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天數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一弓雙箭

將天數然也?

赤陽的劍氣在石臺上卷起了一股勁風,將立在青璋和常陽身旁的昆吾派弟子全部逼退。

誰都沒想到塵瀟會借以還劍真的動了手,這一劍,雖沒有傷到人,卻是對常陽的一番羞辱。

青璋呆立在原地,望著塵瀟,眼淚簌簌而落。

原來,一直以來,在他心里都是以不入山門的弟子自詡。

“他不恨,才讓你我更不能原諒自己。”云虛的輕嘆記上青璋的心頭。而今看來,他應該是恨的,不然怎么會急著與門派撇清關系。

想到這兒,青璋嘴角輕輕一滑,展出一副既釋然,又悲慘的笑容來。

塵瀟見她的表情,心中也是一陣刺痛。

見塵瀟動手,凌瀟閣眾人紛紛幻出了武器。

臺下眾人齊齊一聲唏噓,有人盼著打起來好看熱鬧,也有人心驚直往后退。

云錦欲要上前,卻被不知什么時候走來的復康州攔了下來。

曲匯言剛要上前一勸,忽然赤陽嗡鳴一聲向塵瀟退了過去,劍柄直接擊在了他的胸口上,塵瀟悶哼一聲被擊退了數步,齊峰巒急忙閃身一把攔在了他的身后。

眾人剛要動手,正看到依清絕站在了常陽前面,眼神微寒望向塵瀟。

“我昆吾派所棄之物,豈有收回來的道理。更何況,還是一柄忘了本的劍。”依清絕正顏厲色道。

此話一出,塵瀟心中如被雷擊,胸口一悶一股咸腥涌了上來,又生生被他咽了回去。

“依掌門動怒了。”

“這也太大逆不道了,急著和門派撇清關系不說,還對門派動手。”

“咦!真沒想到這赤陽劍竟然是這么猖狂。”

“平時低調都是偽裝的,以他的實力,被排擠出門派哪能甘心,定是有怨的?”

“有怨也不能欺師滅祖啊?”

“我看依掌門打得好。人,本來就不能忘了本。”

……

齊峰巒察覺塵瀟渾身驚顫,又扣緊了他的肩膀。

青璋轉向依清絕,欲要上前說什么,卻感到腳下發瑟,喉尖哽咽。

依清絕緩步向臺下走去,一邊道:“從今以后,不許有人再說那柄劍是我昆吾派之物。”

幾大長老一聽,緊忙跟了上來。見依清絕從塵瀟身側走過,玄晶望了一眼塵瀟一搖頭,疾步追上去道:“清絕——”

玄鐵一伸手,也看了塵瀟一眼“哎!”一落衣袖憤嘆一聲,也走了。

赤銅老人走到塵瀟面前急道:“瀟兒,你——”見他臉色灰白,也沒有繼續說下去,微嘆一口氣也追了過去。

劍癡瞪著塵瀟,猛然轉身對青璋喝道:“還不走?愣在那做什么?”

青璋一顫,緩步跟上了劍癡。云錦見青璋走來,上前一步,青璋只是向她側了一下頭,便跟著劍癡走了。云錦落著眼淚,也不敢跟去。

昆吾派弟子見掌門走了,也都一起走了。

風鶴鳴先行帶著崆峒派撤離了廣源臺,剛走到凌瀟閣眾人身旁,齊峰巒緊忙對他點頭施了一禮。風鶴鳴如沒看見,徑直走了過去。

風舒云走到塵瀟身側站定,輕輕向他側了一下頭。“如果虛兒還在,今日他定會站出來替你攬了此事。”說完,他將頭向前一轉,長嘆一口氣又道:“只可惜……”

聽了他的話,塵瀟渾身抖的更加厲害,汗已經將他的衣衫浸透了。凌瀟閣眾人都悄聲聚了過來。蕪幽一握他的手,為他輸了一股真氣,為他定了定神。

風舒云的話未散,人已經走了。

原本依清絕帶著昆吾派眾人已經走出百步遠,忽然,他腳步一頓,轉身又向回走去。昆吾派眾人見他回頭,都齊齊站定,望著他的背影。

依清絕走到凌瀟閣眾人身后,正好迎上風鶴鳴和風舒云。兩人對他拱手一禮。

依清絕道:“舒云,我們很久沒見了,我想找你敘敘舊。”

風舒云沒有起身輕聲道:“我潛心修道,早已斷卻前塵舊事,所以,已經沒有舊可以敘了。恐怕要辜負依掌門的美意了。”

依清絕眼角一暗,輕輕嘆了口氣,“也好,落個清凈。”

風舒云抬頭淺笑道:“多謝依掌門理解。修行之人,要六根清凈,斬妄斷塵。所以,我也學著別人親手斬舊,雖然過程痛苦了一些,但獲益良多。”

這一句話的雙關之意如一弓雙箭,分別刺向了依清絕和塵瀟。依清絕面色未改,微微點了點頭。

塵瀟的手被蕪幽握著,不僅灌入了真氣,還給他送去了一份安定的支撐。

一道閃電劃破天際,轟隆隆傳來幾聲雷鳴。廣源臺上的雷刑還在眾人心中久久未散,這幾聲雷鳴讓馬車上的人心中都是一沉。趕車人又提了趕車速度。

“吁——”

一陣馬聲嘶鳴過后,疾行的幾輛馬車被另一輛馬車攔了下來。

一見攔路馬車的絢爛光彩便知道攔路的人是九際城主。

飛羽琉璃從車中走了下來,對所攔的馬車一拱手,“在下想與蕪幽姑娘一見。”

蕪幽有些吃驚,剛要下車便一把被如雪握住手臂。

“我去吧!”如雪道。

“既然是找我的,還是我自己去吧。”說著,蕪幽已經下了馬車。

蕪幽走到飛羽琉璃面前問道:“你找我何事?”

飛羽琉璃原本以為見到蕪幽還需要費一番周折的,卻沒想到竟是這么容易。

不過,一聽到這聲音,他內心還是升起激動來。

他愣了半晌才道:“敘舊。”

“可是,我們并不認識,哪有舊可敘?”蕪幽道。

“如果忘了,也沒關系,我們可以重新認識。”

蕪幽淺笑一聲,“你要敘舊的人應該是沐葉白,不是我,我叫蕪幽。”

飛羽琉璃一低頭,輕嘆一口氣,“你怎么就篤定,我找的是她而不是你?”

蕪幽道:“因為我剛入世不久,根本沒有舊識。更不用說還忘記過什么人了。”

“你就這么確信自己的身份?”

“當然,你不確信你自己么?”

飛羽琉璃竟是被這句話問住了。

蕪幽繼續道:“你我都遮著面,都有自己的原因。但一個人,無論出于什么原因去偽裝自己,內心對于自己的肯定都是無比清明的。就比如,你明知道與沐葉白粘上關系會引來禍端,但是依然以是她舊識的身份出現在我面前來尋求一個答案。難道不是對面具下面自己身份的肯定么?我又何嘗不一樣呢?”

飛羽琉璃一怔對蕪幽一拱手,“多謝姑娘解惑。”

“不謝。”

“我今日來,也是有一個消息告訴你。你是她的傳言已經在九際城里出現了,我將消息攔了下來。姑娘要多加小心。”飛羽琉璃說完,又望了一眼車棚,轉身便要離開。

“等等——”

一聲過后,如雪從車中走了下來,飛羽琉璃頓住腳步,卻沒有回頭。

“很多事情和承諾,是要對活著的人做的,如果人已經不在了,做的再多也是在給自己找安慰。”如雪道。

飛羽琉璃一側頭,“有些事情,還是早日釋懷的好,不然時間久了就會越摩越鋒利,傷人傷己。”

“哼!你還是和以前一樣喜歡教訓別人。只可惜,如今,你已經沒這個資格了。”

“就算有資格,現在的你也不需要了。保重。”說完,飛羽琉璃便上了馬車疾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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