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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

我一定是十七歲

因為之后的我

一直停留在十七歲的光景

那是我第一次看見海

站在硌腳的沙灘上

海水用力漫了上來

沒過我的趾尖

在我的血液里灌進了潔白透亮的鹽

自此每一口呼吸都是咸的，黏膩的

七月的風很大

掀起的浪義無反顧地撞碎在巖石上

我迷戀這一層一層的海浪

覆蓋怒吼

覆蓋畏懼

覆蓋掙扎

卻總是小心翼翼地托著我

像懷抱一個被遺棄的嬰兒

我喜歡睡在海的浪脊上

聽螺號聲把漁船推遠了

看遠處的海鷗親吻大海

白色的風帆白色的貝殼

海水充滿了我的十七歲

我想只有我才懂得

海不是神的饋贈

它是天上的云墮落人間

億萬朵云的億萬次墮落

沒有化成精靈或鬼魂

化成了億萬朵浪的億萬次破碎

沉浸在海涌動的身體里

我還清晰地聽見一聲聲呼喚

急切地喚著"歸來，歸來"

像母親在傍晚時分盼著我

我再也沒有回到岸上去

因為這海像母親的子宮

這海水不是海水

是我未生時的羊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