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淮安是我大學舍友燕子的高中學弟。

那時我們臨近大學畢業，時間比較多，就宿舍四個人一起約著去爬山。可燕子提議，得多加一個人進來，要不然我們四個人想拍合照還要一直麻煩路人。于是余淮安被燕子一通電話喊了過來。

余淮安個頭挺高，人偏瘦，笑起來眼睛亮亮的，純良無公害，一看就是標準乖弟弟的樣子。果然，一路上，余淮安毫無怨言地一個人背上我們四個人的背包外加一個單反，還時不時踩著點給我們遞吃送喝。

拍照的時候，余淮安舉著相機，各種找角度找光線，還拍著胸脯說自己學過幾年攝影，絕對會給我們提供一套驚世駭俗的畢業留念照。

可是我們一通表情做到臉部抽筋，余淮安還在那里對著相機上下左右地搗拾。最后燕子跳出來一看，媽呀，這拍出來的都是啥玩意兒，一水兒的黑不溜秋。

于是余淮安下一秒被我們集體辭退，讓他哪涼快哪待著去。

余淮安特別委屈，在一旁不停地申訴，真不是自己有問題，是相機質量不行。

我們都白了他一眼，覺得是他自己專業能力不足還在各種找借口，剛剛建立的弟弟粉絲團立刻瓦解。

最后，我們一致要求，余淮安回去后請我們一頓大餐，來彌補我們的精神損失。

對于這點，余淮安倒是很爽快，立刻答應帶我們去一家市區的烤肉店。我們暗喜，等會兒又有了免費的烤肉小二，委實劃算得緊。

晚上，余淮安一個人負責我們四個姑娘的吃食，很是忙碌。這初夏的天，雖然有空調，但他額頭的汗水跟開閘的水龍頭一樣停不下來。

中途，燕子接了一個電話，是借單反的那個朋友。朋友告訴燕子，前段時間單反借給了自己弟弟，卻被他弟弟摔了一下，但是他弟弟瞞到現在才告訴她。她朋友問，你們今天的照片，是不是效果很不好。

燕子剛好一邊啃肉串，一邊開的外放音。這一下子尷尬了，我們齊刷刷地看著對面的余淮安。余淮安兩手一攤尖著嗓子說：“臣妾此生清白了。”

我一個沒注意，一口可樂噴出去，余淮安白色T恤上立刻成了花T恤。還好他是站起來的，要不然，這花掉的就不是衣服，而是他那張秀氣的臉。

2

那天回去，余淮安堅持讓我對他衣服負責到底，跟在身后一直叫嚷：

“姚杭杭，我的衣服在召喚我為它鳴冤呢。”

“姚杭杭，你難道沒有一點點愧疚之心嗎？”

“姚杭杭，這可是我媽買給我十八歲的生日禮物。”

我聽到最后一個理由后，起了惻隱之心，接下話茬：”看在你和我弟同歲的份上，我這次委曲求全吧。“

余淮安立馬笑得小虎牙露出來，特別可愛。

我忍不住抓了抓他的頭發，像平時逗我弟弟一樣：“哎喲喲，這是誰家的少年郎，俊俏的很哦。”

余淮安的臉立馬紅了，收回小虎牙，臉繃得緊緊的，在那里裝深沉。

回學校后，我讓余淮安自己把衣服送過來。直到晚上九點多，余淮安才氣喘吁吁地跑到我宿舍門口，手里舉著他那件糊掉的衣服跟我招手。

“嘖嘖，你還真送過來啊？”我打趣他。

”這是你自己答應的。“余淮安的臉又紅了。”

”好了小弟弟，姐姐逗你玩呢。“

我又忍不住想湊上去摸摸他頭發，卻被余淮安抓住手，認真地說：

“姚杭杭，我可是有名字的，不要叫我小弟弟。”

”可是你確實比我小啊。“

”可我比你高啊。“

余淮安一本正經地胡扯。

三天后，我通知余淮安過來取衣服。余淮安第二天一大早就屁顛屁顛地守在宿舍門口。我遞衣服給他的時候，正好讓路過的幾個同學看見，他們紛紛行起了注目禮。

余淮安倒是很坦然地接受著四面八方的目光，接過衣服后，又立刻邀請我一起去食堂吃早餐，美名曰回報我的洗衣之恩。

我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套路，但還是出席了他的早餐邀約，因為我不想跟一個小屁孩一般見識。

燕子不知道從哪里知道了早上的新聞，跑過來問我：“是不是余淮安對你有意思啊。”

我趕緊擺擺手：“那還是別了，我對姐弟戀沒有興趣。“

燕子沒輕沒重的回一句：“可你的學長戀不也沒成功。”

我氣得從床上跳下來，追著燕子打，誰讓她哪壺不開提哪壺。燕子連連求饒，發誓再不會舊事重提，我才作罷。

可是燕子這個大嘴巴，借著找老鄉嘮嗑的名義，又跑到余淮安那里傳達了我的意思，回來后她學余淮安的口氣說：“她哪有一點姐姐的樣子，波波頭，圓圓臉，還老穿著娃娃衫，說我是她哥，都有人信。”一宿舍的人笑得東倒西歪。

我真是拿他沒辦法。

3

余淮安其實是個蠻有趣的男生。

他在我們拍學院畢業照的那天，脖子上掛個嶄新單反，手里提著一把吉他，還順帶使喚一個哥們兒幫忙提相機支架，一路神氣地走到我們跟前叫嚷：“是時候展現真正的技術了。”

那天他帶著我們在校園尋了一個風景優美的角落，支好架子，調好相機，招呼哥們兒在后面看著，然后指導我們做出各種搞怪的表情和動作。不夸張地說，那天真是把我們累得夠嗆，凹造型凹到面部肌肉抽筋，老腰都閃了。

臨近結束的時候，余淮安跑去買了一個大西瓜，切開兩半，然后從背包里翻出一個挖球器，幾個紙杯子，還有一個大大的保溫盒，里面是滿滿的一盒冰水。余淮安挖出幾個西瓜球后，就裝進杯子倒上冰水，遞到我們面前，美名曰哈根達斯版新款西瓜冰淇淋。

我們圍坐在一起，吃得爽心舒肺的時候，余淮安又搬出他的吉他，唱起了《鳳凰花開的日子》，惹得我們一圈姑娘紛紛掉眼淚。

我丟了一塊西瓜皮過去，抱怨余淮安在亂煽情。

余淮安敏捷地頭一偏，躲了過去。但是恨恨地說：“姚杭杭，你就是喜歡瞎搗蛋。”

燕子站起來打抱不平：“余淮安，你不要這樣沒大沒小，你要叫人家姐姐。”

余淮安鄙視了我們一眼后，繼續彈著吉他，沒理會燕子的反抗。

那晚回去，燕子突然拉住我說：“不會余淮安是真喜歡你吧？”

我趕緊讓她打住，不要亂點鴛鴦譜，這馬上就要畢業的人了，別說姐弟戀，就是給我一個高富帥，我也得掂量掂量實際情況，這都一把年紀了，談戀愛就得實際點。

4

可是，余淮安還是跑來找我了。

那是我畢業后參加工作的第二個月，正大周末的一個人待在公司苦逼地加班。都說職場新人不好混，現在還真是什么雜七雜八的活都往我身上丟，我還得樂呵呵地接著，不能有任何怨言。

這不，當余淮安打電話給我地時候，我正對著電腦忙得腦仁都疼了，以至于接到余淮安的好幾個電話，我都直接掛斷了。那時我剛換了一部手機，很多人的聯系方式還沒有存上去，于是余淮安被我列為可疑騷擾電話名單里。

最后，余淮安哭喪著表情發短信過來說：“姚杭杭，我是余淮安啊，現在正在火車站等著你拯救呢。”

我直接丟給他公司地址，讓他自力更生，并告訴他，姐姐我已自身難保，鞭長莫及。

等我全部忙完，已經是晚上八點。從公司出來的時候，一眼就看見余淮安背著他的雙肩包，乖乖地等在公司門口，昏黃的路燈把他的影子拉得很瘦很長。

他鄉遇故人，總歸是值得高興的事情，我又習慣性的跑上前，想摸摸他蓬松的腦袋。

余淮安卻頭一偏，用他大大的手掌抓住我的手，表明立場：“我已經是一個21歲的男人了，男人的頭不能亂摸，你不懂嗎？”

“哎喲喲。”我表示不認同，以為這是余淮安在故意裝深沉，就繼續湊上去，不依不饒地想抓住他腦袋宣誓自己姐姐的主權。

“哎，你，怎么這么不聽話！”余淮安突然眉毛豎起來，臉色一冷，眼神兇悍。我第一次見到發怒的余淮安，趕緊乖乖收回手，低頭搓衣角。

余淮安對我很沒轍，立刻嘆了一口氣說：“姚杭杭，你還沒吃飯吧，走，我請你。”

“等等，我一個工作的人，怎么能讓你一個學生破費呢？”我表示反對。

“你就不要嘴硬了，你才工作一個多月，又要交房租，又要管自己的衣食住行，我打賭，你現在全部身家，肯定不超過五百塊。”

余淮安的話可真毒，但也真準。我乖乖地閉嘴，任由他處置。

5

飯桌上，我這才想起來問余淮安，你晚上住宿地方找到了嗎？

余淮安把錢包甩到我跟前，示意我打開看看。我翻開一看，里面除了身份證和五百塊人民幣，里面空空如也。

我撇撇嘴，明明也是窮得要死，還在那里死撐。

不過，我馬上想到了另一個問題。

“你銀行卡呢，再不濟信用卡也行，怎么錢包里這么窮酸。”

“我沒帶。”余淮安答得干脆，還一臉坦然。

“你是不是豬腦子啊，跑來這么遠的地方，竟然身上只帶這么點錢......”

我突然停住了，隱約察覺了不對勁。

“余淮安，你老實說，是不是故意不帶的，你錢包這么干凈，怎么看都像是一場精心策劃的陰謀。”

“對啊，所以你今晚不想收留也得收留我。”

我又習慣性的伸手拍他腦袋：“你懂不懂男女有別啊，雖說我把你當弟弟，但是也不能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吧。”

余淮安突然抓住我的手不放開。

我意識到是自己這個摸頭的動作又惹怒他了，趕緊想著怎么道歉服軟。

余淮安卻盯著我一字一頓地說：“姚杭杭，到底我是豬腦袋，還是你是豬腦袋，你認為一個男生千里迢迢只帶著五百塊大洋來找你，就是為了做你弟弟？”

這個......

我終于找到了問題的重點。

6

從公交車上下來，我幾乎不敢再抬頭看他，心里雖然有著千萬種別扭，但終是沒法狠心地把他扔在大馬路上。

余淮安一路無話，在旁邊穩重得像堵墻。

拿出鑰匙開門的時候，我跟余淮安約法三章：

一、不可以在我還在衛生間里面的時候敲門。

二、睡覺的時候，只能打地鋪，沒有其他任何條件可以講。

三、明天務必馬上回學校。

余淮安不理我，直接走在我前面，先進了屋，然后給出評論：

“你這屋，簡直比我家廁所都小。”

我以為他是在模仿流星花園里道明寺的名言，就揶揄他，今天能尋到我這個狗窩就不錯了，人要懂得知足常樂。

不過我很快就發愁了，因為我總共就一套被褥，這打地鋪也打不成啊。

余淮安看我站在那里一臉躊躇的樣子，立刻明白了我的難處，就問我有沒有涼席。我想了想，從衣柜的最后面抽出一張年代久遠的草席，這還是我大學時候的老物件。

“你就這樣睡覺，晚上會很膈應的。”

余淮安擺擺手表示，這比睡大馬路被人打劫要好很多了。

我哈哈笑，說他付完吃飯錢后，就只剩兩百塊在兜里，連小偷都會嫌棄他。

余淮安白了我一眼，沒理我，就直接和衣躺下了。

我趕緊拉他起來，嫌棄他不洗澡就直接睡覺，生活習慣真不良好。余淮安翻個身繼續睡，嘴里輕輕嘟囔：“你一個女孩子，敢放一個大男人在你這里光著身子？”

我立刻閉了嘴，默默地洗漱完畢，和衣爬床關燈。不知為什么，我竟對這個大男孩沒有一點防備之心，一覺睡到了第二天早上，直到被余淮安做早飯的聲音吵醒。

他在廚房煎雞蛋，電飯煲里煮著粥。

許久沒有做飯的我，竟然有種重回煙火人間的感覺，心底有一股熱流在四處竄動。我洗刷結束后，發現桌子上已經擺好了一碗熱氣騰騰的南瓜粥和一碟煎蛋。

余淮安背著我還在廚房里打掃衛生，我感覺那股熱流快把我的眼淚給逼出來，就趕緊背過身鉆進洗手間，借著洗手的名義，狠狠地用手擦了一下眼淚。

7

吃飯的時候，我問他買了幾點的票，身上錢還夠不夠。余淮安卻伸出手摸了摸我的頭，又揉了揉頭發，手掌里的溫度炙熱得像一股電流打通了我的心脈。我一哆嗦，下意識偏頭躲了一下。

余淮安笑了笑繼續吃飯。

不過吃完飯后我又得去加班了，因為一大早收到了領導指派的新任務。我出門的時候對余淮安千叮嚀萬囑咐，務必鎖上門后，記得把鑰匙藏在門口的鞋盒子里。

不過我剛下樓又想起了另一件事，趕緊飛快地折了回來，從錢包拿出自己僅有的五百塊放在鞋盒子，然后出門坐上公交車后才發短信告訴余淮安，鞋盒里的五百塊是借給他用做回去路費的，不用客氣。

可余淮安最后只回復我“已出發”三個字，就再無多余的話。

下班回來，我拿鑰匙的時候發現鞋盒里我給的五百塊不僅還在，還憑空多了三千塊錢。

我趕緊發短信，問余淮安這三千塊錢怎么回事。

余淮安回：“如果我不裝窮，你又怎么會收留我？”

我回復一個鄙視的表情。

進屋后我一個人呆呆地坐在沙發上，腦子很亂，但又似乎抓到了某些問題的關鍵，于是打電話給燕子，問起余淮安的家世背景。

燕子對于我的疑問倒不是很驚訝，在電話里壞笑說：“是不是余淮安又不安分了，正式對你下手了？”

“他家里是干什么的？”我沒有接燕子的話，只是重復自己的問題。

“哦，他父親是我們當地一家企業的老總，母親是某事業單位的領導，所以家庭條件還不錯。”

聽到這樣的回答，我心底一沉，隨后找個借口就掛了電話。這讓我想起了自己無疾而終的第一段戀情。

那是一段刻骨銘心的前車之鑒。

我的初戀發生在大一，結束在大二，前任是跟我同一個學院的學長，人很好，對我也是真的好，可惜他父母看不上我家小個體戶的背景 ，還以我父母身體不行會拖累他們為理由，硬是逼著前任和我說了分手。

所以從那時起，我就知道了，古往今來，這門當戶對的觀念，是比鉆石還堅硬的真理，所有的世俗風情都可以隨著年代不斷更迭，唯有這一點，可以屹立千年而不倒。

我不允許自己愚蠢地在同一個地方栽兩次跟頭，于是悄無聲息的拉黑了余淮安的所有聯系方式，還迅速換了新的出租房。這次我干脆利落到連自己都驚訝，可事實是，余淮安到目前為止并沒有任何明示，我自己倒成了那只驚弓之鳥。

所以，我其實比任何人都要心虛，在面對余淮安這件事情上。

8

等再次見到余淮安的時候，已經是兩個月以后。那天我又加班到很晚才下班，心情不算好。

沒有任何征兆地，我發現余淮安站在我房間的門口，遠遠看上去如一座雕像，冷冷地注視著我。在他凌冽的目光下，我變很膽怯，不敢靠近，就停留在十米遠的地方，糾結著要不要轉身逃走。

可余淮安沒有給我再次逃跑的機會，他陰沉著臉，一步一步靠近我，讓我立刻失了轉身的力氣。

“姚杭杭，是我上次給你的三千塊錢讓你有了逃跑的底氣嗎？早知道，我連那五百塊也一起收走，讓你窮得挪不了窩。”

是的，我很窮，這一點我一直都很清楚，可是當這個字從余淮安嘴里蹦出來的時候，卻給我重重一擊。在第一次失戀之前，我一直覺得窮只是一個形容詞，充其量算是我的一個缺點，但不致命，可是前男友的離開，讓我心底從此插上了一根刺，輕輕碰一下都會使我顫栗。

漸漸地，一股怒火從腳底開始燃燒，自卑是它的燃料，而余淮安親手點燃了它。

我幾乎瘋了一般，沖到余淮安面前，吼道：

"是的，我窮，沒有你這樣天生貴公子的命。你們不就是攤上了有錢有權的爹娘，所以個個都可以跑過來對我指手畫腳，踐踏我的自尊心。如果剝離掉這些先天的優勢，你們不也是窮光蛋一個。你的三千塊錢，我現在就還給你，請你帶著你的錢和你的不可一世，立刻消失，我余杭杭這輩子都不想再看見你！"

我從錢包里抽出今天剛發的工資，三十張一百的大鈔，甩在余淮安的面前，然后轉身沖進房間，反鎖上門。

余淮安不知道是不是被我突然的發瘋驚到了，一臉無辜和不知所措地僵在那里好久才離開。可是我管不了那么多了，我就是要復仇，在前男友那里得不到的自尊，我都一起算在余淮安這里，還翻著倍的撒氣。

事后，燕子給了一句中肯的評價：

"姚杭杭，你就承認吧，被偏愛的有恃無恐，說的就是你。"

我不否認也不認同，只是對燕子說了句：“一個人如果在同一個坑里栽倒兩次，那就是愚蠢。”燕子在電話的那頭，恍然大悟地長嘆一口氣。

此后的一個月里，余淮安像人間蒸發一樣，再無消息。

我想，應該是自己的歇斯底徹底嚇退了他。可是沒想到，一個月后，來找我的不是余淮安，卻是余淮安的母親

她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我吃驚到以為她是找錯人了。

余淮安的母親親切地叫我杭杭，還說他兒子十一回到家后，就一直悶悶不樂，整天不出門躲在房間里睡覺或者發呆，把她嚇壞了，后來還是自己跑去問了燕子，才知道原來是自己的兒子失戀了。

余淮安的母親在電話里，懇求我，無論他兒子做錯了什么，都請原諒他，她這個做母親也有錯，沒有教育好自己的孩子。

面對這樣愛兒心切又溫和的母親，我不由自主說了實話：

“對不起，阿姨，不是余淮安的錯，是我自己覺得配不上他，我家庭背景很一般，父母身體也不好，所以我并不是余淮安合適的戀愛對象，他本可以值得更好的。”

余淮安的母親明顯松了一口氣，然后語重心長地說：

“杭杭，婚姻里，最重要是什么，你知道是什么嗎？是愛情。我和淮安他爸當初在一起的時候，他爸也是一個剛考上大學的窮小子，可是我還是義無反顧嫁給了他。我一直都認為，這世界上，能給予人快樂的，是一個人發自內心的愛和快樂，而不是那些虛無的物質。”

我在電話這頭聽得淚流滿面。

余淮安的母親在掛電話之前說：“我讓淮安過來跟你講話，可以嗎？”

我捂住嘴，憋了好長的氣，才穩住嗓子，認真地說：“好的，阿姨。”

電話那頭，有腳步走近的聲音，雖然隔著千里的距離，我還是聽出了那是余淮安特有的腳步聲。

“好久不見，姚杭杭。”

“好久不見，余淮安。”

是的，這世界上，最珍貴的是一個人發自內心的愛和快樂。我既然能夠給予余淮安最真實的幸福，那么我還有什么理由放棄呢？

因為，愛才是這個世界上最昂貴的遺產，余淮安有這樣的母親，那么以后，即使有一天，他變成了一個身無分文的窮光蛋，但依舊會給予我富可敵國的愛。

在愛里，我們都是有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