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謝謝。

我說，謝個屁啊，我可是你選定的狗頭軍師。

01

我總是想著要和她解釋清楚自己名字的由來，解釋了一遍又一遍。

我說，
“你知道我們村以前沒出過什么讀書人的。我舅是我們村出的第一個大學生，他很厲害的，現在在城里工作呢！”
走馬說，
“嗯，我知道，然后呢?”

我繼續說，
“然后......我舅媽也是大學生，那個年代的大學生都很厲害的……”
走馬說，
“哦，還有呢？”

我就超級沒有底氣了，
“我出生的時候，我媽媽讓舅媽幫著取的名字，我的名字可是舅媽翻過字典起的，這和班里的小青小麗都不一樣”
這次走馬聽懂了，
“所以，這就是你不讓我叫你狗頭的理由嗎？”

我重重點頭，
“是的沒錯”
于是她按著我的頭，
“好的，我知道了，狗頭。”

以上就是我和走馬的經典對白，時間坐標約為十一年前。
那時大學生還是個稀有的東西，并不像現在似得街上十個人就有九個是。
真是得偷偷慶幸，還好我舅媽翻完《新華字典》后沒給我起名叫林新華。

02

她說，“本將軍心懷天下！”
她說，“我需要一個軍師為我出謀劃策！”
她說，“就是你了，我的狗頭軍師！”

我開始也不想的，可是能有什么辦法。
老師要她做我的同桌，我要是不管好她的作業，老師就要撤掉我的學委班干部了。
唉，都是該死的虛榮心害的。
試問，有哪個六年級的小學生不想肩膀上帶兩條杠呢？

我作為軍師的日常，就是給她出主意怎么玩。
操！回想起來盡是黑歷史！
下河摸魚，掉河里，差點被淹死的，是我。
果園偷桔，被狗追著咬，差點廢了一條腿的，是我。
地里偷瓜，被主人抓到，差點被擰斷耳朵的，還是我。

但憑良心講，其實作為她的軍師待遇也不算太差勁。
因為我的將軍從來沒想過要丟下她的狗頭軍師。
其他人都跑了，但我的將軍跳下河救我狗命。
其他人都跑了，但我的將軍拿磚頭和狗拼命
其他人都跑了，但我的將軍砸了自己的存錢罐，拿出所有的錢買下那個瓜。

回家切開那個瓜，走馬問，“靠，這個瓜是誰挑的？沒熟怎么吃啊！”
接著有個呆瓜弟弟就搶答，“將軍，這是你自己挑的”
最后那個呆瓜弟弟被她揍了一頓。

03

我最大的苦惱是我的將軍每天都不寫作業，連抄都不愿意。
我只好每天都要背著雙份的作業回家，自己先寫完一份，再幫著她寫另一份。
那一年我所有的零花錢都用來買了圓珠筆，每次看同學吃辣條都好羨慕。

直到小學畢業考，我的成績，一科考了九十七，另一科考了九十五。
走馬和我互補，一科考了三分，另一科考了五分。
她是真的不喜歡讀書。

她挨了媽媽一頓抽，然后帶著我去見了她創立的“走馬幫”。
說白了就是一群我已經見了無數次的（敢不叫她將軍就會挨揍的）臭小屁孩。
但那個時候大家都是臭小屁孩。
于是我覺得她超級威風。

她超級大聲的向大家宣布，
“這是我們走馬幫的狗頭軍師，這次畢業考，我們倆加起來加起來剛剛好考了雙百！可謂智勇雙全！”
底下的臭小屁孩都說好厲害啊！啪啪啪就是一陣鼓掌，攔都攔不住。
我也沒有要揭穿她，畢竟她的算數確實是對的。
而且說法也是對的，我是“智”（那時候還不智障），她挨抽的時候一滴眼淚都沒流，這不是“勇”是什么？

倒是我當場哭得跟狗頭一樣的求她媽媽，“阿姨別打她了別打她了，你看雞毛撣子都快抽斷了。”
她覺得我那個樣子很慫，丟了她的臉，直接說“抽斷了我再買一根還給她！”
于是她媽媽抽她更來勁了。

04

趁媽媽中場休息，她拉著我跑了。
她說，“林潔瑩，你哭起來真的像狗頭......但是你這個朋友我交了”
噢！這樣算起來那可是她第一次叫我本名。

走馬至今不知道，我哭是因為想起來紫薇和小燕子也是這樣被容嬤嬤用鞭子抽的。
好疼啊，紫薇和小燕子好疼，走馬一定也很疼。
看電視的時候我哭得很慘，現在看到了3D立體版可不就哭得更慘嗎？

05

走馬不是她的本名。
這用屁股都猜的出來吧？
誰會給自己的孩子起這么個破名字啊！

就是某一天，她突然覺得自己的本名不好聽，要我給她想個名。
大概每個少女到了一定的年紀都會嫌自己名字不好聽，想換個言情小說里女主角般的名字。
反正我們班上的小青小麗她們都給自己起好了名。
叫墨紫萱啊......顧雨涵啊......什么的。
還在班級互相叫來叫去，聽得我掉了一地的雞皮疙瘩。

當時六年級的我問，“你長大后有什么夢想嗎。”
當時六年級的她想都沒想就回答，“我喜歡花，長大后想開花店。”
嗷！這真是很少女的夢想，我很羨慕。
不像我那時的夢想是當律師，大概只是覺得自己上課發言的時候口才不錯吧。
你們看，做小孩子就是好，只要擁有一點點向往就可以無限放大，畢竟當下沒有人可以否定你的未來。

于是當時六年級的我對當時六年級的她說，
“不如你就叫走馬吧。”
“有個成語走馬觀花。”
“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就是講有個人中了進士，進士是什么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很厲害咯，他騎在馬背上一天內就看盡了全城的花。”
我頓了一下又故作神秘的補充，
“而且最重要的是這名字比所有人的都酷！”

她一直覺得我非常有文化，大概這下就覺得我更有文化了。
她鄭重的拍著我的肩膀，
“肩膀上有兩條杠就是不一樣！那我以后就叫走馬了！”

06

事實只能證明我的遠見，可是要等個八九十年。
記得那時我們挨了不少笑話。
一個叫走馬，一個叫狗頭，這在孩子們口中足以淪為笑柄了。

直到上了初中才好了很多。
我是指，沒和她分在一個班，沒有人知道我叫狗頭。
倒是她“走馬”的名聲越傳越大，畢竟學校里有什么“胖頭”，“雞哥”，“鳳姐”之類的人存在，她的名字反而是最特別的了。

07

我們見面越來越少。
走馬和那些結拜的兄弟姐妹天天混在一起，要么不來上學，要么直接翹課。

有一天。
她說，“網管是鳳姐的表哥。網吧真好玩，我QQ上已經一個太陽啦！......但是我不帶你去，你要好好讀書，長大做律師”
我很羨慕，“我的QQ才三顆星星。”
她說，“那你密碼給我，幫你掛著，要是有人來找就回‘不是本人’”
臥槽！真是開心死了，QQ能有一個太陽是當時多少初中生的夢想啊！以前我想都不敢想，以后竟然也會有機會實現。

有一天。
她說，“今天雞哥帶我去打人了，他一拳打在那人臉上的樣子真是帥。可其實那個人沒做錯什么，他就是穿了一雙雞哥一直很想要又買不起的新鞋子......你一定得保密，要是雞哥沒面子所有人都得挨揍”
我小雞啄米般光速點頭，“一定保密”。
后來我每次在學校里見到雞哥，都覺得他有點可憐。
故意放大幅度的動作，故放大音量的笑聲。
有一句歌詞很應景，你不是真正的快樂，你的笑只是你穿的保護色。

又有一天。
她說，“胖頭他們帶我去旱冰場玩了， 我第一次玩，滑的不好。就是初二的那個老大阿燈你知道吧？他拉著我帶我滑的”
我說，“我知道他。你離他們遠點好不好，我不想你變壞”
她就笑了，“我沒有變壞。你記得要好好讀書，別忘了你的夢想是做律師。”
我在那時就很想告訴她，
“夢想只是給小學生寫作文用的罷了，其實我早就忘了什么狗屁律師的夢想，你不必費心替我記得。”
可我沒有，我只是說，
“那你也別忘了要開一家花店”

08

接著就是上了初二，08奧運就快要來了。
我無限期待著奧運會，與此同時，走馬無限期待著愛情。
其實走馬真的很漂亮的，大大的眼睛，高挺的鼻子，小小的嘴巴，尖尖的瓜子臉，加上白皙的皮膚和細細的大長腿。
當時的校花是長得非常一般但是讀書非常好的一個女孩子。
我懷疑選那女孩做校花的人腦子里都是屎。
走馬要肯好好讀書，校花準是她的位子。

可走馬這種“大姐大”是不可能和普通小弟談戀愛的，丟面子。
接著在某天，那是天氣非常好的一天，走馬來找我，蹦蹦跳跳的。
她真的還是個小女孩呀。

“狗頭狗頭，我......”
我就在想她是不是腎上腺激素分泌過多才會紅著臉，生物老師好像還沒有教到這里。
然后她小聲的說，
“我談戀愛了，是和......阿燈”
啊......我馬上就忘了要去思考什么使人臉紅的是否是腎上腺激素分泌過多這種問題了，至少我一點也不希望她的戀愛對象是阿燈。

阿燈是家里的獨子，聽說是五代單傳了，所以被寵到沒邊。
從小就很驕縱，誰要是敢不順他的心，就會當場打砸東西，亂發脾氣。
沒辦法，一個家族獨寵一人，那么多人給他擦屁股呢，能有什么好脾氣。

“他有很多女朋友的，我聽說的都有三個了”，我特別不解。
“我知道，但他說了以后只會愛我一個”，她很自信。
“不可能，我覺得他不是那種人......你能不能不要和他在一起？”我試探性的問走馬。
走馬就生氣了，“你要是拿我做朋友就跟我一起相信他，他說他會愛我的”，然后轉頭就走了。

而我一點也不生氣，就是難過。
我可是你的狗頭軍師啊你為什么不信我！
我真的想反駁，
“你要是拿我做朋友就相信我，他不會愛你的。”
可我沒有，我只是沖著她的背影喊，
“那你小心一點！”

09

走馬是真的好愛阿燈。
她斷了和其他所有男生的來往，不打架也不惹事生非。
阿燈的前女友找來，罵她是個婊子，還抽了她一巴掌，這她都能忍下來。
在以前，只是有人罵了我一句傻逼被她聽到了，我一點也不在意，但她就堵那人，把他揍的，逼著他給我道歉。

也許阿燈也是真的好愛走馬。
他到處炫耀自己新交了女朋友。
他樂不思蜀的，繼續在學校橫著走。
他一次一次的拉著走馬，走向學校的各個角落。

那是走馬第一次談戀愛。
第一次有人牽她的手。
第一次有人吻她的唇。
第一次有人送了她花。
第一次有人和她承諾了天長地久。
還有，
第一次有人上了她的床。

是那么小的孩子啊。
現在要是有哪個混小子敢動我才念初二的妹妹，我一定會親手宰了他。
而事實是，那個時候我們都是小孩，卻都自以為是的覺得自己長大了。

10

“他對你好嗎？”我問她。
“很好。他說了以后會娶我，一生一世只愛我一個”，她一臉幸福。
一生一世這個詞太有魔力，少女時代，誰不憧憬一生一世呢？
“第一次疼嗎？”

“不疼”，然后她想了一下，“其實......"
“......，哈哈，其實真不疼。”

初食禁果的她很緊張。
“我會懷孕嗎？”
“不會吧......”
這是我第二次在她面前這么沒底氣，第一次是試著和她商量能不能不要叫我狗頭。

“不會吧......生物老師說......嗯.....他說什么來著？我忘了......”
我很著急。
“我真的忘了生物老師到底有沒有教過關于懷孕的問題，我只記得他說生男女是有概率的，而且還得意的說學校所有的生物老師都生的兒子，就是要多吃......”
她打斷了我的跑題，
“哎呀你快別跑題，”然后她神秘兮兮的，“其實阿燈和我保證過不會懷孕的。”
我一臉問號???
她紅著臉，
“哎......反正就是......那個......他最后有沒有把精液留在我體內”

嘖嘖，本司機也算是有過青春年少歲月的人了。
單純的我根本聽不懂她說的話是什么意思。

11

事情的發展要是可以像當年的我一樣那么單純就好了。
像所有青春劇里的狗血一樣，走馬懷孕了。
一次次的擦槍走火，終有一次難逃幸免。

我說，操！那個男人不愛你懂嗎！你聽不聽的懂人話啊！
我說，我們這就去和你媽媽老實交代吧好不好？
我說，錯誤才剛開始，補救一定還來的急，來的急的。
我說，大不了再挨一頓抽，我會陪你一起的。
哦，遺憾的是這一切的我說，只是很多很多年后的我說。
很多很多年后現在的我說這些有個鬼用呢。

很多很多年前的走馬和我，都很害怕。
阿燈說"別怕，我這就去和家里人老實交代，他們會知道怎么辦”

結果阿燈的家人說，再等等。
我不知道他們為什么要再等等，走馬也不知道。
阿燈嘴巴像魚一樣一張一合，無聲的吐出一串煙，這就算是答案了。

12

冬天來的很突然，好像只是下了幾場雨就開始冷的不行了。
大家衣服穿的很厚實，倒也沒人發現走馬的肚子大了起來。
走馬她媽媽天天打麻將，覺得管不了女兒就干脆不管了。

我忘了等了多久。
冬去春來，人們的衣服又開始一件一件減少的時候，眼看她的肚子就要瞞不住的時候。
阿燈的家人開口了，
“走吧，去醫院。”
“要是兒子就生下來，要是女兒就打掉。”
然后我和走馬都愣住了。

那時還沒有規定不能查孩子性別，但技術有限，胎兒要成型了才能檢查性別。
我就在那個時候覺得，大人的世界如果是這樣，那我永遠不要長大了。

呵呵，等了這么久，原來是要等胎兒成型啊？
呵呵，原來是只要兒子啊？
呵呵，原來不是要準備和她結婚啊？
我才突然想起來，她其實還那么小。
不管是打胎還是生下來，都能要她的半條命啊！

怎么好像都沒有人要在乎走馬的命。
走馬的媽媽好像不在乎。
阿燈的家人好像不在乎。
連阿燈好像都不在乎。

可我在乎。
我他媽的真的好在乎我的大將軍啊！
可我的在乎又能有什么用呢？
我根本不知道要怎么辦。

我跑去質問阿燈。
“你早知道對不對？”
大家都害怕他，因為他已經是初三年段的老大了。
我不怕他，他算個什么東西？
終究都是未成年的孩子，面對我的質問，他支支吾吾，一點老大的擔當都沒有。
終究都是未成年的孩子，我甚至不知道接下來要繼續問什么，連要打他一拳都忘了。

13

事情還是鬧大了。
檢查出來懷的是女兒，阿燈家就不要這個媳婦了，準備讓走馬打胎。
走馬的媽媽才察覺到了她的肚子。
于是她的媽媽直接鬧到了學校。
師生一片愕然，小小的鎮子引起一片風波。

頂不住壓力，阿燈和走馬雙雙輟學。
聽說走馬被帶去了醫院。
聽說走馬在手術臺上大出血。
聽說走馬活不過來了。
聽說我的大將軍這次真的要丟下她的狗頭軍師了。

14

哈哈，騙你們的，她才不會丟下我。
聽說走馬在搶救。
聽說走馬又活過來了。
還聽說......阿燈不要走馬了。

真的，從此阿燈沒了音信，他就這樣消失了。
走馬的媽媽也覺得有這樣的女兒很丟人，接受了阿燈家的五萬塊賠償就不了了之。
哦，原來只要五萬塊，就能買斷一個少女的青春。

15

我再次去找走馬的時候，她被媽媽反鎖在家里。
她媽媽是哭過的樣子。
外面下過雨，天很暗，她的房間很黑，可她卻沒開燈。

蹲在她的房間門口，我們隔著一道門。
“狗頭，你有他的消息嗎？”她問。
“他消失了”，我答。
“你打過他電話嗎？”我問，
“他說以后不要再聯系”，她答。

我說，“我明明記得他說過他要娶你，愛你一生一世的。”
長長的嘆氣后，她說，“別說了，算了。”

接下來是很長的沉默，直到我忍不住問，
“手術疼不疼？我聽說你大出血。”
“不疼，真的不疼。”
“你在醫院有沒有哭”
“沒有，又不疼為什么要哭”
“那你媽打你了嗎？”
“沒打，她說這次放過我。”

我一點也不喜歡這個小女孩故作堅強的樣子。
你騙人，
我看到角落有一根斷了的雞毛撣子。
你一定很疼，
你為什么不肯說實話。

16

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人，只知道一直蹲著，結果站起來的時候腳太麻，一頭磕在門把上。
“哐！”好大一聲，疼死我了。
“狗頭，你還在門口嗎”，這次是她問話了。
“在，我在”，我揉著頭。

她是以一種怎么樣的心情才能說出這種話呢？
她說，“你生物老師有說過怎樣懷男孩子對不對？要是我當時聽你說下去就好了，要是是個男孩就好了”
然后我聽到了她的啜泣聲。

“操！走馬你怎么那么傻逼啊！”
我也忍不住想哭。
我是真的很討厭自己哭，因為哭起來真的很像狗頭。
但我更討厭走馬哭，她要是哭了就說明真的委屈了。
“傻逼我跟你說，男孩女孩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是......”
是什么啊！
我不知道是什么。
接著她的啜泣變成哭聲，我就哭得比她還大聲。
我天真的想，只要我的哭聲蓋過她的哭聲，就沒有人知道她哭了，她就不委屈了。

17

學校是回不去了，走馬要去打工。
一個未成年的小孩能做什么？去餐廳洗盤子都沒人要。
她又來問我意見。
別忘了，我可是她的軍師。
我說，不然你去學理發吧，我每次剪頭發都要15塊錢，這15塊錢以后都給你賺。

在重大決定上，她再次選擇了相信我。
其實學理發很苦的。
做學徒的時候，從給人洗頭開始，半年內活生生泡壞了一雙手。

后來我上高中了。
去找她玩，拿出所有的生活費，給她點了一頓漢堡店里最貴的套餐，她埋頭吃。
我去柜臺要番茄醬，老板很小氣的只給了我五包。
接下來一星期，我天天吃番茄醬拌白米飯。
回到家狼吞虎咽。我媽很吃驚，不過是去學校五天怎么回來就不挑食了。

然后她也終于有資格拿起剪刀了。
她有毅力，為了剪出一個發型，她能買十個假頭來練習，不練出來不吃飯。
一顆假頭一百多塊錢，她一個月的工資不過1200，最多也只夠買十顆假頭。

于是我貢獻出來自己的頭發，她倒是也沒客氣，活生生給我剪得缺個口子。
剪完她小心翼翼的問，“滿意嗎？”
我看著鏡子里被狗啃的發型，心中有一千萬只草泥馬奔騰而過。
然后開心的回答到，“百分百滿意！很好看，吶，這是15塊錢，你一定要收下，這是你應得的。”
她說什么也不收。
我丟下15塊錢就跑了，出門拐個彎就想找另一家理發店試試看能不能修補她的過錯。

18

讀大學時我去了另一座城市，所以中間有三年時間是快進的。
等到我大學畢業，回來找她。
她已經完全褪去了過去的影子，真的成了個走在路上有回頭率的校花級女神。
除了我沒人知道她的過去，而我當然會為她保密。
這是她學藝的第9年，當初的洗頭小妹早就熬成了理發師首席總監。
在一家很大氣的理發店上班，手里一堆VIP回頭客。

她說，謝謝。
“你無意間決定了我人生最重要的兩件事，一件是名字，一件是事業。”
我說，
“謝個屁啦，我可是你選定的狗頭軍師。”

嘖嘖，誰能想到啊！
她現在剪一個最普通的頭發也要收費280，好評率是百分百，就沒有顧客不滿意。
而她還想幫我剪頭發。
她笑嘻嘻的說，“老規矩只收你15塊錢好不好？”
我擺擺手，“算了吧。別想在我這里刷好評，你在我這的好評率是負百分百，不滿意！這輩子都不給你機會刷新啦！”

19

前不久，她和我坐在KFC。
她和點餐員說，“要最貴的套餐”。
我笑她，“哈哈你個鄉巴佬。”

吃完一個漢堡，她感慨，
“還是那時候的漢堡包好吃。”
我說，
“天殺的，那時候我每次見完你再回學校，都得餓一星期。”

她哈哈哈大笑，
“我還記得你以前說想要當律師。”
我也哈哈哈大笑，
“沒那個本事，不過也許我現在該去做銷售，反正都是說鬼話”

接著我說，
“誒，我也沒忘記你說長大后要開花店，花店在哪呢？嗯？”
她超級得意，擼起袖子給我看，
“沒忘呢，我可是真的‘開了一家花店‘，你看我有這么大一塊花臂！”

真的是好大一塊花臂呀，花花綠綠的真好看。
我摸著她的手臂，
“臥槽，紋這么大一塊疼不疼啊？”
“不疼”。
然后她頓了一下，
“算了，不想裝逼了......操！真他媽的好疼啊！”
哈哈哈哈哈，我的小女孩，你終于說了實話。

20

“你知道嗎，最近有個男生想追我，有點意思”，她笑咪咪的說。
“怎么個有點意思？他怎么了？”
“他說要愛我一生一世”，她忍不住一直笑，笑出了眼淚，“哈哈哈去他媽的一生一世！”
我聽完也忍不住一直笑，“是啊，這年頭怎么還會有人講這么好笑的笑話，不去做演員真是太可惜。”

21

“還記得你生物老師說吃什么才能生兒子嗎？
“早忘了，記那個干嘛？”
“偷偷跟你講，我以后想要個女兒，得想辦法避開兒子呀。”
“哦，那偷偷跟你講，我也想生個女兒。”
“哇，你學我！”
“沒有！說不定你女兒缺個軍師呢？”
“哈哈哈哼！明明就是你女兒缺個將軍！”

22

每個人都應該有點故事，這就是我心中走馬的故事。
希望你喜歡。

下面還有最后一點點。

23

“哈哈，其實這是個假的故事”
“哈哈，真的假的？”
“嗯，假的。”

走馬當初大出血就走了，后面的故事都是我編的。
操，可是我真的好想她啊，我的大將軍小女孩。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