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早晨剛洗完澡,正對著鏡子整理頭發,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響起。
“美女,開下門。”是女人的聲音,但聽起來不像房東李姐的聲音,而且,前幾天我們才交了房租呀。
或許敲錯門了,待會她發現就好。我繼續整理頭發,沒有開門。
停了3秒,敲門聲愈發急促。“美女,開下門。”一看鐘表,才八點,左鄰右舍極為安靜,就是我家門前很吵。
想必有不尋常的事要發生了。
“你是李姐嗎?有什么事?”聲音帶點好奇和緊張,不再弄頭發,我屏息緊盯著門閂。
“我……你先開下門,好嗎?”聲音繃緊,略帶哀求。
那么早就來做上門推銷?這大臺風天的,不容易呀。可是萬一不是推銷,是壞人怎么辦?我的力量能對抗嗎?
我想到了個好辦法。
迅速奔向陽臺,對外邊喊道:嗨。我在這,你有什么事嗎?
2秒過后,陽臺防護欄后出現一張漂亮的臉。
“你好,美女,可以下去幫我開開門嗎?我出門太急,忘帶鑰匙,一樓需要門禁卡才能打開。”
女孩23、4歲的年紀,唇紅齒白、妝容精致。一說話,兩顆虎牙露了出來,著急的眼神帶點無辜。
“等一下。”
我跑回客廳,捎上鑰匙,打開門。女孩站在門邊,歉意地笑著。
我往她身旁看了一下,沒有其他人,我舒了一口氣。
“不好意思,打擾你了。”女孩瘦高,1米65的樣子,上身長袖束腰格仔衫,下身黑色窄腳褲,挎著一個卡其色包包,波浪卷的栗色長發披在肩上,干凈清爽。
“你住在這里嗎?”
“我住二樓。”
“那你為什么要敲我的門(我住四樓)?”
“樓下的人都不在,都上班了。”
“哦,好的。我們下去開門吧。”
經過二樓時,女孩拎起了放在樓梯拐角處的紅色垃圾袋。
“嗶嗶嗶卟。”滴過門卡,女孩推開厚重的金屬門,回過頭連聲對我說謝謝。
我倒不好意思了“不客氣,不好意思,平時不是李姐的話,陌生人我是不開門的。(搬來這里半年,沒有陌生人敲過門)”
女孩連聲說沒事。
我們揮手告別,仿如朋友。
慢慢踱回四樓時,我想,這個女孩要多大的勇氣才能從一樓到四樓一個房間門接一個房間門地敲呀。
想起,場景似曾相識。
二、
搬到這個園區以前,我在距離這里800米的一個小區住。
兩房一廳,與兩個朋友合租。時值冬季,兩個朋友都有事回家。
我一個人住在8樓的公寓里。盡管住了一年,我從未見過對面住的人。也很少與公寓里的人碰面,只是偶爾聽到幾聲狗叫,幾聲爭吵,黃昏里幾處炒菜的聲音。
入冬后,公寓里的人仿佛倦怠了,連聲音都不肯發出。整個公寓安靜而冰冷。
下班后一個人躺在客廳沙發上,總覺得孤獨。
寂寥冰冷的時間無處打發。
套上外套,去樓下士多店買了兩支汽水,去蛋糕店買了一個芝士蛋糕。
提著食物,晃蕩過潮濕冰冷的林蔭道,再慢慢走上公寓的樓梯。
一個穿著毛呢子大衣的姑娘在我面前走著,兩手提著兩大袋食物,剛剛去超市購物完的樣子,樓梯筆直,姑娘走得有些吃力。
我把食物放回左手,騰出右手,去幫姑娘拎東西。
女孩回頭,有些吃驚地望著我。
我笑了笑:“你東西好多,我幫幫你吧。”
女孩也笑了:“謝謝。”
“你哪里工作?”
“做什么的?”
“為什么買這么多東西?”
“你是哪里人呀?”……
從一樓到三樓,我們已經交換了很多信息。
姑娘是河南人,那時剛畢業,是一家影視公司的財務。想著周末,懶得出門,就提前在周五買好火鍋的食材,到時約上三五好友一起打邊爐。
女孩邀請我,我拒絕了,說已有安排。
三樓是個空中花園,她住左邊的公寓,6樓,我住右邊的公寓,8樓。
女孩沒再讓我幫忙拎東西到她家,我也不好意思堅持。
我們揮揮手告別。
因為和姑娘的幾句談話,覺得整個生活都流動起來,不再那么地冰冷孤寂。
我就這樣偷得一點陌生人的溫暖,開心了好久。
今天,那個陌生女孩的敲門,讓我得以把這個偷來的溫暖傳遞。
這個城市可愛的地方,或許就是這種陌生人傳遞的善意和溫暖吧。

三、
那時未畢業,在城市街頭做兼職促銷。
夏日炎炎,即使站在冰箱前,也感覺滾滾熱浪從水泥地襲來。
一個背著公文包走了過來,他買了3根冰激凌,他吃一根,另外兩根給了我和另一個做促銷的妹子。
他把冰激凌遞給我們時,我們不知所措。陌生人的善意旁人容易不安。
他笑了笑:天很熱,你們也很辛苦。我家里有個很你們差不多大的妹妹。趕緊吃吧,沒事。
說完,他吃著冰激凌走了。
一些感動,一些溫暖。
我之前寫過《廣州客》的文章,我說這個城市,每年都有人堅持不住,流走,也總有新的滿懷斗志的年輕人流進來。
來來往往,太容易沒有歸屬感,于是廣州客在這座大城迷失。
但這個城市的東南季風把你臉上的皺紋吹起,這個城市的雨水把你發絲的墨色沖掉,這個城市憑借一日一日的風,悄無聲息在你身上烙上它的痕跡。
等你發現,才不甘愿承認,它在你心中占有了位置。
我感激這座旅居過的城市,也學會了,愛的人在哪,哪里就是歸屬,與地域無關。
有點愛這個沿海城市的臺風天了。
因為,今日不用開工。
我躲在家里也經歷了一件不尋常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