斤一的孤獨生活 part 1

2015

斤一長得太高了,其實在很多人看來沒有那么高,不過實際上真的挺高的,只是加上這個身材,和一張怎么都長不大的臉,怎么看怎么都像個小矮個兒。所以每次說起低血壓頭昏站不穩這類的問題,斤一總是得一遍遍地解釋為什么個子高就容易暈。不過這個解釋,誰也拿不準對還是不對,斤一覺得有道理,就認定是這樣了--個字高,腦子容易供血不足,就容易缺氧,所以暈。

斤一不喜歡讓人碰到自己的身體,不管是誰,父母、朋友還是戀人,更不用說陌生人。斤一總覺得觸碰就是兩個人達到一定的精神契合,由于靈魂的相似性而產生互融,從而順其自然地發展成牽手擁抱都不會尷尬的關系。并不是說斤一和爸媽就不和諧了,斤一一家的和諧程度甚至無法用數據來衡量,只是斤一對人對事的態度都是把父母排除在外的,就是因為只要是父母,不論怎么樣都行,只能數出來什么不行,亂倫什么的肯定不行;而除了父母之外的人,就是不論怎樣都不行,只能列舉出什么行,講話可以,打招呼可以,一旦要有身體觸碰,那么斤一就只能默默回想,然后思考出怎樣能避免的解決辦法。

斤一同人打鬧的時候也是,朋友吵吵嚷嚷地要脫掉斤一的衣服,斤一吵吵嚷嚷地邊笑邊拒絕,再吵吵嚷嚷地去扒朋友的衣服。

斤一的床離電燈開關有一段距離,有天關了燈之后什么都看不見,以至于在黑暗中轉了個圈差點摔倒,斤一才意識到自己好久都沒吃到胡蘿卜,匱乏的維生素A已經不能讓斤一在黑暗中行動自如,于是就想第二天找一家有胡蘿卜的餐館,不過斤一想了半天,有可能的話還是有胡蘿卜的外賣最好了,不喜歡炒肉的,就加幾瓣蒜加點醬油素炒。斤一是個好廚師,懂得營養搭配均衡的好廚師,只是沒鍋沒鏟沒火,只能吃外賣。

斤一總是能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空虛,也不知道為什么,沒有東西能填滿自己的頭腦和身體,所以斤一選擇用食物,或者用書本。斤一經常聞到一些味道,聞到這些味道的時候就會想起什么,更多的時候是大腦一片空白,眼神追逐著飛蚊癥引起的細小暗影,動來動去。現在快到秋天的中間月份,斤一從很遠的地方就能聞到宿舍樓門口的梔子花香味,現在是開花的季節嗎?梔子花是黃得這么成熟飽滿妖艷的存在嗎?斤一就瞟了一眼,也不去細問,繼續在打開陽臺門的時候聞著花香。

斤一什么都吃,不如說什么都不喜歡吃,因為不挑食,從小養成的好習慣。與大家在一起的時候在吃,自己坐著發呆的時候在吃,手邊有什么吃什么,一直吃到胃病復發。還是治不了那種空虛感。

斤一一遍遍地刷著微信和微博,渴望與人聊天。斤一突然很想爸爸媽媽,想到整個人的胸口發悶,胃開始痙攣,眼睛發干發澀。于是斤一又想到了王姥姥,這是斤一最脆弱的地方,是最后的底線。

越是需要朋友的時候,就越迫切地想要逃離到荒無人煙的孤島,越是想要愛,就越抵觸和人接觸的時光。斤一非常矛盾,是自己見過最矛盾的人,就這樣一直矛盾地生活著。所以斤一想精神分裂,想有雙重人格,把感性的自己和理性的自己分離,讓所有的愛意、情感、難以表露的瞬間都讓另一個自己來承受。然后目中無人、高高大大、不可一世地冷漠地生活著,一味地只知道分析和追求。斤一喜歡理性的自己,喜歡到愿意抹去愛情。

斤一不是個想到什么就做什么的人,至少對于重要的事,如果是吃喝玩樂那就另當別論,目前的斤一,從以前到現在的斤一,都活得異常謹慎。斤一很自卑,沒人可以懂這種感覺,每當斤一毫無意識地自夸的時候,都是在掩蓋自己另一方面的弱點。只能讓人看到自己的強大。這是斤一的處事原則。朋友嘻嘻哈哈地嘲笑斤一怎么那么自戀,斤一笑著罵回去,也就是這樣。

斤一害怕別人看見自己吃東西,所以最喜歡自己窩在小書桌前消食,要么就趁宿舍沒人的時候買零食和外賣,所以斤一喜歡一個人。

如果能用詞語形容自己,斤一希望是:夜行者、夜魔、獨行俠、惡魔、暗黑、冷漠、笑面虎……等這種類型的詞,斤一喜歡變態殺人狂,喜歡精神病患者,純粹在理論知識上喜歡而已。斤一給自己做過研究和測試,結果自己就是精神變態人格,那時候的斤一開心到,與人對視的時候都滿眼笑意。

斤一突然有一天,也就是今天,開始不想吃東西,開始喉嚨鼻腔涌上重重的黏稠感,開始把心沉到了胃上,把胃壓成了一張餅,里面只注得進去咖啡、維生素片和各種藥的餅。斤一想,生命不過就是這樣了,身體是可以改變的。斤一愿意為了廣大人民群眾獻出自己的身體來做一個個實驗,現在是身體形狀的改變,體內脂肪結構的改變,以后是人類能承受的極限,人類所能做到最好的樣子。再以后斤一玩不動了,就把自己冷凍起來,醫學發達之后,也許要等個幾十年幾百年幾個世紀,再把自己搗鼓出來,繼續為科學和廣大人民群眾作貢獻。

斤一瘋狂熱愛自己的爸爸媽媽,所以斤一想過,要用盡自己所有來愛他們,就像把自己冷凍了,也一定要把爸爸媽媽都一起冷凍,在未來一起搗鼓出來做永恒的一家三口。

斤一想得到的東西太多,所以斤一開始沉迷于學習和工作。沒有盡頭。

斤一今天看到一段話,是一個問題的答案:人生最寂寞的事情是什么?斤一覺得,有一個回答雖然離題,但是深得人心。有一種人,天天都笑嘻嘻的,好似和誰都合得來,但是從不主動聯系朋友,脾氣也出奇的好,好像世上沒什么事情能讓他們憤怒和悲傷,心中懷著宏偉的夢想,卻不愿與現實中的人分擔,只是默默的做,以為用沙礫和泥土能堆出山川。這一種人,懶得咒罵,懶得分享心情,在人情世故中享盡冷暖之后,也無心去寫矯情的文字,發到朋友圈去換取同情。你問他怎么了,他只是一笑。只有在大多數人都入眠的時候,他翻著書,亦或戴著耳機,看到共鳴之處,忍住心中的一陣顫栗,忍住眼里的苦澀,繼續讀下去,直到昏睡。

斤一身邊很少有聰明人,至少斤一是這么認為的。人們總是在討論吃什么買什么玩什么,一到考試就開始著急,一看書就頭疼,大部分時間用來聊天看劇玩游戲,斤一看在眼里,內心深深鄙視這種人。但現在的斤一,在煩悶的時候,也只能流入平凡。

斤一想當個正常人,至少要裝裝樣子,從身邊人口中得知最新的八卦,最熱的電視劇,游戲的攻略,為的就是能有共同話題讓自己顯得不那么脫離社會。

斤一最喜歡清晨,太陽還沒升起,到處都是藍色,由黑變深藍再變淺藍,路燈和車燈的光穿透薄霧。斤一最喜歡在這個時候點上一根慢慢抽,吐出的氣體和著霧漸漸融合,抬頭看就算有云都不顯得暗沉,因為知道一天就要開始了,身子再怎么疲憊都適應了生物鐘,于是斤一不再犯困,只想向前的時候,眼神都清澈起來。

斤一太容易喜歡上接觸到的生命了,對于動物如此,對人也如此。斤一時常反省自己這一點,因為遇到的人都不對了,誰知道呢。

斤一在家里蹲了好幾天,手機因為異地漫游欠費好幾次,終于提不起勇氣再交一次話費,斤一有些慌亂,想著自己平時手機不離手,一旦放在旁邊一會兒就會有好幾條信息,于是斤一想盡了辦法找網絡。終于連上科技世界的時候,并沒有人找,斤一知道,也猜到了,就只是忍不住想去看,忍不住期待有新的消息。

斤一總是這樣,從以前開始,從有在意的人開始,就頻繁渴望著得到消息不管好的壞的不管意義如何。

翻看著以前的自己,斤一知道的很多,只是不愿承認罷了。

斤一不止一次想過死,每次想的時候眼睛都一酸,可能覺得還有什么放不下,等到想了太多次了眼睛開始不酸了,斤一就認為自己可以直面這個生命的結束了。也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出現這樣的念頭,斤一心想,要是自己不能成為一個精神病人,那還不如自我了結來得痛快,斤一不是為了痛快,也和母親討論過自殺的問題。母親每次都覺得不可理喻,生命那么重要,那些自殺的人怎么不為他人想想,他們太自私了,不知道會給親人帶來多大的痛苦嗎?斤一覺得,每次聽的時候都不知道怎么回答,自己想一想,不知道自殺者的所謂親人給了他們多大的痛苦才能導致他們的死亡,我們人類處在社會中,所有行為和思想都會相互作用,自殺者給親人帶來的痛苦何嘗不是親人給他們施加的總和?斤一想,愛是一種負擔,世界上最沉重的負擔,斤一有父母的愛已經覺得快要窒息,再也不想多加一份更加痛苦的包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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