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門外突然一陣轟動,有大人撕心裂肺地喊道:來人啊!
我趕忙放下手中的單子,沖出去一看,是個中年婦女抱著個五六歲大的小女孩跪倒在門前,強(qiáng)撐著最后一絲氣力祈求大廳的人趕緊救自己的女兒。
女孩滿身傷痕,血流不止。以我多年的經(jīng)驗來看,她腿上多處傷口都是動物抓撓和撕咬的。
大廳的醫(yī)護(hù)人員即刻動員,將小女孩送進(jìn)去急救后,那母親昏倒在地。
而我,又是負(fù)責(zé)安撫家屬的重要存在。
把這位母親攙扶到一旁坐著緩和片刻,她開始跟我講述。
她哽咽得說不出來,先是用手指頭在我眼前比了個“2”,接著說:“兩……兩只,兩條瘋狗!它們都比我女兒還大個,我女兒在地上被拖著走……”說著,淚水泉涌一般難以停止。
我大概能想到那種場景,心里頭不禁梗痛了一下,更想象不到當(dāng)時的小女孩有多無助,這將對她這輩子造成多大的陰影。
“報警了嗎?”我說。
“報警有什么用……”只見她哭得愈發(fā)厲害。
我不禁怔了一會兒。為什么會覺得報警沒用?遇到這種事情不是更應(yīng)該找警察幫忙處理么?我很不解。
當(dāng)我正要開口再問時,她說:“你們現(xiàn)在把狗的命看得比人還重,我已經(jīng)隨了你們的愿了,可是這些畜生還是不放過我們家!”
我能明顯的感覺到她的悲痛中生出了憤怒,頓時有些不知所措的我,還是慣性地?fù)崃藫崴暮蟊常瑔柕溃骸澳銈兪侵鞍l(fā)生了什么嘛?怎么可能狗的命比人的重要呢!”
堅決不會存在這種情況的,人的生命永遠(yuǎn)是我們優(yōu)先守護(hù)的。我堅定地對她點點頭,以表達(dá)這種信念。
她猶豫了一會兒才愿意跟我說:“以前在老家的巷子口就有條流浪狗,看起來精神不太正常。可是大家說這狗也沒做過什么壞事,就不打算趕走了。我那時候就因為害怕說了句‘畜生終究是畜生,現(xiàn)在不犯錯不代表一直不犯錯’,就因為這么一句話,他們聯(lián)合唾棄我,甚至罵我不是人。”
這位母親用手把臉一抹干凈,開始鎮(zhèn)定起來,回憶著說:“無奈之下我們也不好說什么,只能每天回家都小心翼翼的繞著走。可誰知道啊,有一天這狗突然發(fā)瘋似的追著我家小外甥跑,一直追到了家門口,我外甥的額頭還在地上嗑了個包。”
“好在那時候姐夫剛好出門看到了,眼睜睜看著那狗齜牙咧嘴的,我姐夫一個大男人再提起來都說害怕。但為了保護(hù)自己兒子當(dāng)時他直接抄起門口的扁擔(dān)將這狗打殘了。”
“只是打殘了,又不是打死了,所有人知道了都說我們家冷血,每個人撞見我們都繞著走,搞得跟我們一家人才是瘋狗一樣。”
“后來搬家沒多久,我還看到個新聞,有條狗追著孩子咬,被他爸割了舌頭并且打死了,結(jié)果狗死就死了,人還被拘留!據(jù)當(dāng)?shù)氐娜苏f那狗已經(jīng)好幾次差點傷人了,打死不是為民除害嗎?怎么的就被抓起來了?非要像今天這樣他們才滿意嗎!”
她所說的這個新聞我也有過耳聞,只是……“我明白您的心情,只是,有些個例我們是不值得參考的。”我說。
就像“老人跌倒我們該不該扶”這樣的話題,當(dāng)初不也引起了公憤,明明是一件好人好事,卻因為法官的一句“不是你撞的,你為什么要扶?”差點將道義推向深淵。
“很多時候法律并不是完整的,但我們一定要相信國家相信警察。我不想騙您,對您女兒我們是一定盡全力的,但我也看到了傷勢,留疤和有一定的心理陰影是難免的。除了爭取治療之外,我們一定要討回公道!”
“如果那是流浪狗,趕緊找到并且處理了,不然還得傷到別人,要是家犬,更要追究主人不牽繩的法律責(zé)任,這些都得讓警察幫忙處理。”
突然一個男人坐了過來:“謝謝你醫(yī)生,這些我都已經(jīng)處理了,接下來就靠你們。”
他緊攥著我的手臂,托付了所有希望。
身在醫(yī)院,見過的悲痛太多太多了。
但其實很多,都是世俗中可以避免的。比如輕生的人的最后一根稻草、生活小事的防患意識、理性而不帶偏見的言論……
人們都說,狗狗是人類最好的朋友,愛犬人士也日益增多。可愛犬這件事,也不能盲目。
跨種族情感的前提,是確保我們自己是安全的。否則,一切都是妄談。
希望帶動我們的更多是理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