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請問你是貓谷子嗎？”小美老師雙手在嘴巴上搭了橋，向河中央喊道。

貓谷子停下了手中撒網的動作，抬頭向河岸邊望去，他以為是哪位村民喊他買魚。“你要買魚嗎？”

“嗯，是的，你靠岸吧！”小美老師向他招手。

“馬上來。”貓谷子放下手里的漁網，拿起竹篙，用力插入河底，把船頭掉了個方向，向河岸的碼頭撐去。蘆葦村家家戶戶門口都有一個碼頭，都是一些木頭搭建的簡易碼頭，為了方便洗衣服，洗菜，給菜園子上水，這條河似乎是他們的生命河，春流不息，生命不止。

“你不是我們蘆葦村的人吧？”貓谷子說。

“嗯，我不是蘆葦村的人，但是蘆葦村的老師，新來不久。”小美老師微笑著說，她的笑容像棉花糖，讓人心里舒服，不由然地升起一縷陽光，暖暖的。

“哦，怪不得看著眼生。”貓谷子有些不好意思，他沒有跟老師打過交道，但是他知道教書育人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不由對小美老師起了敬意。他也不問小美老師要買什么魚，就把最大的那條魚用蘆葦穿了起來，提給小美老師。“給。”

“多少錢？”小美老師一邊問價格一邊在心里納悶：賣東西也最起碼也要問問人家需要什么吧？真是個怪人。

“不要錢，拿去吃吧。”貓谷子笑著說。

“那怎么能行呢？”小美老師這才明白，他這是要送人情呀，可他們之間沒有交情呀。

“沒事，都自己逮的魚，不花本錢。”貓谷子實實在在地說，實際他還想說——你們老師教書都是有功勞的人。可他嘴笨挫，說不出來。

“我能體驗一下坐船的感受嗎？”小美老師依舊滿臉笑容。

貓谷子看小美老師穿得那么干凈，漂亮，翠綠色的荷葉裙連衣裙裹在她凹凸有致的身上，像一條美人魚。而自己的小船濕漉漉的，船艙還擺放著腥臭的魚蝦，還有一堆亂七八糟的漁網，他有些難為情地說，“我這又臟又亂的。”

“沒事，我不嫌棄。”小美老師滿臉地期待，似乎下定了決心，今天來買魚是次要的，坐船才是重要的。

“那你等等。”貓谷子從河邊的蘆葦叢里掰下一些蘆葦葉鋪在了船頭，夏季的蘆葦葉長得又寬又厚實。

小美老師對貓谷子地印象還不錯：這個男人挺細心的，會照顧人，怪不得那兩個小丫頭收拾的干凈，漂亮。

小美老師一只腳剛踏上船頭，船便搖晃了起來，小美老師驚慌失措地一聲，收回了腳，尷尬地笑了笑。

貓谷子過來扶了小美老師一把，“坐下吧！”貓谷子真擔心小美老師會一頭栽進河里，可他又不好意思拒絕她上船，既然答應了，那就得照顧好人家。能為一名人民教師服務，他也感到很榮幸。

船離開了河岸，小美老師兩手按著太陽穴說，“有點暈。”

貓谷子沒有吭聲。如果小美老師不是老師，貓谷子一定會厭惡她，他討厭城里人矯情的樣子。可小美老師是老師，心里對老師的這份敬重是無法推翻的。他也曾上了幾年學，母親去世了，他便離開了學堂。

船在蘆葦河里平穩地行駛，小美老師也慢慢地適應了這種水上的搖擺。

“你為什么不送孩子去上學？”小美老師試探地問。

貓谷子沒想到她會問這個問題，手里的竹篙停頓了一下，又繼續在水里劃動。他不喜歡小美老師這個聊天話題，他拒絕回答。

兩人沉默了一會。只聽見河水在船身擦過的聲音，清脆，悅耳。

”貓仙兒是不是已經八歲了？”小美老師再次追問，臉看起來嚴肅了很多。

貓谷子不語。他似乎明白了小美老師來的目的了，他不敢看小美老師，他已經感覺到她的目光在拷打她。小美老師一定是打聽過他們家的底細了。

“八歲應該上二年級了。”小美老師的語氣放得緩和了些，她知道這個男人一定是有難處的，從他的眼睛里看出了他心里的傷痛。

“她是個殘疾孩子。”貓谷子終于說話了。

“她那點缺陷算什么？你不讓她上學會把她毀了的。”小美老師提高了音量。

“可別人笑話她怎么辦？別人欺負她怎么辦？”貓谷子有些激動，他覺得小美老師不明白他的心。

“可你能保護她一輩子嗎？她以后不識字，沒有文化怎么辦？也像你一樣漂在水上捕魚嗎？她可是個女孩子呀。你知道她有多么渴望知識嗎？那天，在教室外面，我看到她的眼睛里充滿了渴望。我忘不了她的眼睛。我想了好久，我問了很多人，知道她的特殊情況，和家庭情況，可為覺得這些都不足以阻擋她學習的路。”小美老師說得有些激動，最后一句又說得那么心痛與惋惜。“她長得那么好看，充滿了靈氣，以后一定會有出息的。”

“她是我的女兒，不要你管。”貓谷子知道小美老師說得也有一定的道理，可他還是渾身充滿了倒刺，他要保護自己與孩子。

“女兒是你的，我是多管閑事，我只是心疼那兩個孩子。我知道你是為了保護孩子，但是我沒想到她們的父親是如此的不明事理。”小美老師的笑容不見了，她嚴肅的臉倒映在河水中，聲音似乎在河面上蕩著回聲——“不明白事理，不明白事理……”一遍一遍地傳進貓谷子的耳朵里。

船靠了岸，小美老師走了那條魚。

“魚。”貓谷子說。

“今天不想吃魚了，改天吃。”小美老師勉強地笑了笑。

貓谷子提著魚木納地站在船頭。

小美老師穿過菜地，像從河里游上了岸的美人魚，渾身上散發著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