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 ? ? ? ? ? ? ? ? 懷念阿爸
? ? ? ?這些年,用文字寫下的心心念念的情和意很多,卻獨獨沒有為阿爸寫下點什么。就像很多懷念父親的人說的那樣,這份情感太濃,怕粗淺的文字無法寫出那份情感,成了矯情的寫意。又或怕拙劣的文字寫下的父親不是記憶中的那個父親。
三十幾歲的年齡,該是被生活濾掉了一些浮華的東西,才敢在今天提筆寫下這份厚厚的想念。阿爸離開快20年了,倘若他健在,現(xiàn)在該是一個整天提著鳥籠,吹著口哨逛公園的六十歲老頭了。
這一次,寫父親,請允許我嘴角斜斜地叼一只煙斗(不爭氣的我,已經忘記了他最習慣把煙斗叼在左邊還是右邊,左右交換時,已無助得淚流滿面)。那個年代,父親沒有什么煙斗,他吸煙的器具,不過是他自己用一截小竹子做的煙筒,用我們淘汰的作業(yè)本紙裹著旱煙,吧嗒吧嗒地抽。印象中的父親,他總是坐在院子里,面前放一根條凳,叼著煙筒,吹著口哨,竹篾條在他手指上翻飛,變成一個個簸箕籮筐,換成我們幾個孩子的學費和生活費。那些艱難的日子,從未聽過阿爸說過半句怨言,也從未見他皺過一次眉頭。他長年累月坐著,所以我竟沒見過他朱自清父親那般的背影,也不曾記得父親是否高大。
沉默少語的父親,對我們不打也不罵,也少有過問我們的學業(yè)。他只是用眼神制止我們的頑皮,或用眼神贊許我們的努力。為了得到阿爸微笑肯定,我們都悄悄攢著勁。與父親相處的最幸福的時光,總是停留在那個月光清朗的夜晚,蛐蛐安詳?shù)貜棾赣H把我們四個孩子按順序排列好,挨著挨著為我們洗臉,那時候,父親心里一定是幸福的、知足的吧。父親離開時,我十六歲,最小弟弟,九歲。
父親離開的具體日子,已經沒有人說得清了。只記得那是十月一個下著小雨的清晨,老家一個姐姐突然沖進教室(那天是高一數(shù)學老師的課),老家姐姐說,你阿爸沒了,我便丟了魂一般,跟著她一腳高一腳低地趕回去,是怎樣回的家,流了多少眼淚,都不記得了。只記得,父親躺在堂屋的地上,雙唇緊閉,手掌還是柔軟的,卻聽不見看不見,親人們不許我哭,不許我把眼淚掉在他身上,怕父親不能安心的走。從那時,我的高中時代,時間總是潮濕的,幾乎沒有關于陽光的記憶。
幺媽不止一次地幫我憶起父親彌留時的情景。她說,父親臨走前,難受得用手使勁拽著床頭裝糧食的石柜,舍不得撒手,從來節(jié)約舍不得看醫(yī)生吃藥的父親,鬧著要去醫(yī)院,要去找醫(yī)生救他,一生好強的他,那一刻,為了放心不下的孩子,第一次低頭示弱,陪著他的親人,都忍不住落淚。幺媽說,父親留下的最后一句話,是讓我好好讀書,無論如何,都要把書念完。這句遺言,成了我后來在求學、工作中面對困難不輕言放棄的支撐,那些日子,母親拖著我們四個孩子,一路艱辛。所以生命中太多的苦難,在我這里都算不了什么,咬咬牙,挺過去,這已經成了習慣。不奢求,不為名利所困,淡然的性情,成了我這般人生的底色。
阿爸在時,沒有照過一張全家福,也許是條件有限,也許是大家都沒覺得這樣的一家人,會陰陽相隔,父親走后,只留下一張身份證上的照片(后來也弄丟了),在這個世界上,還能讓人憑吊的也只剩那座墳了。那些枯榮更替的墳頭草,那些爬滿青苔的石頭,還有長成的歪脖子大樹,僅此而已。
他的四個孩子中,只有我還稍許記得他的樣子,隨著年齡的增長,我也快記不住了,只能一次次在斜叼煙斗的動作中,在東方紅的哨聲里,去記住那些幸福的歲月,然而,這份記憶,終究會在被歲月沖淡,逐漸淪為孤本……
對阿爸的這份思念,在歲月里長成了一棵樹,生出纏繞的藤,在心的一隅,密密纏繞,靜靜生長,在這個母親節(jié),排山倒海般地涌來,抽絲般地消散。
————愿天下父親母親,身體健康!(2017.5.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