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家

你在我眼前低著頭不說話,任憑我的眼淚直流。我已經在這里對著你講了半個多小時的話了,你卻仍然一聲不吭對我進行極端的抵抗。我只好不間斷地說著,把原本珍藏在我心中的美好記憶不斷掏出。我講述著你的故事,講的太久,我覺得我一下子回到了二十多年前。

二十多年前的某一天,你出生了,看著你還是皺巴巴一團的小臉,我由衷的露出了微笑。你好調皮,在我的肚子里面呆滿了十個月卻不愿意出來,醫生伯伯只好下定了決心讓我做了剖腹產,就這樣,經過幾個小時的努力,你來到了這個世上。這個世界不會叫你失望的,我最親愛的寶寶,我會拼盡全力來保護你,讓你健康成長。我在心里對自己許下了承諾。

你開始嘗試著在地上爬來爬去了,搖籃已經不再是你最愛的地方,你渴望更廣的舞臺。你發出意義不明的哇哇聲,努力地向前攀爬著,想要夠到放在你面前的玩具。你總是失敗,但卻也沒有放棄的意思,你的爸爸在終點處搖旗吶喊為你助威,而你努力的身影一直映在我的眼里。

你上幼兒園了,你背著自己小小的書包,緊緊的拉住我的手。可前一天我問你緊不緊張的時候,你還滿不在乎的告訴我這有什么好緊張的。你逐漸加大的力度暴露了你內心的惶恐,但你的臉上還是一副鎮定的樣子。我把你送進了學校,進去之前你回頭小小聲的跟我說了句“記得來接我”。為了這句話,那天我提前下了班飛奔到幼兒園,看到你驚喜的樣子,我也好開心。

到你上小學的日子時,你已經長得好高了。不知道是不是女孩子發育的比較快的原因,你比同齡的男孩子高了一大截。你告訴我你是班里面的班長,長得高比較能夠鎮得住他們。偶爾你也會向我抱怨班上最皮最搗蛋的那個男孩子,可是只有我知道,你在抱怨的時候臉上有著怎樣美麗的微笑。

中學的時候,你突然告訴我你已經有了喜歡的男孩子。我已經提前做好了準備,心里明白這一天終會來臨,只是沒有想到你會這么干脆利落的告訴我。你問我你應該怎么做,我只是讓你自己看著辦,說我不會干涉你的選擇。那之后你一定考慮了許久,因為我看到你有好幾天都沒有舒展開眉頭。但這是青春期必然經歷的,你總要走過這一陣。

你拉著行李離開家去上學的那天晚上,我和你爸偷偷哭了一晚上。我們沒有跟著去,因為想著要你變得獨立。不過還好,從小到大你都讓我異常的放心。你到學校的時候便給我發了定位,告訴我平安抵達的消息。然后便一個人去新生處報道,去宿舍打掃衛生,去置辦一切需要置辦的東西。那天很晚很晚的時候,你給我發了條短信,說是好想快點回家,說現在好想我們。我回了你“好好努力”這四個字。我沒有告訴你我也很想你,這成了我未來最最后悔的事情。因為我沒有等到你回來,你失約了。



快要期末的時候,你突然失聯了。剛開始只是以為你是單純的忙于復習,可是好幾天過去你都沒有回復我的信息,后來輔導員給我打了電話,告知我你失蹤了的消息。天啊,當時的我眼淚一下子就出來了。你一下子就失了蹤,消失的那樣的干脆利落。

你的東西都還在宿舍堆放著,你的宿友說某天你出了門就再也沒有回來。我的眼淚已經流干了,所以只能夠麻木的點著頭。警察告訴我,被拐賣的可能性很大。這是我一開始的猜測,畢竟,擁有著最純粹心靈的你啊,覺得這個世界是那么的善良美好,卻總會忘記這世界也是有丑惡存在的。但不管怎么樣,當時的我下定了決心,要用一生去將你尋找。

我貼了尋人啟事,拿著你的照片四處詢問;我在網上發布了帖子,加入了多個尋找親人的大集體;我跟你爸這幾年都老的很快,幾乎都有些撐不住了,但心中只要一想到還有個你,便接著全世界的將你尋找。所以當有線索說有人看到你在這個村落的時候,我們一下子就前往了這里。我們坐著車來的,只是這個村落太過破舊,車到了門口就不走了,我跟你爸徒步走進來的。山路彎彎曲曲,我跟你爸走了三個多小時,原來以為還要很久才能夠找到你。卻沒想到一拐彎就看到了照顧著兩個孩子的你。你老了,胖了,曾經的青春已失了蹤影。但你還是我的女兒,我依舊是你的母親。所以我永遠能夠認出你。

我跑過去抱著你一下子失聲痛哭,你嚇了一跳,卻只是劇烈的顫抖著一句話也不說。我看到你裸露的皮膚上還有新生的傷痕,我是母親,一看便知道你受了多少苦痛。我知道你不愿意接受,我也知道你想把這段回憶銷毀,所以你寧愿不認識我,將過往的自己丟棄,但我相信這世界還是有公道存在的。

把你不能言說的痛苦告訴我,然后我們回家吧。

孩子,媽媽來接你了。

簡寶玉寫作群日更打卡第2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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