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夏令營中的幾個瞬間,也許真的會影響我的一生。
從此以后,我想我會變得更加純粹。
博學智者上下求索
出于一種爭其必然的心態,我在報名了國關營之后,努力地汲取了不少有關知識。我看了兩章《文明的沖突》、看了五六集《大國崛起》、了解了我之前不甚有興趣的古巴導彈危機中菲南海爭端朝核危機一帶一路云云……是的,我認認真真地汲取著知識,也開始對它們產生了興趣。我也回憶了一下往日積累,我想,國關是個沒邊的領域,一切時間空間都是它的研究范圍,窮我一生我也不可能懂得全部,而我現在蜻蜓點水的卻還算廣闊的知識面大概也足夠讓我自豪。
國關營的第一天,第一個講座,一張普普通通的幻燈片,是第一個改變我的瞬間。這張幻燈片介紹了國際政治的框架,圍繞“國際政治”這一中心詞,有諸多主流理論,而在主流之外,另有諸多五花八門的流派……在紛繁錯雜的結構表中,我敏銳地找到了一個熟悉的書名——《文明的沖突》。我微微一笑。有什么可笑的呢?有什么可自滿的呢?看看那整張結構表吧。就算我吃透了這本著作,我頂多算是這一流派的行家,好比一只熟悉參天古木的其中一段枝椏的麻雀。更何況我也沒吃透它呢,我甚至都沒有通讀完這本書。如果我有幸把這部著作的作者拉過來,問問他:“您是不是國際政治方面的大師?”他大概不會篤定地點頭吧;如果我有幸把國關營講座中的每一位教授拉過來,問問他:“您是不是精通于國際關系?”他們大概都會謙虛地搖搖頭吧。沒有什么大師會覺得自己是大師,“大師”是我們這些敬佩他們的人對他們的尊稱;那些標榜自己是大師的人,大概只能是之前的我。
我想起《天堂電影院》里面艾弗列多的一句話,大意是這樣的:“多多,你不能總呆在西西里,你得出去看看,不然,你會覺得你眼前的就是全世界。”為什么我曾經覺得自己的知識面足夠讓我自豪?因為無知者無畏。潮池中的小魚,輕而易舉地探尋完潮池,自然而然地覺得自己是潮池之王。為什么大師們總覺得自己無知?因為他們的眼界是汪洋大海。
以前我們總是開玩笑:“學習真是一條不歸路。”是啊,當然是不歸路,走上去了,就搭上了一輩子。越學習,越發覺自己的淺薄,也就越拼命地想汲取盡可能多的知識。“活到老,學到老”,到最后已經是“生存需要”那般迫切。
謙謙君子滋養眾生
這次國關營安排了多場講座,每場講座都設有提問環節。我自己在思考如何提問題的時候,稍不留神可能會陷入一個怪圈:在問題之前加上一個包含復雜的專業術語、亦或是某某名家的某某觀點的冗長前綴……而當我聽到別人使用這樣的前綴的時候,又往往不甚滿意。我就這樣游離于渴望小小地賣弄一下學識、以及不滿別人只顧抒發自己之所知而忽視了求知的行為。然而,臺上那些真正的大師們,那些真正有資本“賣弄”學識、有資本批判我們的幼稚思想與淺薄知識的人,卻往往最為謙虛溫潤。教授們在聽我們的問題時——無論是多么“無厘頭”的問題——面帶微笑、頻頻點頭,有些時候他們甚至拿出筆記錄下問題;回答問題時,他們往往以“這個問題問得很好啊”來開頭,然后娓娓道來。
雖然不愿承認,但的確,我有時會一不小心把自己放在至高點。現在想想,真的是有些慚愧。所謂君子,應該是能包容一切,并從任何事物——哪怕是其他人不屑一顧或嗤之以鼻的事物——中,發現值得欣賞的地方。
這次來國關營的教授們,有幾位已經上了年紀,氣質卻仍然是風華正茂時那般,歲月與經驗又給他們的氣質增添了一份厚重與深沉。看到他們,我時常在心中祈禱:等到我老了的那一天,我希望我也能像這般美好。這些教授們足跡遍布全球各地,是世界舞臺上熠熠生輝的中國名片。我不奢望我以后也能如此光芒萬丈,我不妄想我以后會成為讓中國和世界記住的偉人,但如果我能有偉人們的學識、見識、人格魅力,我至少能成為一個好的長輩。如果我的愿望能成真,到那時,我深愛的那些人,大概會發自內心地愿意與我為伍吧,而不是通過“定要秉承孝道”、“務必珍視友誼”、“必須忠于愛情”之類的綱常倫理束縛住的形聚神散的關系。
我又聯想到王開嶺在一篇關于赫本的文章中所說的:“我們必須對美麗說點什么,起碼應說聲——謝謝。”赫本的美麗讓一個時代的人感到幸福。我不求像她那樣,讓世界為自己的一顰一笑而動容,我唯愿能讓我愛的人(哪怕只是其中的一兩個人)感受到那么一丁點來自我的美麗、并為此感到幸福。
參加國關營不一定能拿到優秀營員、拿到優秀營員不一定真的能走進北大校門、學習國際關系不一定能成為優秀外交官、學習語言不一定能成為薪水誘人的同聲傳譯……可是如果只通過收獲好結果的可能性來決定自己是否要投入努力,生活豈不是要止步了?誠然,一切努力都不一定成功,但是真正讓生活變得有趣的,不正是實現夢想的可能性嗎?
我想上一所好大學,我想實現“中外語言文化交流”的宏大目標,但是我求知與修身的目的不單單是為了那些結果。求知是為了成為智者,修身是為了成為君子,智慧與品德能保證讓我們成為純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