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愁變身記
2017-02-04 良木 高木才生
春節一過,人們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崗位繼續三點一線式生活,年輕人逃離了三姑六姨的“慰問”,網上瘋傳的“懟親戚大招”過了時效;中年人離開故土,拂去“串親”的疲憊投入到另一種疲憊中;老年人從游子歸來的高興轉為些許惆悵些許憂傷并等待時間和微信治愈。
今天,我們來聊聊從古至今的有關“鄉愁”那些事,希望能帶給你溫暖,帶給你思考,帶給你震撼……
那時鄉愁是明月
從李太白的“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到布夔的“懸心秋夜月,萬里照關山。”
從王安石的“春風又綠江南岸,明月何時照我還。”到范仲淹的“明月樓高休獨倚,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
最后鄉愁在納蘭性德那里融城一盞燈:“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關那畔行,夜深千帳燈。風一更,雪一更,聒碎鄉心夢不成,故園無此聲。”
古時的鄉愁無須解釋,全全浸染在詩意里,寄托一顆顆游子心。
我想那時人們思念的是故鄉的一草一木一土一水。
彼時鄉愁是白發
時間走路帶風,卷起流光千年。在鄉愁的隧道里,轉眼間,含蓄深刻的詩詞歌賦變為了1971年余光中的“一枚小小的郵票”和1999年春晚的《常回家看看》。
總覺得當父輩們說起故鄉時,其實在想念母親,想念母親的呵護。
我常常聽姥姥講起她的沈陽老家,但其實更多的是聽她講太姥姥的艱辛不易和溫婉平易。漸漸的,沈陽對于姥姥對于我,就只剩下或記憶或想象中的秀外慧中,嘉言懿行的偉大母親。
彼時的鄉愁大都滲透著母親的白發銀絲,隱藏著父親的皸手繭足。
我想那時人們思念故鄉人甚于故鄉景。
今時鄉愁最難書
如今,鄉愁早已離我們遠去,我們甚至不再談起“故鄉”,從某種程度上講,我們喜歡把“故鄉”叫成“老家”。
老家,在百度百科里解釋為父母長期居住的地方,兒女或許從小在此地成長,或許是過年過節時回去聚會的場所,或許僅僅是履歷表中填寫的一個陌生的地理位置。
老家不是故鄉。那是父母長期居住的地方,是我們只在過年過節回去的地方。我從小在北京長大,我的籍貫是山西,假如有一天我漂洋過海,我其實思念的一定是從小生長的“北京”而非山西。
不過,起初,老家也是家,甚至是最快樂的地方。那里有良田萬頃,有濃郁麥香,有綠樹青山,有鳴蟲飛鳥,有泗水湖濱,還有奶奶的甜湯,爺爺的小木椅,姑父的刀削面,表哥表姐的關照,表弟的崇拜,鄰居家的秋千,滾燙的柏油路和土質的鐵道橋。
那時候每次回老家都是我最開心的時刻,我開心老家人一聲聲喚我小名,開心可以在小徑上肆意奔跑好像插上了五彩的翅膀,只要稍一用力就能飛向藍天,開心爺爺奶奶見到我時大大的熊抱,就連我離開時他們的淚花都是我最珍貴的記憶。小時候,總有老家人問我:老家好,北京好?我的答案從來都是:老家好!那時我還奇怪,大人聽到回答后為何不住地搖頭。
好像從弟弟的一句話開始,我才懂得老家的特殊。
那天我送表弟上學,在校園里表弟拉著我的手向同學說:“這是我姐姐。我姐姐是北京人。”表弟的那種驕傲和表弟同學眼里漾出的羨慕使我突然意識到“我”的不同,也意外感覺到北京與老家的不同。漸漸地這份“驕傲”在我內心深處扭曲變形,最終使我清醒地意識到老家和北京存在著與大人眼中一樣的“界限”。
這份“驕傲”疏遠了我和老家,在我對都市對鄉村的認知中添上一筆異樣的色彩。不記得從何時起,我不再大聲回答“老家好!”
我想就是那時,老家離我遠去,我也再也沒有鄉愁。此后,通信的發達,也奪去了我對老家的不舍,奪去了爺爺奶奶送我離去的淚水。
直到去年暑假我獨自回老家的那天,才斗轉星移,一切仿佛回歸正軌。
那天,從北京到山西運城的火車是下午三點到,途中一直晚點,直到下午四點才到站。回爺爺家的路上聽姑姑笑著說爺爺早上九點就迫不及待地要自己坐公交來接我。要知道,我爺爺今年七十有余,火車站離家很遠,那天天氣炎熱,我雖然許久沒回老家但也不時用微信跟奶奶通話……
我不敢細想爺爺當時的焦急等待,那時候,我突然想起一句話:“如果你四點鐘來,從三點起我就開始感到幸福。”
那時爺爺的行為是姑姑口中的笑話,如今寫下來卻是我的幾度哽咽。你或許無法想象這可笑的行為背后是怎樣的對孫女的思念與愛,也正是在這份愛,你無法想象我內心有多難受,仿佛靈魂受到拷問。此時我停筆望向窗外:爺爺奶奶的青絲、庭院里的花草、村外的遠山、鐵道旁的萬里良田,甚至姑姑家的磚瓦和小狗,老姑家的鳴蟬柿樹,全都重現在眼前,一如兒時對老家的留戀。
我想感謝在“老家”淡去的時候,爺爺的那份焦急讓我放下一身“驕傲”,重新愛上老家的一切而不僅僅是甜湯刀削面,甚至有力量把老家稱為“故鄉”。
很多人,很多有老家也有家的人,對“故鄉”的記憶只剩下了一種食物。
當一個人對故鄉的記憶被時間剝離得只剩下那些食物,其實鄉愁早已離我們遠去,鄉土只剩下“土”沒有“鄉”,對待親戚才只剩下“懟”沒有“待”。
此時,比起日新月異的發展,變化更大的是人心不古。我們不再有古時候的“明月”也不再有父輩的“白發”,最可怕的不是在科技發達替代距離的同時,人心也因都市的繁華而遠離鄉土。物質的差異總會被親情填補。最可怕的其實是我們心中原本有機會向自然向老家的土地學習的包容和平等被虛榮遮蔽,被差異迷住了雙眼,甚至排斥任何愛的形式去彌合。我們可以不追懷故鄉,但千萬不要忘記追懷的意義。
20歲以后,我學到的社會經驗其一就是:人的快樂不在有無,而在多少。幾乎所有的痛苦都源于已經擁有的人想要更多且永不知足。如果一生以黃土為伴,也不會有諸多世俗苦惱。只有遠離土地卻曾經深愛鄉土的人才能體味個中滋味。就像最可悲的人不是沒有選擇而是站在十字路口處忘記自己出發的目的。
左右繁華,右手繁花。也曾聽聞:假如人離土地太遠,恐怕他的天地也不會高遠。
古時候,游子離家最希望掬上一捧“故土”,
如今,我手中沒有鄉土,卻有一只掌心大小的布偶小雞。
是那時老家鄰居送給我的“生日禮物”。
這份禮物很輕,可有時我卻覺得它有千鈞之重。
如果老家對于我的意義除去“爺爺奶奶的期盼”外,還留有的更重要的生命答案就是耳邊回響的“謙卑”,
它總在某些時刻提醒我向下看向外看向生活的原點處看向人性最柔軟處看。
一方土地,厚植了遠方質樸的人,孕育了故里陌陌的田,接納了浮躁的孩子包容了喧囂的心靈。
無論老家還是故鄉,
愿你永懷心中的故土,
大刀闊斧地斬去不該有的偏見,
重新審視隱沒的“鄉愁”,感念遠方的一土一水,一人一樹。
愿戶口本上那個不熟悉的地名成為你“此心安處是吾鄉”的
心靈港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