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看了王小波的《一只特立獨行的豬》讓我記起了小時候鄉(xiāng)下養(yǎng)過的一只公雞,盡管它是一只雞,但它卻是一位毫不遜色的王。下面分享下我記憶中的他。
1.呵呵,英雄不問出處,無高低之別,精氣神與德行獨領風騷!
我上學前班那年,奶奶養(yǎng)的母雞孵化出了這只雞,自小它就與周圍的雞不大一樣,愛干凈,毛色鮮亮溢彩,愛打斗,敢于挑戰(zhàn)狗兄、貓舅、鴨大哥……陌生人來我家,它會搶了狗兄的職責,呼扇起羽翼挺直了胸,脖子上的羽毛蓬起來,沖人高吼,有時把小孩子都嚇哭了。
和同類相處,他有他自己的法則:呵護他的母親,吃食先讓老母親吃;愛恨分明,有了違背他旨意的雞他會嚴懲,記得另外一只公雞欺負了一只弱小的母雞,被他發(fā)現(xiàn),可不得了,他追著那只公雞滿院跑,把那只雞琢了滿頭鮮血才罷休!勇于抵抗入侵者,鄰居家的雞跑來偷吃食,只要被他看到,他定不依不饒。
當然這位雞兄不止有霸道威嚴的一面,他還是個富有能力的外交家。夏天,天氣炎熱,鄰居家的一群雞有個好去處,河邊的一個葡萄藤架,我們家其他雞見了眼饞心里癢嘰嘰喳喳報告了雞兄,他呢,愛民心切,就跑過去談判,自那以后,鄰居家的雞可以過來吃他們剩下的食物,他們呢?可以在天氣炎熱時,悠然自得的在葡萄藤下小憩。
2.與人類相處,不卑不亢,通人意,做好本職工作。
雞兄是位很守時傳統(tǒng)的報曉雞,一年365天,他一天不落的每日打鳴,是我們村東頭最勤快的一只報曉雞,三四點他就站在棗樹最高的枝頭高歌長鳴,而后其他家的雞一一接應,聲音和場面都那么壯觀,春夏之交時,家人聽到他的催促,早起下地勞作,我和弟弟呢,起床背書晨練。
每天放學回家,我趴在一個被廢棄的磨盤上寫作業(yè),雞兄就撲棱一下騰地站在磨盤上,安安靜靜的看著我手里的筆尖一起一落。雞兄還是個吃貨,不止吃素,我把好吃的擺在面前,我每吃一口,他也啄一口。有次我逗他,在他飲水的盆里倒了白酒,他照喝不誤,后來懶洋洋地倒地而睡,我和伙伴們笑作一團……
最讓我感動的莫過于我挨父母訓時了,爸媽吼我時,他就跑到跟前叫,轉移注意力。我難過哭泣時他呆在一旁啄我鞋子上的繡花紋樣,低聲在喉嚨里悶著歌,還會故意啄起身邊的小東西讓我看。
放寒暑假時,最開心了,我出去玩時,雞兄也大搖大擺的隨后跟著,我喜歡往水面里投石子,每投一個又高跳得又遠時,他也會興奮的撲凌一番。
3.王也有人前瀟灑威風的一面,也有人后孤獨寂寞 悲情的一面……真正的王,靈魂也是高傲的
記憶中,雞兄相貌堂堂呢,赤紅冠,羽彩鑲金衣,個頭高,他的尾巴甚是好看,人見人夸。追求仰慕他,向他示好的母雞多不勝數(shù)。可雞兄在眾多母雞面前,一貫的展示著不屑和高傲,唯獨在他母親面前,他才服服帖帖。
可他3歲那年,他母親由于不怎么下蛋了,爺爺就把他母親帶到集市上賣了。他尋不見母親,發(fā)瘋似的滿院找,怒氣沖沖的啄爺爺奶奶,3天都沒吃食,最后呆在他母親的巢邊奄奄一息,當時我和弟弟都心酸不已,我蹲在他旁邊喂他食物,他卻一下子厭惡極了人類,眼都不看一下。其他雞來他身邊,他也趕了去!爸爸還夸他,是只有情義,孝敬的雞!為此,他難過了一月有余,雖清瘦不少但依舊神采奕奕。
雞兄是位獨行俠呢,他每日上午帶領眾雞外出翻土找食,下午與眾家禽相談甚歡。傍晚開始他就孤單一人了,他在院子里獨步一會,若有所思,而后便飛到棗樹上獨憩,夜里即使風吹雨打他也絲毫不動搖,沒有在雞窩呆過,或許更高處的空氣與風才能懂他!他討厭被管制約束,奶奶不滿他喜高,老踩屋頂,便打算減去他的羽翅和尾巴,可他極其反抗,三個人捉了一下午愣是沒捉到。打那以后,雞兄對我們人類更冷漠了,見了我們遠遠的躲去。
我想,何曾不明白他的難過呢?我們吃他兄弟姐妹的肉,把他們的勞動成果拿去換錢,賣了他母親!還要驅逐他厭惡他……
4.王者有對愛執(zhí)著的向往,有桀驁不馴的姿態(tài),即使是走向死亡也倔強著,毫不屈服。
一個出彩洋溢著光明的生命離開世間是一件很悲涼的事,雞兄的離去頗具意味令我們難過。
雞兄6歲半時,已經(jīng)出落成了一位成熟的王者,他對待我們一家人也是熟悉不過了,我們也不能奈他如何,他做了好多讓家人暴跳如雷的事,比如帶領眾雞去廚房找吃的,弄得盆碗散碎一地,比如弄臟了媽媽剛洗好的衣服,比如把曬在房頂上的干菜打落……但這些都不至于導致他死亡的,我也經(jīng)常護著他。
一次,姨奶由于身體不好,把她養(yǎng)得兩只下蛋母雞帶給了奶奶,那兩只雞特下力,每天都下蛋,奶奶特喜歡,可是我們家的雞群卻和這兩只雞不容,每到吃食時就會打鬧一番,兩只外來雞老被欺負,但也不是那么好惹的呢,那時雞兄呢,已是一位有七八個孩兒的父親了,有次吃食時其中一只外來母雞啄傷了他的孩子,脖子下鮮血淋漓,我們也沒在意,過了兩三天,那只小雞竟然死了,雞兄怒了,怒發(fā)沖冠,騎在外來母雞身上猛啄,啄傷了那只雞,被奶奶發(fā)現(xiàn)后踢了他兩腳,把那只外來雞單獨放在房間里 ,備了食里面呆著,可雞兄像著了魔,不依不饒。
他趁奶奶不在房間時,溜進去,活活把那只雞啄死了,那只雞被拴著呢,也沒法抵抗,就那樣死了,少了只下蛋雞,奶奶很氣憤,就動員我爺爺和他外孫花了半天時間把雞兄捉住了,打算臘八那天殺了雞兄吃肉!我哭著哀求奶奶,可也沒用,雞兄呢,雖然被捆著,依舊是一副威風凜凜,不屑一顧的模樣。
到了殺雞兄那天,我和爸爸反對,但家里其他人贊成,他們都厭惡極了愛鬧事的雞兄。我不忍看到雞兄被殺害,便刻意不去廚房,等我去廚房時,看到盆里并沒有死去的雞兄,便驚呆了,回頭看,他竟然跑了出去,毛被拔去一大半,精光著身,脖子被割了口,卻依舊昂揚著!眼神凌厲和往日一樣!奶奶用搟面杖把他打昏后,才得以徹底殺了他,燉了他的肉,可是燉他的肉特別廢材,地鍋三,四個小時依舊燉不爛,這頓飯,家人吃得也不香,我一口也吃不下,爸爸說這雞應該是雞王呢,被殺了,肉也不屈服!
完后,我把他的殘骼收集到一起埋在了花園里,來年的春天,花開得出奇的艷,應該是得益于雞兄的神氣吧!
至于那群雞呢,沒了雞兄的存在和帶領,宛若失了魂魄,沒精打采。院子里也沒了雞兄高昂的報曉聲。
十幾年過去了,我依舊如此懷念雞兄,一只特立獨行的雞,更堪稱上一位王者。這世間每個生靈都是可敬可愛的,他們同人類一樣,有著自己的靈魂和追求?;钪?,正氣的活著,真得要內外兼顧放射出屬于自己的光彩,走好自己的路,不隨風輕易變換自己的姿態(tài)。
雞兄!不管在哪里,都要再敬你一碗酒,寒冷冬日飲下它!暖暖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