膠,兩天就晃晃悠悠地過去了。
我重新搬進家具,又用抹布做了清潔。窗外依然有風聲,我坐在床上,把耳機里的《理想三旬》切成了Lady Gaga。
回家花費的時間和精力,給予的是肉體上的疲憊。至少在家,我可以在臺風天,躺在自己的大床上,膝上的筆記本放的是美國大片,床頭柜有吃不完的零食。
在家時我不聽民謠,而不在家的時候,我害怕聽到民謠。
可這人生,哪有人不在漂泊。
從成年開始,就注定你的覺再也睡不夠,也不會有時間沒心沒肺地玩鬧了。
這世上有看不盡的花,你想要湊近一點看,你就要離開原來的地方。這世上沒有永遠屬于你的那一朵花,所有的花都會枯萎,所有的花都曾經盛開。父母會老去,家會變得陌生,唯有漂泊的人不變,直到客死他鄉。
沒有人可以永遠留在故鄉,當漂泊的人回到故鄉的時候,故鄉已經不是原來的故鄉了。
我上一次回家,去吃小學時最喜歡的那家雞排。那只是薄薄的一片,抹上醬,很好吃。那家店換了地址,雞排也漲價了,味道沒變,卻沒有小時候吃的那種感覺。那時忍了好幾天沒買其他零食,湊了一塊雞排的錢,拿在手里慢慢吃,一小口一小口咬,每一口的滋味都讓人覺得幸福。如今手頭的錢可以吃到飽, 雞排也是原來的味道,可是怎么吃,都覺得沒有從前好吃了。
身邊也不是從前的人。
你以為那朵花不會變,其實你轉眼回頭看,那朵花已經變了。
成年以前,沒有認識那么多人,只有幾個玩的要好的伙伴。
成年以后,認識了很多人,稱呼著朋友,卻知道人生而孤單。
這生命的茫茫荒原啊,沒有人可以互相理解,我們總是在漂泊著的。你越過了山丘,才發現無人等候。
向情愛的挑逗,命運的左右,不自量力地還手,至死方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