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源于很久以來的一種沖動,源于工作以來帶給我的種種感動,源于長久以來漸漸要失去真性情的陣陣悸動。在不透露案情和某人及其家屬的情況下,我想記錄下我與一個老人的故事,或許這不能稱之為故事,只能是我們生命的相遇。你或許也出現(xiàn)在我的記錄中,你或許沒能看到。
? 其實對于一個與我相距八百多公里的老人,我從來沒想過以什么原因會與其相遇和相識。但是命運還是讓我們的生活有了一個交接點,我之前說過其實是因為別人的世界我參與的太多,當(dāng)然多是無意的冒犯。由于工作的原因,我們履行了一個執(zhí)法者應(yīng)該做的事情,將其女兒送進了監(jiān)獄。對于我們或許說是應(yīng)該的,對于一個母親來說或許是殘忍的。法和情,我從來未能分清哪一個在我們的生活中更重要,當(dāng)然個案各論,還是堅持于法不容情。
? 第 一次見面是臨近冬天的時候,老人與其兒子蜷縮的坐在辦案區(qū)的沙發(fā)上。我剛剛外出進屋。門前的協(xié)警告訴我“那兩個人找你!"我隨后便進了房間,”你好!你們是?“兩個人見我進來,都站了起來。老人,年齡六十多歲了,嬌小的身材,身高確有一米五左右,樸素的穿著干凈而利索。旁邊的中年男子,三十多歲,眼神散漫而恐慌,新鮮的穿著還是難以掩飾農(nóng)村漢子那一臉的黯淡,站在老人旁邊小心翼翼的站在老人的旁邊。道明來意之后,我便把允許范圍之內(nèi)的其女兒犯罪的事實告知了老人,老人當(dāng)時并沒有什么不悅,這時我未曾想到的。后來我明白了,對于一個常年與黃土地打交道的人來說,誰能明白”冰“ 的含義。于是借助于這層的原因,我并未道破,不是沒給與他們知情權(quán),我只想讓老人保存一種幻想和安慰。短暫的接待之后,兩人怯怯的離開了我的辦公室。卻留給我了過多的沉重。
? ? 這件事情就這么過去了,這件事情就這么放下了。或許是我們接觸的這種人多了,她女兒只是我們抓獲的其中一人并未不同,而老人也只是萬千家屬中的一員,甚至這次短暫的見面我并未留下什么印象,畢竟大哭大鬧的對我的刺激更多一些。
? 過了約有一個月,老人又來找到了我。一個人拎著一個紅色的塑料袋,里面依稀可以看見一個水壺和一袋還未吃完的手抓餅。”警官,我又來麻煩你了!“見到我時老人高興的笑著說,”你怎么來了?“看到老人只身一人,我便攙扶著老人進了辦公室。經(jīng)過交流得知,上次和老人一起來的是老人的兒子,上次回去之后,家里人是在想不出什么辦法,其兒子干脆說不管了。老人因為是在放心不下,只能瞞著兒子自己做了十幾個小時的火車又來找到了我。我聽了之后想象著身材如此嬌小的她擠在綠皮車廂的情景,我有些無語和無助了。老人一再的追問她女兒的情況,我其實有些不忍心去說,但我又不想去騙她,我只說了一句”你還是去幫你女兒請個律師吧!“我知道這個沒什么用,但我只想幫一個母親而已。之后的近兩個小時里,我只陪著她聊家常,說不易。情到深處,老人總是濕潤了眼眶,但從未在我面前流淚。老人和我坐在一起一再的重復(fù):”從小就沒讓她受半點委屈,你說她怎么干這個呢?“我也只能盡量的去勸慰。臨走的時候,我留下了老人的電話號碼,并把自己的手機號碼留給了老人?!庇浀媚愕郊抑?,給我打這個電話跟我說一聲!“”好的,你放心吧,警官!“老人就這么坐一晚上的車來,又坐一晚上的車回去了。
? ? 過完年沒多久,老人又是一個人來到我這,我當(dāng)時就責(zé)備她”你怎么又一個人跑來了?“”我就是想給女兒送點東西,順便過來看看你!“這次我們彼此都沒有去碰觸這個傷心地話題,又是安靜的兩個多小時的交流。到了兩個人都沒什么要說的時候老人嘴里總是重復(fù)著那句”從小就沒讓她受半點委屈,你說她怎么干這個呢?“讓旁邊的我覺得甚是辛酸。老人提出“我能見她一面嗎?”我說“宣判之前可能不行!”“那她什么時候宣判啊?”“這個得看法院的時間安排!”“警官,你得幫幫忙??!”我只是一陣尷尬的抿嘴,我?guī)兔Γ抑幌霂湍銊e再傷心??墒俏乙呀?jīng)幫不上什么忙。這次臨走前老人留下了一個請求”警官,我回去之后可以給你打電話嗎?“”可以,只要你想找人說說話的時候?!芭惆槔先艘黄鹕畹膬鹤觾合币呀?jīng)讓老人感覺很是無助。這次走的時候,我提出要去車站送老人,老人拒絕了,她說”來找你已經(jīng)夠麻煩你的了,哪能再讓你去送!我回去會給你電話的,你放心吧!”
? 老人回家之后,給我來過幾次電話,大多數(shù)是因為白天太忙只能說寥寥的寒暄幾句就掛了。之后老人或許是覺得我太忙了就很少再打電話來了。
? 第四次見面,老人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我正在開會,我回復(fù)了一條短信。或許老人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短信,她又打了幾遍。開完會之后,我怕有什么急事就給老人回了個電話。”警官啊,你忙著了是吧?你什么時候回來啊,我在所里等著你呢?“聽到我的聲音電話那邊的老人歡快的像個孩子?!卑?,你在所?我馬上回去!“回到所里之后,老人已在接警大廳坐了許久。這次老人來有明顯的不同了,因為上次老人找了個律師跟我聯(lián)系了一次。我跟律師說了,為了老人可不可以不告訴老人這件事情的嚴重性。律師也是個好人,起碼我是這么認為的,這次老人來還是律師去接的站。律師當(dāng)時很痛快的答應(yīng)了。老人和跟我坐了一會,我就覺得有些不對,”我什么時候能見她一面?“我說”很快了,她的案子應(yīng)該快判了!“”唉,我都不知道還能不能見她幾面了?“”其實警官你不用瞞我了,我知道她的罪不輕,也不會很快就出來。只是不知道她出來的時候,我還在不在了?“老人在我面前第一次,強忍著還是流淚了。像是在和自己的孩子生離死別,老人怎能不痛心。我只能繼續(xù)自己的”謊言“,”還沒判呢,你怎么知道,應(yīng)該不會有什么事情的!“終于把老人的情緒撫平。
? 我們聊了一個多小時后,老人堅持要請我吃頓飯,說是要感謝我。我不知道,這么老實樸素的老人怎么也學(xué)到的請人吃飯的禮儀。之所以說是學(xué),因為老人說的生硬且笨拙。或許她都沒有想請我吃什么。正值中午午飯時間,我提出由我來請,不為別的,只為一個做母親的心,否則我不去。老人堅持她請,我們誰也沒有妥協(xié),或許根本就不能妥協(xié),我不能,她也不會。由于臨時安排給我個事情我們誰也沒請誰,我就先離開了。第二天到所里的時候,老人已經(jīng)站在了所門口,還是拎著一個紅色的塑料袋,”警官,我要回去了,這些天麻煩你了,你也那么忙!“”好,回去之后給來個電話?!啊焙玫?,我走了!“又過了一天,一大早老人就打來了電話”警官,我到了,你放心吧,謝謝你了!“”到了就好!“
? 老人會不會再來我不知道了,老人已經(jīng)什么都知道了,或許真像她說的她未必能看到女兒出來的那天了。每次送走老人的時候,我都有一種想哭的沖動,不為他們多么可憐,不為他們多么無依靠,只為那顆父母心。綠皮車廂,每次十幾個小時的路程,或站或坐,老人就這么一次次的只身一人來回奔波。她之前甚至未進過什么所謂的大城市,是什么給她如此的勇氣?痛恨于她女兒的不爭氣,當(dāng)她在青島享樂的時候是否會想起掛念她的親娘。當(dāng)她要為自己的享樂付出代價時,為什么偏偏要拽上無辜的老娘!其實不想再讓老人再來了,那么辛苦;其實還想再見到她,我也有些放心不下了。她還會給我打電話說說她的近況嗎?兒子兒媳惹她不高興的時候,她還會偷偷地打電話給我嗎?我好想去看看她,看看她那個家。好想,好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