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花開

淩州雖然不大,但入夜之后也能見百家燈火,甚是熱鬧。

柳條巷,西行商行。

不似外面的喧囂,這里每天自打烊,伙計歸家以后就很是冷清。

后院,一身素衣的女子,臉色溫婉,推開房門,點起蠟燭,走到桌子前坐下。展開手中的書信,靜靜的一字一字的看著,“已至最后一處驛站,一切安好,兩月即歸,家中可好?妻一人在家,須當心身體,按時飲食。勿念。 ”女子放下書信,往西方看了很久,眼中濃濃的思念。

女子抹了抹眼睛,拿起桌上納了一半的男人穿的鞋底,繼續穿針線。“等當家的回來,應該有四雙鞋子了。”女人幸福的想著,平日里,她男人穿著她納的鞋子時那開心的模樣。

女子的男人是西行商行的掌柜,和淩州的其他商行當家一樣,每年大概有半年時間,她男人會來往于淩州到西塞的商路之上。現在距離她男人帶領西行商行的商隊離家已有兩月有余了。在她男人走后,就由她掌管商行,白天她是商行的女掌柜。晚上就把對男人的思念一針一線的縫進鞋子里面。

孤枕入眠的夜晚,女子總是很難適應,夢里,她又見到了她的男人,相思的淚水沾濕了枕巾。

清晨,女子把衣物放進木盆端著往河邊走去。路上碰見有相熟的鄰居,會不時的打著招呼。“葉小娘子,洗衣服去呀?你家夫君幾時回來呀?”“是呀。快了快了,就快回來了。”女子嘴上應著,心里的思念與擔心越甚。

女子洗著衣服,聞著陣陣花香撲鼻。面露欣喜,放下衣服,擱進木盆。循著花香而去,一會便走入叢花之中,舉目而望,田埂上野花遍開,眼前兩只蝴蝶翻飛,嬉戲打鬧。此時的女子就像是與丈夫在一起時的小姑娘模樣,聞著野花,追著蝴蝶,一陣陣開心的笑聲傳來,全然沒有了平日里女掌柜的嚴肅。一個人玩累了,躺在草地上,慢慢恢復了之前的溫婉模樣。想起了以往這個時候和丈夫,一起漫步賞花的場景。她男人會摘一些野花編成花環帶在她頭上,趁著四下無人的時候,會偷偷的親她一下。這時候的女子都是滿心的幸福。

從回憶中回過神來,女子循著田埂,慢慢的往回走。在河堤邊拿了木盆,走到了西行商行,伙計已經開始開門準備營業了。

和她打著招呼,“掌柜的回來了。”

“你先招呼著客人,我去后院了。"女子應著伙計,顯得很是開心。

“當家的要回來了嗎?掌柜的這么開心。”伙計心里想著。

女子此時心情歡快,走到書桌之前,磨墨提筆,寫下了幾字。女子將字條裝進信封,出了房間,來到前面的商行,將信封交給伙計。

“將這信寄到西塞,地址不變。”

看著伙計遠去的背影,女子嘴角翹起,長發微揚。

又是一月過去,淩州的西面,他的男人已經開始踏上了歸程。

浩浩大大的商隊就快要穿過戈壁灘,領頭的是一個劍眉朗目的男子。馬背上的男子正和旁邊的男人談笑著。

“當家的,這次可是收獲很大呀。要有半個月。回去了就可以好好的休憩一段時間了。”

“是啊,這次可用了不短時間。說來好久都沒見我娘子了。”男子笑著回應,看著東方。

這時,馬蹄聲四起。一片灰塵之中,男子看到他的商隊已經被一大群持刀騎馬的人圍住。

“快,結防御陣型。”男子的聲音異常急促。

可是他花錢請來的護衛隊卻沒有反應。他轉頭看向剛剛和他談笑的男人,也是他的護衛隊長,一臉的不解。
“怎么?想不通?”“我的大當家,我們是為錢辦事的,誰給的高,我們就聽誰的咯。”男人一陣狂笑。

劍眉男子一陣陣心痛和懊悔。

有三騎,朝劍眉男子馳來。當先那人,手持一桿長槍,一甩手,將長槍擲出,槍尖剛好插入男子前方十寸之地,槍桿微微震顫。男子臉色一白。

“行商路過,走馬來賀。”男子聽著這句耳熟能詳的話,心中的越發的擔憂。這是西北戈壁之地,流傳的一句匪話。意思是,行商要想從這里過路,走馬幫務必會來搶奪過路財。而走馬幫是這里最大的匪幫。男子平常所做生意并不大,所以并沒有遇到過走馬幫的刁難。這次收獲浩大,消息靈通的走馬幫就找上門了。

“留下貨物,人可以走。”方才的擲槍男子,看起來倒是沒有粗蠻的長相,反而像個清秀的書生。

男子猶豫著開口,“俠士可不可以通融一下,我們這趟走的并不容易,給我們留下一部分如何。”

書生長相的男子,很平靜的笑著,緩緩拔起插在地上的長槍,一槍橫拍在男子身上。男子摔下馬背,吐出了一口鮮血。“少廢話,不然一個都走不了。我們不想作孽,趕緊帶著人滾”。周圍馬背上的悍匪發出一陣陣肆意的大笑。

護衛隊長這時候朝著持槍男子開口,“大當家,到時候記得我的那一份。”

持槍的清秀男子聽到這話,望向護衛隊長,一瞇眼,一揮槍。地上的劍眉男子只來得及喊一句“不要。”就看見持槍男子已經刺出長槍,將護衛隊長捅了個貫穿。護衛隊長的眼神還留著不解。“我最看不起吃里扒外的東西。”

男子收槍,似是踩了一只螞蟻,毫不在意。看向地上的劍眉男子,“怎么樣,決定了嗎?不然你們的下場都會和他一樣。”

劍眉男子踉蹌著站起身,身上的信封掉下來了也沒有在意,信封表面有三個剛勁的黑字'與夫書'。男子剛剛準備開口。

持槍的男子從馬上翻身而下,一揮手,說了聲,“先閉嘴。”撿起了掉落在地的信封,拆開來。“好字,好句,好一陣相思。”持槍男子展顏而笑,身上的書生氣息更濃。

旁邊的劍眉男子臉上很是茫然,那封他妻子所寄書信他還沒來得及拆開來看。不知道對面的走馬幫當家的所說的話是何意。

持槍男子將書信扔給迷茫的他。撐槍上馬,一揮手,大喊一身“撤。”

旁邊的屬下不解,“大當家的,這是為何。到手的肥羊,為何放過他們。”

“少廢話。想當年,老子也是曾飽讀詩書,寫的一手好字,家里也有一位翹首以待的娘子。”男子得意的狂笑,聲音里透著一股凄涼。“別擔心,二當家和是三當家那里我去說。”一大幫人縱馬飛馳而去,留下一陣灰塵。

劍眉男子望著一個也消失不見的馬匪,茫然更甚。展開手中的信紙,還是他熟悉的筆體,飄忽快捷。在男子看來,他妻子的瘦金體總是透著一股娟秀。

此刻的男子感受到了濃濃的相思透紙而來,看著寥寥幾字,男子眼淚滴落,浸濕了信紙。“陌上花開,可緩緩而歸矣。”

“娘子,我就回了。”男子抬起頭,看著東方,那是家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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