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個月托老家的兄弟給家里安裝了寬帶，我給父親買了一部智能手機，我跟父親說，想我還有你孫女的時候，可以不用打電話了，可以視頻聊天，能看到我們的。父親說我亂花錢，但心里卻美滋滋的。鼓搗了半天，終于學會了如何發視頻。
平時父親不給我們發視頻，只有周末的時候發，我知道他是怕打攪我們，怕影響我們的工作。
父親不善言辭，每次通話其實差不多都是那么幾句。有時候也會出現尷尬一面，就是我和父親都停頓了下來，他看著我，我看著他，然后會心的一笑。
父親是個地道的農民，樸實無奇。
? 01
兒時
我老家在洞庭湖畔，有山有水，是個環境還不錯的小村莊，一個標準的江南水鄉。
我在家里排行老三，上面有兩個哥哥。父親希望能生個女兒，他說那樣以后就有人給他打酒喝了。盡管希望落空了，但父親還是很高興，我出生那天，父親和家里兩位親戚三個人一頓喝掉了三斤半的白酒。
我的兩個哥哥都大我好幾歲，我剛出生時大哥就已經會站在凳子上炒菜做飯了。我二哥也會走路了，有時還會歪歪斜斜走來走去幫襯著遞點東西。我自然成了家里的痛愛和保護的對象。
農閑時，父親會經常抱著我在家門前的田埂上走來走去，有時會將我放在脖子上從這頭跑到那頭。父親經常會說著他認為對的一些大道理。盡管他知道我還完全聽不懂。
父親每天都會去河里用那種竹制的網筐抓鯽魚回來給母親煮湯喝。聽說那樣有助于給母親生奶水。每次看到父親抓完魚回來，把魚放到桶里，他都會把桶拿到我跟前，讓我看看，每次我都會拍著小手，咯咯的笑，父親也微微的笑。
其實兒時的情景現在記不住多少了，有些還是從哥哥、父母他們那里聽來的，現在都成了模糊的記憶。
父親只是一個普通的農民，他用最樸實的語言與行動詮釋著父愛。
? 02
上學
學校離我家并不遠，小學大概三里地左右，初中大概五里地左右。
大概所有的孩子們都一樣，第一次上學時是哭哭啼啼的去的，陌生的人，陌生的環境，第一次不在父母的看護下。我也一樣，大聲地哭喊著。我是父親抱著我去的學校，母親身體不好。父親離開時摸著我的頭：“娃兒聽話，只有好好學習才能有出息！”這是我第一次看到父親嚴肅的跟我說話。
父親沒讀過什么書，聽父親講就讀了三年的私塾，也許正是自己沒有知識，也許是父親的遠知卓見，父親對我們兄弟三人的學習非常的支持與看重。我村里的大多數孩子（在我們那個年代，每家基本都有兩到三個孩子）其實并沒有都去讀書的，要么小的讀，要么選出個聰明點的讀，因為窮！但是，從始至終直到我們大學畢業，父親從沒想過不讓他任何一個孩子不讀書。
在學習這一點上，父親是非常嚴厲的。曾經有那么幾次還因為這特別的恨父親。隨著年齡的增長，才慢慢懂得父親的用心良苦。
讀書后，家里的負擔其實還是很重的，再加上母親身體一直都不太好，對于我們這個家庭來講，父親是家里整個支柱。奶奶有時候也勸爸爸，讓大哥回家做農作，二哥和我上學，這樣也能減輕點負擔。父親說：“砸鍋賣鐵也要送他們上學，不能讓孩子們沒有文化”。拗不過父親，后來，奶奶也就沒有再提。
只有讀書，考上大學才是有出息的出路。絕不能讓自己的孩子還在這個農村里受苦，絕不能再讓你們過父輩老樣的生活。這是父親對我們講過的最多的話。
為了供我們上學，父親常常會用板車拿著滿滿的一車農物，水稻、水果、蔬菜等等凡是能賣的他都拉著去十幾里路的鎮上去賣；哪里有活就上哪里去做，一年365天，除了春節那幾天，每一天，父親都在忙碌著。然后把這些錢攢著給我們上學，給我們買各種輔導書、給我們買好吃的東西、給我們穿新的衣服......
有時候我想，如果那時候有計步器，父親的步數估計都能圍繞祖國轉上幾圈了。
好在我們哥仨還比較爭氣，學習成績都還不錯，每次我們拿回來的獎狀，父親都會很小心的拿在手里端詳半天。然后非常認真的貼在客廳的墻上。直到我們大學畢業參加工作，給家里重新建了房子，那些揭不下來的獎狀才隨著推到的墻消失。
父親說，那些獎狀是你們的驕傲也是我的驕傲。
? 03
傷痛
在我讀小學五年級的時候，我大哥去世了，為救他人，自己卻溺水而亡。
大哥是個非常懂事學習成績非常好的孩子，小學從一年級直接跳到四年級。放學回到家總是搶著給父母干些農活，有時候還要給我和二哥輔導。
大哥的去世對父母的大家很大，很長一段時間，父親都寡言寡語的，好幾次，我都看到父親望著大哥的照片偷偷的哭泣。有一次我正好撞見，我問父親怎么了，父親扭過頭，說沒事，眼里進沙子了，說完拿起鋤頭就去地里了。
也許是天妒英才，非常突出的大哥早早的離開了我們，那時的我還小，不太懂得這個變故帶來的傷痛。但對于父母來講卻是刻骨銘心，錐心之痛。因為這，母親更是大病一場。
父親沒有因失子之痛倒下，反而更加的努力干活，也許這是一種化悲痛為力量。很多年后，我才明白，這其實是父親的堅強。
父親是一個沒有讀什么書的農民，但是，他用自己的行動教我們學會堅強、學會忍受。
? 04
深愛他的女人
父親22歲結婚，母親是同一個村子里的，外婆家和奶奶家就隔著一個水渠。
母親很漂亮也很能干，是村里農活能手。父親很愛母親。在我的記憶里，父親從來沒有和母親吵過嘴。每次母親有什么不滿意或者發泄的時候，父親總是笑著讓母親說他。就算母親是錯的，父親也不和他爭論，讓著母親。
逢年過節的時候，家里人坐一起，圍著火爐，有時我也會問父親，為什么母親和你兇的時候，有時候明明是你有道理，你怎么不反駁母親呢？父親笑著說：“她是個女人，氣一消，什么事情都沒有了，男人應該讓著女人點”。說完憨憨一笑，也不知是火爐里的火照在父親的臉顯的紅呢還是父親真的臉紅了。
我上初中時，有一次母親患病，父親急的滿頭都是汗，父親從家里一直背到鎮上，然后叫上車去了縣城的醫院，后來又去了市里的醫院。兩天兩夜沒有睡覺，一直陪著母親。
母親心疼父親，說不治了，回家。父親說不行，病一定要治！其實那幾年是我家非常困難的時候。父親咬著牙，在我們面前每天都笑呵呵的。
我成家后，才慢慢讀懂了父親的擔當，一個男人的責任。在父親這個樸實憨厚的男人身上，我們學到了這輩子都受用不窮的東西。
母親說她是幸福的，有你父親這樣的好男人照料，這輩子都滿足了。每次母親跟我們通電話或者視頻的時候，總是說每天都干什么，這里面有一件事每天都做，那就是父親每天都會牽著母親的手在門前的田埂上走幾圈。每次說到這，我都回想起小時候父親拉著我的手或將我放在肩膀上在田埂上兜圈的情景.......
? 05
思念
98年我考上大學，后來接著上班一直到成家，我幾乎都在外地，每年也就回去一兩次，有時候因為忙甚至一年都不回去。我與父親的聯系就在電話里了。
有時候父親喝完酒，總會給我們打電話，問問過的好不好之類的話，也給我講身邊發生的一些事情。我知道，父親是想我了！
每次我們從外地回老家的時候，父親都是毫無例外的到鎮上去接我們，我們每次都說不用接，有車子，父親說：“反正也沒事，就當走走路鍛煉身體”。而當我們離開家的時候，父親照樣會把我們送到鎮子上。
歲月是一把刀，慢慢雕琢著父親的臉，一道、兩道......多道的皺紋，慢慢的加深。
每一次離開家，望著父親的背影慢慢的消失在村里的小道上，那一刻總是心酸難當。
父親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農民，是整個社會體系中一個小人物，但父親用一個男人的擔當、剛毅以及男人的溫柔給我們做了很好的榜樣。
父愛如山，以前還不能深刻的體會，直到我也為人父，才慢慢的讀懂了這句話，才慢慢讀懂了這個曾經為我們整個家遮風擋雨的男人。才讀懂了他每一次的愛撫與責罵。
父親，您是我心中永遠的英雄。
隨息居｜隨息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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