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的工作

祖父是個性格有些古怪的人,平時沉默寡言,不喜出去,也不常與外人交往,與祖母大相徑庭。性嗜酒,特別是度數高的白酒,他啜之如玉露瓊漿一般,無論是多么廉價的二鍋頭和高粱白酒。他常說“吃菜要下酒”,足可見他對酒的特殊癖好。

他除了愛酒,還愛工作,這一點可是在親戚朋友中出了名的。他把這一特點遺傳給了父親,卻不知我身體中有沒有相似的基因。我依稀記得,祖父以前是看稻子的,常常到深夜才回家。在我幼兒園時期一次與祖母接替了他的班:他不知是去與同鄉去飲酒還是咋的,只知道我那時特別沒耐心,在那嚷著要回家,祖母在旁邊安慰著,連連說道:“快到了,快到了。”待我回到家時好像有十一點了,我早已疲憊不堪,昏昏欲睡,從未感到那張小床有如此的舒服。這樣的工作,他好像從我能夠記事起,就做到了我上小學低年級時。

后來聽說稻田改了蟹塘,祖父成了無業狀態,整日在家無所事事。他變得更加沉默寡言了,經常坐在家一動也不動,只是在吃飯的時候,才能喝到一杯悶酒,對著它訴說著自己的無聊。

“你在家里閑著也不是個事兒,又不幫干點家務活!”祖母經常這樣數落著祖父。

終于有一天,是個陰沉沉的節假日,我睡到很晚才醒,太陽依舊躲在灰而厚的云背后不肯探出頭來。我一骨碌爬起來,走出房間,沒見到祖父的身影。詢問起祖母來,她說:

“他去幫看門了。”

祖父又有工作了,好幾天也不見他的蹤影,聽父母說,好像要一直呆在那兒。剛開始覺得這幢偌大的房子有些空蕩蕩的,一天又一天過去,也習慣了四個人生活。

忽然有一天他又回來了。罕見地,居然見到他臉上滿面紅光。他興奮地在家中一會兒踱來踱去,一會兒又坐下站起,喋喋不休地說著工作上有趣的事。自此以后,祖父隔一天回來一次,第一天早晨五六點起來扒幾口稀飯便匆忙地跨上他那輛破舊自行車離家,到了第二天交班時又要去老家的田里照料那幾株寶一樣的菜秧——這恐怕是農民與生俱來的情結吧。這份工月薪不多,才八百余塊,但是由于是一名門衛,傳達室中還有床有電視,夏天還有空調,因此祖父也沒有計較什么。

這一干又是幾年,直到不久以前。

一天回來,打開門,張口就用一句粗俗的話罵了一聲,說自己看門的那個廠倒閉了。我們只好安慰了他幾句——畢竟年過花甲的一個老人,有必要如此奔波嗎?祖父卻不以為然。他四下里委托人幫找一找有沒有什么合式的工作。當下,就是臨時工,也沒幾家會要一個六旬老漢吧?這顯然如同大海撈針,如何能找得到!

然而真讓祖父給找到了。

這是一份在小區做環衛工的工作。這個小區離祖父母家近,騎自行車不消五分鐘便能到,分為上午和下午兩班。經過多方打點,這是才總算定了下來。

祖父又每天能樂呵呵地去工作了。這份工薪酬略高。由于小區人大意,祖父每天總能撿到些許東西。祖母罵他沒出息,他也毫不在意。到現在也應該做了大概一年時間了吧。

? ? ? ? ? ? ? ? ? ? @無盡魔方寫于2015年8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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