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陽的劍氣在石臺上卷起了一股勁風,將立在青璋和常陽身旁的昆吾派弟子全部逼退。
誰都沒想到塵瀟會借以還劍真的動了手,這一劍,雖沒有傷到人,卻是對常陽的一番羞辱。
青璋呆立在原地,望著塵瀟,眼淚簌簌而落。
原來,一直以來,在他心里都是以不入山門的弟子自詡。
“他不恨,才讓你我更不能原諒自己。”云虛的輕嘆記上青璋的心頭。而今看來,他應該是恨的,不然怎么會急著與門派撇清關系。
想到這兒,青璋嘴角輕輕一滑,展出一副既釋然,又悲慘的笑容來。
塵瀟見她的表情,心中也是一陣刺痛。
見塵瀟動手,凌瀟閣眾人紛紛幻出了武器。
臺下眾人齊齊一聲唏噓,有人盼著打起來好看熱鬧,也有人心驚直往后退。
云錦欲要上前,卻被不知什么時候走來的復康州攔了下來。
曲匯言剛要上前一勸,忽然赤陽嗡鳴一聲向塵瀟退了過去,劍柄直接擊在了他的胸口上,塵瀟悶哼一聲被擊退了數步,齊峰巒急忙閃身一把攔在了他的身后。
眾人剛要動手,正看到依清絕站在了常陽前面,眼神微寒望向塵瀟。
“我昆吾派所棄之物,豈有收回來的道理。更何況,還是一柄忘了本的劍。”依清絕正顏厲色道。
此話一出,塵瀟心中如被雷擊,胸口一悶一股咸腥涌了上來,又生生被他咽了回去。
“依掌門動怒了。”
“這也太大逆不道了,急著和門派撇清關系不說,還對門派動手。”
“咦!真沒想到這赤陽劍竟然是這么猖狂。”
“平時低調都是偽裝的,以他的實力,被排擠出門派哪能甘心,定是有怨的?”
“有怨也不能欺師滅祖啊?”
“我看依掌門打得好。人,本來就不能忘了本。”
……
齊峰巒察覺塵瀟渾身驚顫,又扣緊了他的肩膀。
青璋轉向依清絕,欲要上前說什么,卻感到腳下發瑟,喉尖哽咽。
依清絕緩步向臺下走去,一邊道:“從今以后,不許有人再說那柄劍是我昆吾派之物。”
幾大長老一聽,緊忙跟了上來。見依清絕從塵瀟身側走過,玄晶望了一眼塵瀟一搖頭,疾步追上去道:“清絕——”
玄鐵一伸手,也看了塵瀟一眼“哎!”一落衣袖憤嘆一聲,也走了。
赤銅老人走到塵瀟面前急道:“瀟兒,你——”見他臉色灰白,也沒有繼續說下去,微嘆一口氣也追了過去。
劍癡瞪著塵瀟,猛然轉身對青璋喝道:“還不走?愣在那做什么?”
青璋一顫,緩步跟上了劍癡。云錦見青璋走來,上前一步,青璋只是向她側了一下頭,便跟著劍癡走了。云錦落著眼淚,也不敢跟去。
昆吾派弟子見掌門走了,也都一起走了。
風鶴鳴先行帶著崆峒派撤離了廣源臺,剛走到凌瀟閣眾人身旁,齊峰巒緊忙對他點頭施了一禮。風鶴鳴如沒看見,徑直走了過去。
風舒云走到塵瀟身側站定,輕輕向他側了一下頭。“如果虛兒還在,今日他定會站出來替你攬了此事。”說完,他將頭向前一轉,長嘆一口氣又道:“只可惜……”
聽了他的話,塵瀟渾身抖的更加厲害,汗已經將他的衣衫浸透了。凌瀟閣眾人都悄聲聚了過來。蕪幽一握他的手,為他輸了一股真氣,為他定了定神。
風舒云的話未散,人已經走了。
原本依清絕帶著昆吾派眾人已經走出百步遠,忽然,他腳步一頓,轉身又向回走去。昆吾派眾人見他回頭,都齊齊站定,望著他的背影。
依清絕走到凌瀟閣眾人身后,正好迎上風鶴鳴和風舒云。兩人對他拱手一禮。
依清絕道:“舒云,我們很久沒見了,我想找你敘敘舊。”
風舒云沒有起身輕聲道:“我潛心修道,早已斷卻前塵舊事,所以,已經沒有舊可以敘了。恐怕要辜負依掌門的美意了。”
依清絕眼角一暗,輕輕嘆了口氣,“也好,落個清凈。”
風舒云抬頭淺笑道:“多謝依掌門理解。修行之人,要六根清凈,斬妄斷塵。所以,我也學著別人親手斬舊,雖然過程痛苦了一些,但獲益良多。”
這一句話的雙關之意如一弓雙箭,分別刺向了依清絕和塵瀟。依清絕面色未改,微微點了點頭。
塵瀟的手被蕪幽握著,不僅灌入了真氣,還給他送去了一份安定的支撐。
一道閃電劃破天際,轟隆隆傳來幾聲雷鳴。廣源臺上的雷刑還在眾人心中久久未散,這幾聲雷鳴讓馬車上的人心中都是一沉。趕車人又提了趕車速度。
“吁——”
一陣馬聲嘶鳴過后,疾行的幾輛馬車被另一輛馬車攔了下來。
一見攔路馬車的絢爛光彩便知道攔路的人是九際城主。
飛羽琉璃從車中走了下來,對所攔的馬車一拱手,“在下想與蕪幽姑娘一見。”
蕪幽有些吃驚,剛要下車便一把被如雪握住手臂。
“我去吧!”如雪道。
“既然是找我的,還是我自己去吧。”說著,蕪幽已經下了馬車。
蕪幽走到飛羽琉璃面前問道:“你找我何事?”
飛羽琉璃原本以為見到蕪幽還需要費一番周折的,卻沒想到竟是這么容易。
不過,一聽到這聲音,他內心還是升起激動來。
他愣了半晌才道:“敘舊。”
“可是,我們并不認識,哪有舊可敘?”蕪幽道。
“如果忘了,也沒關系,我們可以重新認識。”
蕪幽淺笑一聲,“你要敘舊的人應該是沐葉白,不是我,我叫蕪幽。”
飛羽琉璃一低頭,輕嘆一口氣,“你怎么就篤定,我找的是她而不是你?”
蕪幽道:“因為我剛入世不久,根本沒有舊識。更不用說還忘記過什么人了。”
“你就這么確信自己的身份?”
“當然,你不確信你自己么?”
飛羽琉璃竟是被這句話問住了。
蕪幽繼續道:“你我都遮著面,都有自己的原因。但一個人,無論出于什么原因去偽裝自己,內心對于自己的肯定都是無比清明的。就比如,你明知道與沐葉白粘上關系會引來禍端,但是依然以是她舊識的身份出現在我面前來尋求一個答案。難道不是對面具下面自己身份的肯定么?我又何嘗不一樣呢?”
飛羽琉璃一怔對蕪幽一拱手,“多謝姑娘解惑。”
“不謝。”
“我今日來,也是有一個消息告訴你。你是她的傳言已經在九際城里出現了,我將消息攔了下來。姑娘要多加小心。”飛羽琉璃說完,又望了一眼車棚,轉身便要離開。
“等等——”
一聲過后,如雪從車中走了下來,飛羽琉璃頓住腳步,卻沒有回頭。
“很多事情和承諾,是要對活著的人做的,如果人已經不在了,做的再多也是在給自己找安慰。”如雪道。
飛羽琉璃一側頭,“有些事情,還是早日釋懷的好,不然時間久了就會越摩越鋒利,傷人傷己。”
“哼!你還是和以前一樣喜歡教訓別人。只可惜,如今,你已經沒這個資格了。”
“就算有資格,現在的你也不需要了。保重。”說完,飛羽琉璃便上了馬車疾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