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異別墅

天這么暗,連星星的亮光都沒有。

這棟別墅好大好空曠,我推開門走入,“有人嗎?”

答案只有回聲,繞著風旋上屋頂,最后一絲聲音消散。

長長的樓梯,粗粗的扶手,我試探著走上樓去,走了很久很久。回頭看了一眼,樓梯的末端隱秘在黑暗中,好似沒有歸途。

我走在巨蟒的腹中。這樣想著。

樓上房間都緊鎖著,我一間一間的尋過去,想尋找別墅的主人,告訴我如何離開。

卻在最深處的房間里看見了死尸和人骨。

我顫抖著想要關門,發現怎么都關不上。面前裝著腐敗骨肉的兩大麻袋好像明白我的恐慌,居然輕微的動了。

“啊!”我發出一聲極短促的叫聲,明白不過是來自窗外的風,然而在這樣可怖的場景下,怎么可能不認為尸體會復活呢?

不管了,我摔開門把手,沖下樓梯,鞋都掉了一只。

可惡,我低頭看一眼,睡衣,棉拖,是誰將我送來這里?快要精神失常的我,試圖搞清楚狀況,卻在崩潰里愈發迷糊。

是我,是我殺的人嗎?我,我攤開手掌看著,沒有血跡。用力的雙手握住,想要抑制這小幅度、不自覺的抖動。一滴水掉在手背上,是我的眼淚。

我再也經受不住,放聲大哭,嚎著叫著直到喉嚨發痛。沒有人幫我,沒有人幫我,淚眼模糊中,看到了一間移動的屋子。

經過面前時,我立馬跳了進去,這下好了,另只鞋也掉了,兩腳光光,真冷啊。

屋子的正中央,坐著一個女孩。我欣喜若狂,跑到她身旁。可無論我怎么打招呼,都吸引不了對方的目光。

這面大大的落地鏡上,沒有照出我的影像。獨獨看見這個女孩,蒼白的臉龐,纖細的身軀。

我來不及驚恐為什么自己沒有出現在鏡子上,反而繞在女孩的周圍走了一圈又一圈,一圈又一圈。

直到我看見,即使連衣裙很長,長到足以掩蓋她的腳踝,我還是看見——她沒有右腿。

我再度抬頭觀察鏡子里的她,毫無生命力,歪躺在椅背上,散發著放棄、頹喪的氣息。

正欲探究時,進來一位白發蒼蒼的老者。他顫顫巍巍地拿著禮盒,極其緩慢地走到女孩面前。

女孩的眼睛亮了,她直起腰板,充滿希冀地問,“是我想要的禮物嗎?”

老者咳嗽了幾聲,沒有作答,將禮盒放在了女孩腳下。

她著急地從椅子跌坐在地上,絲毫不顧疼痛,專心致志地拆著絲帶,死結,全被打開。

蓋子掀起,禮盒的中間是一個用繩子編制的東西,說不上來是什么玩意。

“凡南,”她低喊著,把物品從禮盒中拿出,陡然掀開連衣裙。

我捂住嘴巴不讓自己叫出聲,這條缺失的右腿,暴露無遺,連上面蜈蚣般的傷疤都看的一清二楚。

她撫摸著自己的右腿,縱然只剩大腿根部。愛憐珍惜地將禮盒中的物品放到右腿缺失的部分,“凡南,凡南,你看,我的腿回來了,我可以繼續跳舞了,你快看。”而后借助椅子,用手一撐準備站起來。

徒勞。

繩制品并沒有隨著她的動作一起站立,依然靜靜地躺在地上。

那個被叫做“凡南”的老者接住了女孩搖搖欲墜的身體,“夢蝶,不,別這樣,是我沒用。”

二人掩面哭泣,我靜靜地看著,感受這份愛和悲傷。

夢蝶全身心地依賴著凡南,她將頭深深地藏在他的胸膛,雙手環擁著對方。

不知過了多久,夢蝶捧起老者的臉龐,驚覺道,“凡南,你怎么老了?”

凡南苦笑著打趣道,“你愛我愛到不在乎容貌,真好。可惜衰老也無法換回你的右腿。”

“凡南,凡南,”她呢喃著,“是我太自私,自從失去右腿,就再沒關注過你,凡南,你,你不怪我罷。”

“不,”凡南溫柔地撫摸著夢蝶干枯的頭發,“怎么舍得怪你,只可惜了一場失敗的交易。”

夢蝶依舊不死心,她狂亂地抓起那個物品,死死地摁在自己的右腿根部,“為什么不能黏合?為什么?這是交易!交易就不應該是失敗的,只有成功才配被稱作交易!這該死的腿!”

她發瘋的失態令凡南更加心痛,可他已年老無力,無法阻止夢蝶的動作,在一旁焦急地咳嗽,忽然躺倒在地。

夢蝶扔下物品,爬著來到凡南身邊,“凡南,凡南,我不要這條腿了,讓他把我左腿也拿去罷。我,我要做交易,我要換回你的青春。”

可這一次沒有得到凡南的回答,他微笑著看向夢蝶,目光越來越渙散,最終呼吸越來越輕......

夢蝶趴在凡南的身體上,任眼淚肆意流淌,合上雙眼喃喃自語,“拿走我的命罷,什么都不要。”

頃刻間房子震動了起來,我大吃一驚,莫非要在這里陪葬?急忙跑去門口想要逃脫,可是擋不住天旋地轉,暈了過去。

等我醒來已在別墅的大門,不同的是光亮取代黑暗,太陽曬得一切都暖烘烘的。

再次打開熟悉的大門,走過這一條似曾相識的樓梯,我惦記著剛剛那對男女,找尋過去,卻沒有了飄在空中的屋子。

我向樓下看去,夢蝶竟在大廳里跳舞,那殘缺的右腿復原了,腳上是一雙漂亮的舞鞋,她歡快地跳著。

這曼妙的舞姿,搭配著臉上極喜悅的笑容,令人感到幸福。

凡南恢復了年輕時的容貌,跟在夢蝶身后,二人向別墅外走去。

“嗨。”有人拍了下我的肩膀。

我嚇了一跳,隱約看見ta的無名指上有顆痣。

似曾相識,正當我努力回憶時,發現那些緊閉的房間都被打開,不斷有人從各個房間中走出,樓梯上充滿了歡聲笑語。

我也跟隨人流走了下去,正當我要走出別墅時,大門關了。

我充滿困惑,一時間恐慌全都涌了上來,那些死尸和人骨......死尸?我想起拍我肩膀的人,手上的那顆痣,正是我在麻袋中的腐朽尸體上看見的。

難道死人復活了?

我大驚,抬頭看四周,不明白這到底是什么地方。

“如果一個人太貪婪,或深陷絕望,不僅自己想要的得不到,就連已有的都會失去。”

誰在說話?

為什么要和我說這些?

“是我。”他突然出現在我面前,好像聽懂了我的心聲。

我強裝鎮定,“先生,請打開門。”

“你在走進絕望,”他玩味地笑著,“小心掉入陷阱。”

我勃然大怒,正欲質問,他卻自顧自地說起話來,“那些得絕癥的病人渴求存活,不惜用至親的性命交換,最終死在我的別墅里,成為尸骨。”

“那對情侶,因為女孩的自私,導致了男生的死亡。”

“好在死亡喚醒了他們,”他哈哈大笑,“否則一輩子都別想離開我的奇異別墅。”

寒意從骨子里滲出,我瑟瑟發抖,“惡魔。”

“如果我是惡魔,就不會在他們幡然醒悟后給予新生,只有懂得珍惜的人才會明白什么是幸福。”

“等你什么時候不想離開這棟別墅,你就能離開了。”

說完便消失在我眼前,“不——”

我驚恐地怒吼,“不!”猛然從床上彈起,額上全是冷汗,后怕地抹了一把汗水,我起身給自己倒了杯茶,無意中看見右手無名指上多了顆痣。


從此,我再沒抱怨過任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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