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淵沖:向夜晚偷點時間

我一向孤陋寡聞,接觸社會較少,生活圈子狹窄。自打生娃以來,電視更是排除在我的生活之外。所以當大家正火熱地談論著《詩詞大會》和《朗讀者》時,我仍渾渾噩噩不知所云。

圖片由作者本人繪制

基于天生的好奇心,在娃兒熟睡的夜晚,我在手機上點開了《朗讀者》第一期。

董卿,一個有品位、有格調、有內涵、有氣質的才女主持人,穿著粉色的職業套裝,瀟灑、沉穩、干練,讓人賞心悅目。第一期的主題是遇見。

如張愛玲所說“于千萬人中遇見你所要遇見的人,于千萬年之中,時間的無涯的荒野里,沒有早一步,也沒有晚一步,剛巧趕上了?!边@,是緣分。

每一個受邀嘉賓都帶來了自己的故事,有睿智的老明星,有偉大的無國界醫生,有溫馨的相戀相守一生的愛人,有初為人母的名模,有奮斗一生的翻譯家,他們我感動,讓我敬佩。然而在在這些人當中給我最大觸動的便是許淵沖老先生——一個年愈九十,卻筆耕不斷,堅持每日奮戰在翻譯路上的慈祥老人。

老先生,白發蒼蒼,滿面皺紋,登臺時,主持人在一旁攙扶著,看著他步履蹣跚的樣子,讓人動容。一登臺,直接掏出自己的名片,名片上赫然印著“書銷中外六十本,詩譯英法惟一人”。

時光將年輪印刻在他的面容上,他卻用鮮活的激情留住了不朽的青春。當他念詩之時,仍能情不自禁熱淚盈眶。情深深,意切切。

老先生說,要向夜晚偷點時間,主持人詼諧一笑說:“就是熬夜”。許老先生至今仍會翻譯至凌晨三四點。雖在幾年前被診斷出直腸癌,老先生卻不放在心上。執著地做著自己鐘情一生的事業。

聽聞老先生的這段經歷,我不禁自慚形穢。一位年近一百的老人,名利、地位、榮譽、成就,應有盡有,然而,他沒有躺在過去的光環上洋洋自得,更沒有停止前進的腳步頤養天年。套用一句流行的話“比你優秀的人都在努力,你還有什么理由渾渾噩噩?”

我的內心住著兩個“小人”,一個“小人”說:“現在挺好的,安于現狀就是最好的選擇。生活無憂,工作安穩,還有什么可憂愁?”另一個小人說:“人活一世不容易,要珍惜唯一一次生命。不思進取混一輩子是對生命的褻瀆?!?br>

長期慵懶的狀態讓我厭棄,然而當我開始努力時,新的煩惱隨之而來。還沒努力到什么程度呢,就開始害怕

萬一我努力了還是失敗了怎么辦?

萬一我過勞死怎么辦?

萬一我熬夜身體垮了怎么辦?

現在想來實在可笑。

努力了,很可能不會成功,但不努力,永遠不會成功。

努力了,也許身體會不好,但不努力,死于癌癥的人也是大把大把。

大概是因為萬能的網絡世界潛移默化灌輸給我的思想。

天涯副主編金波猝死地鐵

年輕女孩周西患上“卵巢癌”,站在我是演說家的舞臺上高呼“滾蛋吧,腫瘤君”,深刻反省曾經為了事業熬過的無數夜晚。

孟庭麗因為拍戲過勞,出現休克送醫,前后共搶救11天,卻無回天之力,因腦干功能嚴重衰竭后宣告死亡。

…….

看著這些,我瞬間慫了。好像我已經像他們一樣努力一樣拼命了,好像我的身體也快垮掉了。好像我也像他們一樣耗費了多少心力。

我給自己找到了充足的理由,讓自己在怠惰的生活里心安理得。

直到許老先生的出現,他的話語如醍醐灌頂,讓我內心一下子透亮。

首先,我并不會像那些牛人那般奮不顧身地努力,因為我畢竟是個單身娃兒媽,要獨自一人撫養大孩子,有很多雞毛零碎的事情要做。

其次,為自己的喜愛的事情去努力,而不是為著某個功利的東西去奮斗,內心是歡喜的、愉悅的,這未必不是善待自己的方式。

許淵沖老先生在被醫生診斷活不過7年后,仍每日不停翻譯工作,因為這已成為他生活的必需品。如我們愛唱歌、愛跳舞、愛運動,翻譯工作就是他的精神食糧,是他內心的運動,內心的鍛煉。所以伴隨著高強度的工作,他收獲了內心的豐腴與愉悅,淡定安然地度過了醫生嘴里的七年之約。

精神的力量是強大的,有時候他強過任何藥物或者治療手段。(當然,我不是鼓吹大家可以不看病,光靠精神抵御一切疾病。更不是呼吁大家一起折騰自己,折騰生命。珍惜生命是我們每個人都該有的態度。)

一朋友,醫生診斷癌癥晚期,活不過兩年。朋友從此在家修養身心,每天種花養草,刮風下雨他啥都不愁,結果六年過去了,他仍一切安好,所以說人的心理作用真的很強大。

又曾聽過一個故事,一位媽媽下班買菜回家,看到自己的孩子在陽臺上快要掉落下來,媽媽奮不顧身地沖過去接住了掉下的孩子,后來據專家計算,她當時的奔跑速度已打破世界紀錄。

而許淵沖老先生,用他對翻譯的無限激情,緩解了身體的病痛,沉浸在精神的世界里。這不得不說是一種幸福。

那一系列的養身學說在許老先生這里全然沒了份量。許老先生也是在養身,向夜晚偷一點點時間,給自己心靈多一點點喜悅和滿足。這,是許淵沖老先生的養身學。

向夜晚偷時間不可怕,因為這是為了自己精神世界的歡樂??膳碌氖前疽?,一個熬字已深深說明了我們內心的堅持與無奈,我們很多人熬夜是為了一些功利性的東西,為了名利,為了成就,為了金錢,為了不可完成的任務,唯獨不是為了給自己帶來快樂。那樣的熬夜自然傷身,心力交瘁。

愿我們都能像許老先生一樣,找到自己摯愛一生的事業。做出多少成就不重要。重要的是在這過程中,我們精神世界的富足與享受,我們內心的從容與歡喜,我們自我的成長與超越。

愿我們遠離“熬”字,找到能讓內心歡愉的事情。找到能心甘情愿為它向夜晚偷點時間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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