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生書-繪圖系列2.01-2.58

2.01 不分桃花紅似錦,生憎柳絮白于綿。

當這個人從身體里爬出來,走上曠野的時候,他沒有發(fā)現天地的顏色,竟是想同的灰白。
他走向地平線,這是唯一的一條路。沿路看到了骸骨,看到了禿鷲,看到了枯涸的開裂爬上自己的臉,看到了自己的嘴臉平坦地攤在地面。
他想著高山,想著細流,想著所有的美夢披在曠野的柔軟幻影。
他手中抓著幻夢,一路走向前去。走到天黑,與地一樣黑。走到天亮,與地一樣茫茫。手中的幻夢始終在手心里,不能打開。
一直要等到他走到盡頭的時候,那盡頭里天空與地面交錯融合,手心與手背交錯融合,前行和留駐交錯融合,幻夢與他交錯融合。

(于)

2.02 戎馬相逢更何日?春風回首仲宣樓。

你將紙幣剪裁成衣領,豎起的褶皺紗巾,弓著肩背反復整理,對著照不見面容的灰色鏡子。落下的紙屑飄落在她身上,消失不見。
她睜不開眼睛,唯有痛哭,沖刷開一道裂隙。裂隙里她跟上面的辯論。分舉了三種可能,話不說絕對,以為就能立于絕對不敗的地位。
語速快得讓辯論應接不暇,邏輯是否周密得列舉了所有的概率,眾人都在參加婚禮所有沒人注意。她就同時偷偷舉行了自己的婚禮,以后可以獲得婚姻的豁免,不需要男主角的參與。
沒人注意辯論的勝利,她找不到從裂隙底端下來的路,昏黑之中沒有婚禮的鮮紅。每個人只有后腦勺,望著天空一般望著過往與笑容。
她想要醒來,而不是被搖晃的硁硁硁硁聲質問怎么還不起來。她咄咄逼人的辯論完全不張開嘴巴,從漠視里掉出巨大的回答。

(樓)

2.03 他鄉(xiāng)復行役,駐馬別孤墳。

切面平整,層層的實心橢圓,最里層是骨髓密質的深紅,外層是灰色和灰白色。跟人類的脊柱全然相反的顏色結構,卻是一個被切開了,還能打電話給女朋友的人。
切面平整,卻發(fā)現脊柱延伸到了右手,并不是完整地連續(xù)到尾椎,才發(fā)現截取錯誤。配臺的護士不知道,一個人的脊柱被切開,如同一根山藥,是否可以承受第二次切開。
切面平整,護士反復翻轉查看,只能提醒醫(yī)生。醫(yī)生翻轉著山藥,點了一根煙,干凈的白手套拿過手機,給被切開的病人打電話,要他再來切一次。
切面平整,病人給女朋友打電話,讓她去大橋邊看一看,那個被切開的是不是自己。大江灰蒙蒙的水面,大橋邊有兩個人,他們是負責運送切開的肢體的快遞員,正在裝小卡車。兩個人不在,女朋友走過去。
切面平整,女朋友非常漂亮,剛走到小卡車就淚流滿面,仿佛猜到了切開錯誤的醫(yī)療事故,細數再切開,他們以后的生活會需要多少片成人尿布。這是他們無法承受的愛情。
切面平整,病人蹲坐在水泥路,掛下電話。

(別)

2.04 近淚無干土,低空有斷云。

一再回到同一個時間的同一個考場,跟所有同樣不通過的人一樣懷抱著憂心忡忡的原味的希望。考試的題目卻不再一樣,有些還要再考兩年,有些剛剛來得及交卷。
從不曾一個人考試,從不曾兩個人答題。你一再渴求確定的分數,登上更確定的高度,可是你還是一再覺得自己仍會走原來的路。不會更好,更好的大家已經只留下后腦勺;不會更糟,更糟的不是你回到考場的軌道。
所有的軌道都是自己就地鋪設的枕木,你在轟隆隆嗚嗚的汽笛和前路聲里,自己慢慢修路。你想從考場里看到這里路的盡頭有一條地平線。雖然沒有地平線你也已經一步一步。
你想從考場里讓所有一起考試的在你身上的眼睛看到天邊灑著曙光的路,雖然這條路你走不出。

(空)

2.05 路經滟滪雙蓬鬢,天入滄浪一釣舟。

你說的每個字,在喉間進出,如同風沙侵蝕著你聲嘶力竭的表達。
你所說的個人的書寫史如同人類文明的演進,從泛靈論的諸事諸神的猜測,到逐漸明晰的龐大宗教信仰,再到社會科學的自我解釋和留出反證余地。
猜測自己的性質,猜測自己的特質,逐漸形成解釋自己的一套依據和輔證,并且隨時接受新的例證,在原有的自我定論中或承認或反駁,或固化或修改。
你說出自己手心的竭誠,完全攤開等候對方的握手。但并不是所有的人類都戴著借鑒的眼鏡放大鏡目鏡物鏡,對外星的文明演進保持你瞳孔里同等的好奇。
一根柔軟的面條,一塊口中融化的糖冰,都是將你吃掉的鮮亮感官,溶蝕你呼哧呼哧灌輸的心血,無法匯流,只有一邊的傾注,一邊的清除。
你勇敢,你善良,這是另一個不解釋的文明給你貼上的標簽,修飾這場單方向的研究,封堵你提問的握手。

(滄)

2.06 更為后會知何地?忽漫相逢是別筵。

你將一份又一份的好奇心打包在玻璃瓶,隔著彩色的玻璃能看到漂浮的血管和跳動。
你騎著兩個輪子的自行車,騎到了這一頭,騎到了那一頭。敲門,敲門,開門,開門。有人開了門,沒有人出現。
你站在門外的田埂上,手里空空沒有瓶子,門里有風,只有風。門口的瓶子碎了一地,你想帶走,玻璃的彩色已經褪到泥土里。
你停下來的每一條田埂,有小人來掀你的車后座籃子的遮雨布,用好奇的眼珠子照著你帶來的好奇。
你笑笑想把瓶子給它,你被規(guī)定了只有一個姿勢,騎車的時候左右左右,停下的時候站直扭頭。只能站著,看著,它不能帶走,小人不能爬進瓶子里。
一門一門的風,吹拂過來時沒有潮濕,沒有溫暖或寒涼,你看見衣服在鼓動,遮雨布在翻飛,玻璃瓶靜悄悄一瓶瓶挨在一起,就如同你永遠會在一起。

(漫)

2.07 即從巴峽穿巫峽,便下襄陽向洛陽。

祂與老外交流,猜測為什么有人動了老外的銀行卡,祂說,你來中國的時候是不是買了手機卡,是不是裝進了手機里,話費會直接從銀行卡里扣除。老外非常滿意這個答案,給了二十塊作為酬謝。
但是祂想問清楚其他線索,因為這只是其中一個猜測而已,還有其他的可能。但是老外不想知道了,并且因為祂的追問而顯得生氣,收回了酬謝。祂也還是想問清楚。
于是產生了沖突,老外消失了,演變成入室殺人。祂跟匪徒對話,匪徒認為祂有道理,并且這道理無關緊要,放祂走了。祂卻覺得匪徒不正確,徘徊著跟他們一起去打籃球。
入室的沖突變成了籃球場上無力的跳躍,籃球投出軟成了一個又一個的番茄,軟得夠不到籃筐,在下落時消失不見。這是一場不斷在投籃又不斷在重復番茄的比賽,沒有比分,只有一次又一次的左腳發(fā)力軟軟上籃。

(穿)

2.08 江村獨歸處,寂寞養(yǎng)殘生。

你站在高山云煙,你站在平湖秋月,你站在凜冽寂寞,你站在泥濘淤塞,你站在莫名蔑視的眼睛,你站在穿透塑料袋開出的花朵。
你要將自己散布在山川湖海,還是撿回每一個遺落在人世的重逢。
你將人和事拆散在爭辯中,看他們如何拼湊;你將來和去融合在無心里,捏做自己以為的模樣。然后在來來回回的輾轉,臟成自己不可辨認的破碎。
有時候這一段徜徉嘗起來是一塊煤渣土路,黑塵漫天,你屏息,屏不住了狠吸一口,擔心肺腑沾染了這飛揚,已經忘了自己早已吃進嘴里。
有時候這一段徜徉嘗起來不是一塊煤渣土路,你只是飛揚著天地漫漫,想著沾染誰的肺腑,最終還是逃出。

(殘)

2.09 不薄今人愛古人,清詞麗句必為鄰。

你在她的牙齒上抹下兩只連體的黑色蟲子。
橢圓身,八條腿,兩條觸須。
雖然你明知道自己最惡心這種細小又爬得飛速的東西,絕不會用手去碰。
可是你甚至不覺得奇怪,這種東西竟然爬動于牙齒上。
還不止一只,也不止兩只。
你拿著手電筒可以進入她張開沒有嘴唇的口,已經有齲齒蛀出了各種形狀的牙洞。
有的像中空的燈泡,有的只剩下一小塊黑色堅固的牙根,浸泡在及膝的口水。
你也許本想治療,本想來看看蟲子,雖然你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進來。
你只是感覺自己嘴里沒有這些,但好在你從來看不見自己嘴里。

(鄰)

2.10 背郭堂成蔭白茅,緣江路熟俯青郊。

熱乎乎的白粥涼下來,凝結出一層白蒙蒙的皮,喝一口,黏在嘴上。
會有一點甜,會有一種平平淡淡的安和在嘴里消融。
可是你是食腐怪,你打翻一個人的粥碗,兩個人的碎片。
你四處徜徉,肆意,你的臉皮,在自拍的畫面里粉嫩,向經過的人微笑,然后潑灑這粉嫩深處的碎玻璃渣。
這臉皮早已扯破,你在打人的時候尖嘴獠牙,在煩躁的時候露出外凸的發(fā)光額頭,在裝死的時候腐爛。
你看得到自己的腐爛嗎,大概看不到吧,你的眼睛早已從眼窩里掉落,你的胸腔已經爬滿蛆蟲的扭動。
你感覺不到疼,因為你總是在撕咬別人。

(俯)

2.11 黃四娘家花滿蹊,千朵萬朵壓枝低。

世界就像一個繁華的沙漏,和沙漏里被繁華遮掩的隘口,所有人都活在上頭,也有人滑落下頭。
在上面的人覺得世界就是正的,他們隱約知道有些人將落未落,有些人已經陷落。只是這些與自己并沒什么關系,輪不到自己的。
而已經落下的,驚愕在跌落的輕易里,淹沒在日益累積的深重里。然后才知道,原來負面也有這么多層。
甚至,原先看到的世界有多燦爛美好,原先沒有看到的背面世界就有多黑暗深重。現在還沒完全觸碰到它的底層,就已隱隱感知。
于這些人而言,他們眼里再也看不到原本的世界。
狼來了的故事,不只是講撒謊會失去信用,還有那些被欺騙的村民,他們被折磨得冷漠,不再信任。于村民而言,這是“學聰明了”,又未嘗不是一種不可逆的損傷。
在沙漏負面待過的人,要如何保有對正面世界的信仰。
?
(蹊)

2.12 世人皆欲殺,我意獨憐才。

你說我離你遠點,你會對我更好。
我不知道什么是更好,因為你已經足夠好,我不能有一絲的想要更多。
我也不能有一絲的離你更遠,因為你已經不在我的時空,在咫尺的未來你像地平線一樣沒有盡頭,在遙遠的過去你像睫毛一樣永遠在我眼前而不見。
你們笑談我聽不懂的種種,茶水裊裊,如同你們的面容模糊在我腦中。我端上自己做的鯉魚,可是它劈開兩側,一側已經被我吃了個洞,另一側勉強拿來遮上,它成了一條單面的魚,攤在盤子里,掩飾著自己的空孔。
這條鯉魚無法證明自己有更好的資格,我趴在桌面上看著它就像是自己才是被吃空的那一個。

(憐)

2.13 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聞。

三五,你好呀。
今天天空灰蒙蒙的,我洗的鞋子已經晾了兩天,希望接下來能出太陽將它曬干。
你知道我很少動手做這些事,鞋子沒穿放在那里一年多了,現在要打包回家了才將它洗一洗。你也知道我為什么整天沒事做的樣子,卻在最近又開始熬到凌晨一兩點。
有一段時間沒熬夜了,又開始了,這不是個好兆頭,要趕緊控制住才行。所以白天要趕緊寫完基礎值。
在這一天我忽然想起你,想起你會想起我,就像我想起自己。
在我的想象中,你坐在洞開的窗邊,有細細涼風,面前是一盞電腦,你在寫作。你已經不會再每天吭哧吭哧奔著基礎值了,你思考更深沉的東西。
你的手指點在鍵盤上,嫻熟地仿佛呼吸。你慣于將思緒鋪展在屏幕,就如看見同蜻蜓懸停在水面。
我來找你玩吧,就像你會用微笑的眼回頭望著我。

(應)

2.14 俄頃風定云墨色,秋天漠漠向昏黑。

三五,你好呀。
你想起我的時候,會不會有點無奈?因為我不怎么努力,總是給你拖后腿。
時間一天一天過去,而我每天寫幾千字就占去了十多個小時。其余的時候用于發(fā)呆和睡覺,還有胡亂翻看書、網頁和小說。
我積攢了大量的書、視頻、課程,每一個都有待我研習,可是時間從我的指間流走,我并沒有把握住它們。我甚至不知道每天使勁寫到六千字,是不是真的有所助益。我猜是的,否則我怎么會這么做。
然后我會需要你來告訴我,這些寫過的字,最終都成為怎樣的存在。是形成了某種敘述惡習,過度渲染,矯揉造作,一個字一個字就是每一個根深蒂固的壞細胞;還是真的可以量變到質變地召喚出熟能生巧的精靈,為我捕捉思緒。

(墨)

2.15 澄江平少岸,幽樹晚多花。

三五,你好呀。
今天這里下雨,雷聲隆隆。我忽然想通一件事。
有些事是我會一直做下去的,一直到你仍然接過我撕扯的執(zhí)念繼續(xù)在做的。有些事卻只是空氣里的飛沙走塵,窒息又砂眼。它們讓我咳嗽郁塞難堪,讓我因看不清而四處抓撓。
在你眼里,我只是在原地撒潑打滾,躺在甚囂塵上的荒野,指望著自己渾身的污泥會有誰去洗。
該走的路還是在那里,不多一步,不少一步。我與你的距離也許曲折,但從來都是直白的。不論我多么熱望,又多么燙手似的逃避這種熱望。
也許我該像你一樣,看著張牙舞爪的人如同小丑,徑自走自己的路。接受既定的路不會也不應該因插曲而耽擱了行程。
可是我不知道這是不是一種來自于你的做事風格,還是來透支你的信譽實際上還是來自于我的又一種逃避的掩飾。以旅行來解釋自己的逃亡。

(幽)

2.16 兵戈不見老萊衣,嘆息人間萬事非。

三五,你好呀。
你大概已經習慣了規(guī)律的書寫,很少被打亂節(jié)奏吧。這才是職業(yè)的。而我這段時間,盡管努力向你學習,卻越發(fā)覺得自己容易受干擾呢。
也正因為這些干擾,讓我看到了自己的樣子,枯黃的十指,凄惶焦躁地抓撓著心口,雙眼閃爍,期待確定的泡影。
然后才發(fā)現,逃離,是我最習慣的姿勢。我不斷地縮小自己的邊界,雖然我知道有些路,只要再多花一點時間,就可以走通,可是我直接就放棄。理由是,我已經有一條自己選擇的路了,我不應該窺見其他的風景,不應該徘徊其他的困阻。
我可以靜下來,只要我的手指開始打字。但是沒幾分鐘,又開始聽到那些抓撓的聲音,在發(fā)麻的頭皮,在回想的耳蝸,在背脊的寒顫里。
我如何變得這般脆弱,在不確定中如耳鳴的尖細歇斯底里。即便在確定中,我可以這般的堅硬,做自己的局外人,目睹自己的歇斯底里而知道這一切都是刻意。
兩個極端的自己。你會討厭我嗎?你會終于讓我們統(tǒng)一嗎?

(息)

2.17 酒肆人間世,琴臺日暮云。

三五,你好呀。
你是否還會有行走在曠野里的感覺?覺得這個世界里總有所有的事物都不在同一個時空中,所以總是彼此錯節(jié)。
你是否已經接受了,無妄之災就是不會講道理的?在我還沒有遭受多大的命運不公的時候,向你絮絮叨叨我瑣碎的經歷,是否能為你鋪墊平和的心境?因為我知道你會有更多的不平。
遭遇的事情,有時候不為了一個結果,只為了一個結束。你會贊同我承認這其中的無奈嗎?還是你終于學會了反駁我、笑我太懦弱?
有時候明明沒做錯什么,卻要為別人的謊言和欺騙買單,反復地奔波,看不到盡頭的疲憊感比起事件本身更鈍痛。可以說自己是買了一個教訓,可是又在懷疑自己是不是太過容易妥協(xié)和放棄。
你會不會悲憫此時彷徨的我,如同我悲憫自己。

(世)

2.18 寂寂春將晚,欣欣物自私。

三五,你好呀。
你如何看待離別呢?離別從來是帶著陰影的詞,雖然念在口中,那么遷延綿淼。
你知道我總是將事情輕易地分類,將分類輕易地說服,不能接受的就去改變,不去改變的就去接受。在說服中輕易地安撫,是理智,還是理智的麻痹。
所以于我而言,離別總是輕易,它與許多我不去改變的事情一樣,無縫滑落既定的軌道。
就像我無法阻止在時光中與你相聚,也無法阻止告別自己;就像小時候問了那么多為什么,獲得的回答是就是這樣的,就到達了追尋的盡頭。
而我多么希望,在你的眼中,我能看到一縷不肯盡頭的執(zhí)念。我是理智,是理智的麻痹,而我想看到你的撕扯,不論看起來是否狼狽,你會是我離別的告慰。

(私)

2.19 野徑云俱黑,江船火獨明。

三五,你好呀。
千里萬里歸鴉。長這么大,唯獨這一次,我才明白了回家的意思。
路燈綴滿的公路上,老爸開車,轉向燈閃爍。夜風在車窗外飄揚,梳理我的頭發(fā)。忽然覺得外面各種糾葛已經不重要了。
以往我回到家里,沒有什么特別的想法,只覺得外面天大地大,人會從一處去到另一處。沒有什么特別的眷戀,也沒有什么特別的希冀。
可是這一次我突然在想,這個世界上還有一方土地,是你可以回到的地方,并非理所當然。
人在這世間掙得一方寸,能標榜這是自己的土地,這是一件了不起的事。父母做到了,我卻不曾注意到他們的成就。
我從他們的成就出發(fā),去尋找自己的成就,還未有所開墾,已經雙手生繭。只是我可以告慰自己,我還在尋找你的路上。這并不是時間空間的距離,是我與你的距離,我不曾放棄,此生第一份希冀。

(火)

2.10 糝徑楊花鋪白氈,點溪荷葉疊青錢。

三五,你好呀。
我總是向往遠行,不知道你是否也是這樣。不知道你是否已經開始在路上。不知道你是否已經走過了我向往的地方。
我向往哪里呢?沒有確切的地點,只是想去看看不同的東西。看到原本不知道的世界,然后越來越看到原本的自己和原本的生活。
出行并不總是愉快的,因為要乘坐各種交通工具,上車下車,背著行李,留意手機電腦電量,準備了吃的又吃不規(guī)律。
在這樣非日常的狀態(tài)下,會注意到自己的往常是怎樣的。會明白即便是如此不便的出行,卻仍要出行,總會努力獲得自己自圓其說的收獲。
在遇到以往沒遇到的情況時,會發(fā)現自己原來會這么處理。在百無聊賴的街頭,看著同樣面目轉瞬即忘的面孔,會一再明白這就是生活的樣子。那些一再出現在各個地方一成不變的,就是最底層的生活本質。
看過那些刻意的景點,看過那些無意的街道,看過日常的人和異常的人,然后慢慢找到一些感受,雖然曾經聽說過,雖然一再知道了,雖然總是無法融入地徘徊其外,僅僅是看著。
越無聊的,越催逼我去熱愛;越熱愛的,越沉溺。

(疊)

2.21 喜心翻倒極,嗚咽淚沾巾。

三五,你好呀。
你還記得自己買的那個鬧鐘?粉紅色的,上面有一個銀色的按鈕。走針的時候會有一顫一顫的動靜。后來電池后蓋丟了。
你記不記得,你好像為了標什么符號,用燒熱的剪刀去刻它的透明前蓋,結果前蓋太堅硬了,剪刀尖打滑,你沒能刻出想要的符號,又毀了表面的光滑透亮。最后你只能試試刮幾下,看能不能去掉這個刻痕,結果就是把前蓋的中間部分完全刮花了。
好像你總做這樣的蠢事呢,出于某種微弱的動機,做一些想當然的事,結果出了問題,還以為自己能夠補救,結果就是原來越糟糕。
其實完全沒什么,這種事?lián)Q了別人早就拋諸腦后了。但是你會這么耿耿于懷十年。這就是你總會產生哪些莫名其妙的動機和胡思亂想的意義的原因。
有一個好消息是,我夢見它修好了,換了前蓋,還變得很大,掛在墻上。可以看見底下表盤是白墻那種石灰膩子,上面兩道走針一起轉動,一快一慢。時針走得跟秒針一樣,一圈又一圈。
壞消息是,你再也不能這么糟蹋東西了,你自己說的,我的夢里也給了你提醒。你聽見了嗎?

(倒)

2.22 明眸皓齒今何在,血污游魂歸不得。

三五,你好呀。
我近來發(fā)現,自己很早以前就提出的問題,還在縈繞。我以為我已經給出了答案,但是我給出的答案連自己都不曾認真去履行。
人總是容易對自己失信的,因為失信的后果也是由自己承擔,不會有外界的催逼。所以即便不去承擔,也沒有誰來指責,一切都看自己。
慎獨這個概念早就聽聞,但是我總是喜歡說但是。你呢,還會不會為自己找理由,說自己需要空間,所以才如此散漫。你會原諒我失信于你嗎?
我知道一切的路徑,我知道如何抵達你的路徑,但是此時的我只站在原地等待。我在想我為什么不順從別人畫好的路線,我在想,我又為何不順從自己畫好的路線,去與你見面。
有什么橫亙在你我之間,我以為我看得清楚,如果真的看得清楚了那大概就不存在了。那么現在你看清楚了嗎?我能借助你的眼睛,透過這橫亙看一看自己嗎?

(污)

2.23 白頭搔更短,渾欲不勝簪。

三五,你好呀。
有時候我會覺得自己在堅持不必要的堅持。你是否也有這樣的感覺?
你知道我學過人格面具,但我并不喜歡留給自己的這副面具,它與自己的預期相差太多。是我自己不曾認真雕琢它。可是我在糾結的并不是雕琢,而是何謂認真。
你大概會嗤之以鼻吧,總是想那么多虛無又無謂的事,可是又不去靜下來想透。就像我現在的日常一樣,看似摸摸索索,實則什么都沒積累起來。
想得太多,讓我看得清楚,自己的一舉一動。同時也讓我自以為看得清楚,從而堅持一些實際上荒謬的事情。
這是一件恐怖的事情,就像一個小說人物,在思考后涉的問題,他首先得承認自己是虛構的。如果連自己都是虛構的,那么尋求真實還有什么意義嗎?
這最要命的意義。

(短)

2.24 亂云低薄暮,急雪舞回風。

三五,你好呀。
最近在看什么書?這個句子是我從別人那里學來的。我喜歡這個問題。
它默認了我們都在攝入思想,如同呼吸一樣理所應當。
你可曾還擁有這份信任?你可曾還值得這份信任?你可曾有可以問出這個問題的朋友?
你是否經得起這個問題的詢問?你是否還在介懷是否經得起這個問題的詢問?這是一個問題,我常是被問題問住,很少去思考問題本身。
我是順從這個問題的,但我也喜歡從這種順從里去看到違逆。當我活在違逆里,卻又向往順從時所擁有的框架和標準。
只希望自己會記得,不論是如何回答這個問題,攝入的實質才是它的底色,不論順逆。

(回)

2.25 孟冬十郡良家子,血作陳陶澤中水。

三五,你好呀。
我以為我可以在無望的堅持上走很久,就像走在漆黑不見五指的隧道,連聲音都消失在黑暗深處。
我看不到別人,看不到周圍,更看不到自己。
但是真的有別人宣布我只能走這一條路的時候,我還是會覺得更黑了一層。
我很害怕,不是害怕這黑暗,而是害怕這就是我的常態(tài)。我走的每一步都是將自己深深地陷在這黑暗中。
生命有千百可能,而我總是退縮一隅。你呢,你做到了走出這越來越狹隘的隧道嗎?希望如此。
我希望著,卻又走入這黑暗當中。好在雖然我看不見萬物,但我看得見這黑暗。
愿萬物在黑暗中生長,就像在北極的盡頭,所有的方向都是南。

(澤)

2.26 遙憐小兒女,未解憶長安。

三五,你好呀。
小時候從來沒注意到時間有什么問題。后來就覺得時間有各種問題,太快了太慢了太久了和太少了。像是自拍的人,怎么也找不到自己漂亮的角度,永遠在扭來扭去。
就像腸胃一樣。以前從未注意到它,到了飯點就吃飯,偶爾想吃個蘋果,從未覺得這是一件需要考慮的事情。到后來深感吃飯麻煩,還要不僅要準備食物、處理食物,還要洗碗。后來吃飯不規(guī)律了,腸胃就開始鬧騰了,然后才注意到它在身體里的位置。
現在的你是否還會注意到時間的存在?是否還會跟吃飯這件必將終生伴隨的事鬧矛盾?不在意的問題,終將成為大問題。而過于在意,也未必是解決的途徑。我要在意腸胃,不在意時間。雖然它們同樣都是我的問題。

(解)

2.27 兀兀遂至今,忍為塵埃沒。

三五,你好呀。
我漸漸發(fā)現了,有時候人會慢慢放下自己曾經堅持的東西,也許是妥協(xié),也許是為了另一份堅持。這是一件神奇的事,我總是在自我懷疑中堅持,或者說是拖延中倒向一個來不及撤退的決斷。
習慣了懷疑,就能看到多種可能,這只是一件雙腳懸空的事。一方面盼著自己是好的情況,一方面擔心是最差的情況。時常在憂慮中向上游動四肢,也在憂慮中逐漸下沉。
溺水者是慌亂的,卻要在溺水時看到自己的慌亂,這不可怕,甚至是有益的,也許能在這看清中看到轉機。可是生活的溺水并不那么激烈,如同塵埃積累在看不見的肺葉。這就將懸空的感覺放大,將看清變得無足輕重。

(沒)

2.28 居然成濩落,白首甘契闊。

三五,你好呀。
地震,我只感覺到軟綿綿的搖晃。我看到自己站在紅黑格子的海綿,雙腳踩在地面的棉花糖。跟著慌亂的眾人奔下樓的時候,像滑滑梯一樣迅速,沒有驚慌和害怕,只有迅速。
我看到自己背對著大樓狂奔,這視角像是鬼魂跟隨著驚慌的旅人。雖然大樓也沒幾層,卻覺得倒下來會覆蓋一大片,我轉頭看到了自己的鼻梁,這視野是從我的眼眶。
回頭看的時候,那大樓在黑白色的舊時代,危樓高聳。然后視角升空,俯瞰大樓只有六層,背后是池塘,有狗狗游泳逃生。它黑溜的眼睛在說,不能歧視狗狗。
我看到自己丟下碗,碗里還有半個雞蛋和米飯。然后我看不到自己,只是看到大樓鼻梁和狗。像是敘述者第一人稱和第三人稱的轉換。
可是我其實沒有意識到那是地震,我只是看到所有人在逃跑。而我卻意識到視角的轉換,我知道我在俯瞰這個地震的世界。
像一個視角的萬花筒。

(然)

2.29 霜嚴衣帶斷,指直不得結。

三五,你好呀。
我忽然有點想知道,這個世界上的善惡比例是多少。大概是三七開?在通常的情況下,有三成的壞人,有七成的好人。有人會在三成的時間里做不好的事,在七成的事件里做好事。
但也許,并沒有什么好事壞事,人們在特定的氛圍里做事的時候,都認為自己是對的。而每個做出評價的人,都是站在通常的情況下,去評價別人。實際上自己如果處于那種特定的氛圍,未必能表現得更符合自己的判斷。
所以我非常害怕跟人群在一起。我甚至不喜歡雇傭關系。因為我看見過自己為了上級的利益,而去對別人點頭哈腰,不論是在展會上索要名片,還是去見資料年審的科長。我知道這也許可以美化為職業(yè)素養(yǎng),只要下班,我就可以回歸疏離。可是驚覺自己是一個極度順應環(huán)境和角色的人,才會如此害怕自己會做出為了上級的評價而不經思考的事。
每個人都在評價體系里長大,從一年級就開始評優(yōu)良中差。每個人都多少被這評價影響,但只有我自己知道我被這種評價系統(tǒng)釘得多死。我始終記得自己反復看每個期末的成績單。一二年級時,老師對我的評語里有一句“有責任感”,我就這樣“有責任感”地長大。始終記得上級交托的責任。
“上級”包括了任何可以提出評價的人,而我覺得自己沒有時時反思的驚醒,唯有逃離這個評價體系。這大概也是我而今如此游離于邊緣的原因。
三五,你呢,你終于有信心和力量不再害怕了嗎?你終于掙脫了評價的禁錮了嗎?

(結)

2.30 中天懸日月,令嚴夜寂寥。

三五,你好呀。
不同的語言,解讀世界的方式也不同。但其實,同一種語言,也有不同的解讀方式。
草履蟲的語言,世界是光合、分裂和死亡。鳥的語言,生命是飛越和停歇。人的語言,你我是見與不見。
即使我們說著同一種語言,你看見我,未必看見我看見的我。看見彼此,彼此言說,不見彼此,仍舊言說。
為什么要努力去學別人的語言,為了充盈自己的語言,為了在彼此之間締結橋梁。不是為了通往對方,是為了通往自己。
可是我只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如何到去見到你。當我遠遠聽說你的消息,我終于慢慢睜開眼睛。

(嚴)

2.31 清夜沉沉動春酌,燈前細雨檐花落。

三五,你好呀。
情緒究竟該不該是我追求的最高褒獎呢?
有人說,詩歌要不隔,有真感情,才是好。有人說比喻讓人如聞如見,才是好。有感,而有情緒,而后才是挑戰(zhàn)將情緒用文字化為永恒。千年以下仍擊穿人的心魂。
而今你又聽到有人說,勾起情緒的渲染使得人被情緒牽引,而忘記了對其表現形式的思索和對內容本身的審視,將已有的世界當做理所當然的沉浸。
三五呀,我總是傾向于撥弄情緒,因為拿捏人心是我最初的動力,這是一種神奇的力量。你呢,你是否還贊同我,你是否傾向于去喚醒抽離和審視,而不是煽動情緒?

(檐)

2.32 但覺高歌有鬼神,焉知餓死填溝壑。

三五,你好呀。
現在的你如何看待孤立和系統(tǒng)的問題呢?之前我們說自己是異類,這是就社交習慣而言,當大家都開心地聚在一起聊天分享信息和資源的時候,有的人卻選擇停留在自己的世界里,并且排斥他人的介入。
協(xié)作有協(xié)作的價值,個體也有個體的玩法,我并不認為這有什么可傷腦筋的,有哪種認同就有哪種選擇。只不過剛好與大多數人的選擇不同而已。雖然這顯得少數派是社會的邊緣,顯得孤立。
而系統(tǒng),其實也并不是看人數的,誠然,人多的地方可以輕易地形成系統(tǒng),但未必是有必要的、有效的系統(tǒng)。而孤立者自成系統(tǒng),也未必就更難。這是兩種不同層面的系統(tǒng)。
就像一群人聚餐,大家分工合作制作了一桌大餐、彼此分享食物。而孤立者一個人準備大餐,卻可以將食物封存起來留給未來的自己。空間和時間并不對立,但可以有傾向地選擇。

(壑)

2.33 先生早賦歸去來,石田茅屋荒蒼苔。

三五,你好呀。
今天聽到的是,佯攻。
佯攻,可以探虛實,知深淺。我想,我之前太過沉迷一蹴而就了。即便我擁護嘗試,卻總是在自己有計劃、能掌控到的情況下才去做一點不痛不癢的嘗試。比如改變每天要寫的內容,比如嘗試不同的筆記軟件。
而那些我認為超出控制的事,是不可嘗試的,比如工作。然后才漸漸發(fā)現,每次我竭力想一勞永逸、長期規(guī)律地工作的時候,總會因遇到各種變數,愈發(fā)掙扎痛楚。
誠然,并不是每個人都有那個資本去試的,即便有資本也認為還不充足而拒絕嘗試的大有人在。我就是其中的一個自認為時間精力物質有限的,卻已經在不自覺中已然將所經歷的都歸入了嘗試的范疇。兜兜轉轉做了那么多份工作,才最終安定下來。
也不是每個人將認真做的事當做嘗試的。我所做的每一份工作,都投入熱情和認真,然后最終仍然要告別。回顧的時候,才會發(fā)現,這一切不過是不斷修正自己既定道路的必經曲折。
沒有什么能一蹴而就,越是美麗的路徑脈絡,越值得反復修整。

(田)

2.34 背后何所見?珠壓腰衱穩(wěn)稱身。

三五,你好呀。
生命是一艘航船,你現在搭載了哪些乘客?
年少時追求繁盛,想裝滿每一個船艙,裝上沿途遇見的人,看見的景,到手的精致剔透的小玩意兒,如同玩偶屋一樣全都擺在安靜的位置。不要任何人動,覺得原樣才是真實的。
三五呀,這一份真實在你這里大概已經面目全非,你是否已經定義了另一種真實?是承認所搭載的乘客會在彼此時光的沉默中淡去嗎?是滿身顛簸的狼藉依舊向往遠航嗎?
我已經開始承認了,精致的水晶天使擺件是留不住的,或墜落或蒙塵,時光對美好來說總是匆匆更倉促,如同石灰的石雕,停滯在空氣中都會銷蝕。所以遇見美好的人和事要及時贊美,然后默認了告別。
載著滿船艙的塵埃琳瑯,唯一留得住的精致,就是帶著它們走上那一條承諾的航線。它們承諾過我,我亦應許了它們,季風洋流中偏離多少次,依舊既定的航線。

(稱)

2.35 殺人亦有限,列國自有疆。

三五,你好呀。
一個人可以有多少種視角呢?自己的、他人的、完全客觀的?沒有一種視角是純粹的,都是有所污染的。
一個人看待自己的眼光,是受過社會的調教的,比如女性自我審視的眼光是內化了男性的評價體系;再比如為了面試等目的而改變衣著;即便是寫日記的時候,也有特定認同的參照物。
他人看待此人的眼光,因信息搜集不全而存在偏差,也因固有的經驗而染色。沒有搜集那么全面的必要,也沒有那么澄清的必要,在實用方面的確可以這么說,即便不是為了實用,又有多少人有興趣關心外界超過自己。
完全客觀的角度是不存在的,一旦被靠近,就被污染。但不存在的視角可以存在于語言里,就像阿萊夫之球,以所有的視角看所有的視角。
三五呀,現在的我癡迷于探索人心內外的視角,在不同的角色的身體穿梭。你呢,是否已經成為幽靈一般自如窺視內外的存在,還是你已經安定在一個軀體里,愿意隨之老去?

(疆)

2.36 渭北春天樹,江東日暮云。

三五,你好呀。
如果將你無限拆分,你愿意拆成什么?
將你的生活拆分,到每一秒的動作,按照你的日常,你覺得你大多時候在做事,還是不知道在做什么?
如果將你的思想拆分,到每一瞬的閃念,按照你的估摸,你覺得會是分析的絲縷多一點,還是發(fā)呆的虛無多一點?
如果將你的情緒拆分,到每一聲的音調,按照你的回顧,你覺得是開心和不開心的幾率更大一點,還是沒有開不開心的幾率更大一點?
如果只從中抽取一份樣本,你覺得它能代表你自己嗎?
現在的我,希望活得越來越“穩(wěn)定”,讓抽取的樣本,能代表我的人生。將向往的狀態(tài),過成一種常態(tài)。
你呢,你向往時常有截然不同的新體驗嗎?你還會像我一樣數著序號慢慢養(yǎng)成一個習慣嗎?

(渭)

2.37 知章騎馬似乘船,眼花落井水底眠。

三五,你好呀。
有時候看書,會在書里找自己,找以前的自己,以后可能的自己。好似這樣就可以在曠野里找到前人的小徑,不必自己頂風穿行。
也會在書里找別人,想知道在自己的路徑之外,他人眼里的風景。好似這樣,就可以多走過幾條路,忘記了在時空里的踽踽獨行。
也會走到空曠無人的星球,所有的風景抽象成線條構成的幾何圖形,每個人都是一連串亂碼,以這個星球上的物理定律構建著自己的身體,能夠看到除了血肉之軀,每個人還可能以什么樣子存在,以什么標準存在。
但還是不得不回到原來的星球,這星球日復一日自轉公轉,就像一個人在一頁一頁的書里不停地尋找。一些似是而非的影子,一些心照不宣的沉珂。
三五,現在的你看書的時候,還期待看到自己嗎?還是更期待看到別人?還是更喜歡去到另一個無人的星球,在那里看到自己像是一個星球睜開了眼睛?

(眠)

2.38 李白一斗詩百篇,長安市上酒家眠。

三五,你好呀。
我始終不明白為什么要遠行,更不明白自己為什么向往遠行。
一個人待在原地,不是最方便最安全的生存方式嗎?我覺得連吃飯都是一件麻煩的事,恨不能一頓頂一個月,卻不會覺得在路上磕磕絆絆是一件麻煩的事。
路上究竟有什么呢?還是說路上沒有什么?
路上有許多限制條件里,依舊張牙舞爪的自由。但是路上沒有自由的歸宿,每一處都只是歇腳。這并不是說不去向往歸棲之地,而是,向往歸棲如同倦鳥歸林,必定是累了才會尋求歸宿。
如果在路上,就明白這是一場遠遠沒有盡頭的旅程,就不會有累了,因為知道不會有歸棲,累與不累不是這個旅程里的風景。

(篇)

2.39 飲如長鯨吸百川,銜杯樂圣稱避嫌。

三五,你好呀。
我時常以為自己是個注重過程的人,但是越來越覺得自己只看重結果。或者更為貪心地知道過程的重要,于是要求享受過程,并且還要求有好結果。
結果當然是非常累啦,總是在評估,總是在抽離與旁觀。于是會覺得,生活并不真切,明明人在這里,卻并不在這里。在過去,在未來,在別人的眼里。
可偏偏唯有這樣抽離的時刻,才會覺得自己是存在的,才會覺得看到了自己,才會覺得自己的每一個動作都在空氣中劃開了刻痕,而不是轉眼就消散在慘淡的天光里。
所以時常覺得,這一切的生活并不是我的生活,只不過是是短暫的寄居;也時常會在想既然已經寄居了,這寄居的自己又是什么樣的面目。
自省是一件可怕的事,就像獨居的小屋里鑲滿了鏡片,有時候不得不閉上眼睛才能短暫逃避到另一個世界里,在那里將這所有的映照全都遮蓋在背景幕布底下,假裝這些自己都不存在,卻每一步都能踩到鏡片碎裂的聲音。

(嫌)

2.40 新鬼煩冤舊鬼哭,天陰雨濕聲啾啾。

三五,你好呀。
人知道得越多,越是知道自己的無知。
有時候我為知道越來越多的事而高興,許多以前不懂得的原理,現在懂得了,還可以轉而運用在理解其他事物上。但這其實是個危險的閉環(huán),如果待在原地,就會陷入以為自己知道得足夠了。
所以不能待在原地。也不會待在原地,因為每知道一點點新的東西,就牽扯出更多沒見過的東西。一本書背后是一千本書。
可是我為什么時常待在原地呢?因為我獲得知道之后,總想給它掛上各種期許,將它狠狠拖累在原地,沒辦法沿著脈絡繼續(xù)探究下去。
就如同不斷地問一個好奇的孩子,你知道這些有什么用呢?
有用畢竟是有限的,一個人一生需要多少有用的東西呢?
維持生存所需要的好奇是很少量的,很快就得到滿足了。
但是人越是滿足自己的好奇,就越是好奇更多。如果僅僅是為了活著,需要好奇的事物就會越來越少。沒有新的好奇來源,好奇就會死掉。
好奇是不會待在生活的原地的,好奇心天生是旅行者。
三五呀,多么幸運,書寫者的所有好奇都是有用的,畢竟創(chuàng)造世界需要很多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材料。

(啾)

2.41 君不見青海頭,古來白骨無人收。

三五,你好呀。
今天我搬到門后面去了,門上有個插栓,插上了之后感覺特別安心。然后又打開門,將笨重的椅子搬進來,關上門。圓滿了。
不一會兒又將椅子掉了個方向,這樣左邊是門,右邊是柜子,坐下之后覺得,這就是我一直以來尋尋覓覓最愛的位置啊。
古人言,天地一逆旅。即便我不曾真正遠行,可是漂泊之感仿佛與生俱來。我從未在一處感到可以永遠停歇。于是就喜歡在停歇處尋覓一個安心的位置。
怎樣是一個安心的位置呢?永遠不會有打擾,即便是打擾也要先經過我的同意。東西不會變,即便要改變,也會先經過我的知曉。
這看上去非常簡單。是啊,非常簡單,這本就不是什么復雜的事。只是,這樣的地方真的太少,需要自己不斷地排除,排除他人的打擾,排除自己寂寞的打擾。

(收)

2.42 車轔轔,馬蕭蕭,行人弓箭各在腰。

三五,你好呀。
故事的世界里,總有別人的喜怒哀樂,從而忘記自己。
這就是我為什么喜歡故事。而文字,是開啟另一個世界的門鑰匙,雖然我知道,另一個世界終究要垮塌在這個世界里。
我的世界有什么亟待逃避的可怕嗎?其實并沒有什么可怕,當一個人本身就是幽靈的時候。或者當一個人不是幽靈卻總是看到幽靈的時候。
是這個世界太過真實了,真實得讓我在鬼打墻一般的無解里感受到空氣中那些不存在的尖刺,一遍一遍割破我流不出血液的殘肢。

(蕭)

2.43 君看隨陽雁,各有稻粱謀。

三五,你好呀。
你一定跟我一樣愛瞎琢磨事情。因為我知道,這是一張一旦長成就無法丟棄的臉。就像醒來會睜開眼睛一樣,不需要習慣卻早已形成的習慣,它比起床要洗臉刷牙還要自然,卻確確實實并非先天本能。
同時,它也是這個世界上最接近魔法的存在。一旦一個人覺得自己琢磨清楚了,決定了,那么他就可能做出旁人看起來匪夷所思的事情來。就像中邪了一樣。
好在施術和中咒者都首先是自己,這是愛琢磨事情的人,最大的禮物吧。一個人的一生會因為想太多而更美好,還是更糟糕呢?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一個人的一生會因為想太多,而更加復雜。
同樣是從此岸到達彼岸,將所有的路徑都走遍,也沒什么不好。也許別人可以說自己經歷了美麗的風景,起碼我可以說我的瞎想帶我走過了不少偏僻的路。

(謀)

2.44 黃鵠去不息,哀鳴何所投?

三五,你好呀。
今天看了一部結尾連續(xù)反轉的影片《控方證人》,說實話,前部分并沒有特別出彩的吸引點,只有一點點簡單的對結局的好奇,無可無不可地看下去。到了結尾卻有意外驚喜。相信這是一個好故事,但前文還是需要一點耐心的。
你知道我總是非常有耐心的。但是你知道我為什么會這么有耐心嗎?因為我相信總會有某個時刻,量變會轉為質變,有些東西從此不一樣。
量變的確是會引起質變的,但是也許我的耐心會在那之前就消磨殆盡,也許我珍惜的青春時光會等不到質變的到來,這是我偶爾會焦躁的擔憂。
因為這耐心,以至于我的等待都是在懸空的期許當中度過的,我珍惜的時光,卻并未有珍惜地度過。我總是在踮著腳翹首等待質變的時刻,以至于當下總是無可無不可。
可是生活真的會有所謂的質變嗎?起碼性格不會。即便生活突然改變了,性格依舊會漫長延續(xù)下去,如果我無法珍惜此時此刻,我也將無法珍惜彼時彼刻。我要學會將踮起的腳放下來,感受腳下的每一步。因為每一步,都在走著我自己啊。

(哀)

2.45 惜哉瑤池飲,日晏昆侖丘。

三五,你好呀。
我非常想知道,你現在還能聽見那些來自外太空的聲音嗎?在你的左耳,有時候右耳也能聽到的那些,像是鋼絲劃在瓷片上的那些聲音?
我猜你估計聽不見了,并且同時連同這個世界里的聲音,也被帶走了一半。
也許你會需要一個助聽器,也許助聽器也不那么好用,因為現在的我不需要用助聽器,卻也仍然不肯聽到這個世界的聲音。
如果你真的那么嚴重了,你為什么不早點去找醫(yī)生,將耳朵里的外太空黑洞關掉呢?你知道它將無休無止地吞噬下去,連那些本應該被接受的光都逃不過。
好吧,你知道我不是刻意在堅持什么,只是沒有理由去改變什么,這不是一種什么憊懶,只是一種漫長的風霜,降落在這個世界的聲音。
也許某一天你開始熱愛這個世界了,你會試著去融化這些已經板結的霜雪,然后發(fā)現它們早已將基石凍裂,無法挽回。你會后悔吧,我知道這個世界的聲音是一層輝煌的釉彩,雖然我不曾珍惜任它蒙塵。

(昆)

2.46 紈绔不餓死,儒冠多誤身。

三五,你好呀。
今天看的這部電影里,大家解讀出了民族糾葛、人性復雜,我看到的卻是平凡的善良。善良也是有成本的,沒有純粹的大團圓結局。
三五,現在的你,還會執(zhí)念于所謂的純粹嗎?
你記得嗎,我以前在公司里的電腦,把跟的單子來龍去脈都記錄下來了,任何一個人只要打開軟件,就能看見這一連串的記錄,還有細節(jié)的解釋。甚至有照片的輔助。
為什么要這么做,沒人能理解我。因為我曾經因記不清而挨過無數次訓斥。但是我為什么記不清呢?因為幾道流程走下來,有無數個旁人的錯誤,如果我無法解釋清楚,那么它們都成為我的錯誤。
然而,這一份工作給我最大的啟發(fā)是,老板是不聽解釋的,他只要結果。所以我的記錄,為的是知道距離這份結果,還有多少個漏洞要幫別人去補。
為什么我不能記在腦子里呢?因為好記性不如爛筆頭。更因為,我將上班和下班劃分得太純粹。我以為下班了,就可以做自己安排的事了,但實際上,在這個經濟飛速發(fā)展的社會里,老板要求員工有絕對的用心和鉆研,來彌補經驗和時間的成本。
下班還鉆研工作,那絕對是老板的好員工,但我想,我明知道卻不愿意去做到,我并不想做一個好員工吧。

(誤)

2.47 讀書破萬卷,下筆如有神。

三五,你好呀。
你知道我總是喜歡講大道理,但是有時候卻安靜如雞。昨天我忽然想出來,這是要看人的,我并不總是滔滔不絕,也并不總是側耳傾聽。越回顧,越發(fā)現,其實我是在講給我自己聽。
我會特別興奮地朝別人灌輸我認為對的邏輯,特別喜歡跟人辯論。但次數多了我會發(fā)現,我潛意識判定可以灌輸的對象,通常是無法反駁我的。
我會特別認真地聽別人的講授,如果這是我判定的知道我不知道的內容的人,如果我聽懂了,或者在其他事件上有類似的信息但是并未完全與當前得到的新信息銜接的時候,我會特別喜歡問問題。
將這兩個我自己放在一起來看的話,像不像一個喜歡灌輸的人,滔滔不絕地講,另一個認真傾聽和思考的人,不斷提問和討論的場景?
我記憶中,這樣的場景出現在地理考試之后,我們圍著老師總有問不完的題目。地理是我最喜歡的課,總有新知,總有討論的余地。
只是后來,再也沒有了。所以我會在給別人的灌輸、對別人的傾聽中,去緬懷這種場景吧。所有的路,都只剩下單面的自言自語。

(如)

2.48 殘杯與冷炙,到處潛悲辛。

三五,你好呀。
如果一個人能吃空氣活著,那么一個人大概也能憑借意義活著。不過我想,這樣的人會很容易夭折,除非他有非常強的幽默感,或是能夠風干封存跨越幾十年的耐心。
這大概是就是為什么我還是會老實吃飯吧。不希望那么快就夭折呢。
可是,這是一個非常有趣的悖論呀,你發(fā)現沒有,因為希望看到更多的意義像雨后的蘑菇一樣冒出來,所以要攤開手腳在死海的海面上堅持著暫時先不要沉沒,但是會有沉沒的危險就是因為沒有意義會去雨天里種蘑菇。
我時常看到別人走出老遠老遠,看到他從第一步走到最后一步的虛影殘留在空氣中逡巡不去。當我也走上這條路的時候,我明明看到這虛影就是我自己的正臉側臉和背影。可是我還是會渴望在頭頂下雨,渴望浸泡一身的菌孢,假裝自己身上也可以長出雨后的蘑菇,或者木耳。

(辛)

2.49 朝扣富兒門,暮隨肥馬塵。

三五,你好呀。
當生活中只有一件事的時候,是多么幸福。睜開眼睛,想著這件事,臨睡了,還在想著這件事。萬物美好,它在中央。
就像一片看待世界的濾鏡,它是目光最初的起始,也是目光最后的落點。
所以雖然我時常徘徊茫然的邊緣,我還是覺得自己是幸運的,再怎么徘徊,都有一條既定的道路,是自己畫下的,并且相信它有一處遠方在召喚。
非常神奇的是,每次自己走到困頓處,卻總能在放棄之前就自己爬出坑來。像是對于一只過于渺小的尺蠖,砂礫固然疼痛;而一徑長途怎么起伏上下都不是它能理解的,只知道往前。

(塵)

2.50 今欲東入海,即將西去秦。

三五,你好呀。
有時候我覺得自己是兩個極端,可以非常熱情,人來瘋;也可以非常冷漠,沉默無言。你呢?你的人格統(tǒng)一了嗎?
還是說,根本不需要追求統(tǒng)一呢?就像某些心理學說里提到的,人格就像面具,一個人可以有多張面具,在不同的場合使用符合需求的面具。
為什么會有人想要維持少數甚至單一的面具呢?因為這樣更顯得真實嗎?為什么有人卻有非常多的面具,對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反應呢?因為這樣更便利嗎?
一個人獨處的時候所表現的狀態(tài),就是他最真實的狀態(tài)嗎?那么似乎許多人都處于不真實的狀態(tài)呢。另一種觀點里,無所謂真實與否,只是考慮場合所需,這些所有的面具都構成了這個人的一部分。可是,似乎許多人所有的構成,是不會有另外的人能夠完全了解的。
多傷感啊,無論哪一種觀點,一個人都不會在另一個人的眼里找到完整的自己。
多圓滿啊,一個人永遠是一個人自己的。

(去)

2.51 尚憐終南山,回首清渭濱。

三五,你好呀。
每個人有不同的形狀,每件事有不同的規(guī)則,我想,我總是太過預期。
預期就像一道螺旋形的階梯,走得太高,最后才發(fā)現并不是自己設想的風景,卻已經下不來了。
所以我想,我還是待在地上比較好,每天做差不多的事,一點點將時光存儲在時光的流逝里。沒有那么多的不開心,也沒有那么多的開心,只是在做事的時候,就忘記了自己要去預期,也忘記了自己還在地上。
三五,我總希望你是更好的,但也許你也還在地上,還沒將時光收割成任何一次收獲。也許你還是要經歷我曾經經歷的無奈,還是要像我一樣逃避。
可是我如何苛責你,我不應該將你推上越來越窄的螺旋階梯。

(首)

2.52 白鷗沒浩蕩,萬里誰能馴!

三五,你好呀。
相濡以沫,不若相忘于江湖。這句話你同意嗎?
我不同意。因為我總是執(zhí)著于熱烈的。相忘于寡淡的江湖,有什么意思呢?你知道我最怕沒意思了。
還有一句話,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是這樣的,我們鮮少相濡以沫理由,且早已在人海里沉浮。
我時常會回顧,然后就發(fā)現沉浮了這么久,卻似乎什么都沒有沉淀下來。不止時代會淘去英雄,生活的細水長流,也留不下什么,即便曾那么焦躁地擔憂。
沒有什么熱烈,像黃油一樣融化;只有寡淡無聲流淌。你說我為什么嘗不出寡淡的滋味,亦或許這只是我的誤會。

(馴)

2.53 何當擊凡鳥,毛血灑平蕪。

三五,你好呀。
追尋一個確定的結果,是一種習慣吧。確定了,于是就安心了,就可以放下了。不論是一個問題獲得了答案,還是一個事件有了終結。結束了,然后就可以將注意力投入其他的事。
就像一個禮物打包好了,就可以去打包另一個禮物。但是,我越來越發(fā)現,許多時候,是沒有結果的,許多禮物是送不出去也收不到的。有那么多的不了了之,就像是飄散在冷風里的絲帶殘端,那么破損牽絲,像一縷縷不成形的不甘心。
三五呀,你習慣這個時常沒有結果的世界了嗎?這個世界,信息飛速傳遞,有些事可以飛速解決,可是一旦錯失了,或者因為不被重視而遺忘了,就像拉開了一個星系那么久遠的距離。
我在任何一個星系里都沒有建立航道,以至于時常覺得遠航就是一場漫長的漂泊,與外界聯(lián)系是一件不規(guī)則到艱難的折磨。但其實還是我自己的問題吧。既然選擇了背靠星辰大海,就要學會面對宇宙無垠的無垠。

(灑)

2.54 素練風霜起,蒼鷹畫作殊。

三五,你好呀。
外面街道上不斷有聲音傳進來。
鐵鍬鏟在地上,鋼鐵與水泥地的摩擦滋啦。輪胎碾過地面覆蓋著引擎的轟轟。喇叭叭叭。說話聲,聽不清是方言還是普通話,總之偶爾響起沒有上下文的一句。循環(huán)的回收吆喝在巷子里穿梭,回收舊的電視機,舊冰箱,舊手機,舊電腦。狗叫,并不是汪汪的,而是一種類似于咳嗽的一小串,一小串。卷簾門嘩啦啦。裝修敲墻的硁硁硁。請注意倒車,請注意倒車,請注意倒車……
三五,你現在聽到什么聲音呢?你還能聽到嗎,我現在跟你說的這些聲音?

(殊)

2.55 驍騰有如此,萬里可橫行。

三五,你好呀。
人之于人,就如同夏暑流螢,偶然發(fā)出斷續(xù)微渺的光芒,偶然遇見漭漭黑夜中千百微渺中的一豆,偶然失卻在微風卻奔流。
螢火蟲為什么會發(fā)光?那是本能。如同人本能地在人群中發(fā)出聲音,希望能有同一種語言的人能夠聽見,能夠聚集。
螢火蟲又為何會離散?那也是本能。再完美的契合都只是忽閃而過的錯覺。每個人是獨一無二的特別,也注定了獨一無二的參差。

(行)

2.56 竹批雙耳峻,風入四蹄輕。

三五,你好呀。
其實我是喜歡待在家里的吧。不然的話,我為什么要呆在家里呢?我想唯有你能回答我這個問題。因為你現在在哪里,就能表明我最終會去哪里。
在家里挺好的,固定的活動,重復的作息,所有的意外都留給了鍵盤中蹦出的文字。在這里,文字是唯一的寵兒,而這正是我期望的。就如同唯一只關切自己。
只除了腦中會浮現自己坐在海邊的背影。會想起那時自己光著腳踩在石階上,海水一息一息沒過腳背,心里數著時間,不能錯過車票上的時間。
我不能看到此時此刻的自己,總是在看著你。我知道你會厭煩,可是我仍然希望,我能再次回到那灣海邊,跟你相聚。

(輕)

2.57 岱宗夫如何?齊魯青未了。

三五,你好呀。
人不可能兩次踏入同一條河流。但是人必須要踏入河流。
總是在猶豫前路是否有中意的風景,而在岔路口徘徊無措,不如先走一條路,才能讓后來的自己知道這是不是自己想要的那條路。
有時候會覺得對一些事物不屑。但有時候也會想,這不屑無以立足。
只有在有多個可選項的情況下做出選擇,才是選擇。所有的不計較的將就都是不得不的妥協(xié)。
看著蒼青的天空,碧藍的湖水,遠山的倒影,低頭的鹿,當然可以說以后有機會回去的。但是真的要等到多久多久以后,沒有人會知道。這其中有多少是選擇,有多少是向自己的放棄妥協(xié)。

(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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