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動了我的日記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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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唐沅慢慢合上手里的日記本,一臉沉思的樣子。

日記本是那深沉的藍色,如同大海一般深邃。

門卡嚓一聲響,進來一個男子,他看到唐沅醒來,對她一笑,“醒啦?”

唐沅呆了一會兒,輕聲問道:“你是子烜?”

男子微笑著搖搖頭,“我叫梁祁。”

唐沅一時間也想不起來他是誰,想起她剛剛一醒來就發(fā)現(xiàn)旁邊有個日記本,第一頁就寫著:這一生,唯父母與子烜最愛。署名寫的是唐沅。

連蒙帶猜,她猜自己就是唐沅。

02

“來,用點早飯。”梁祁把自己煮的玉米粥倒在碗中,放在病床的小桌子上。

唐沅張了張嘴,剛想問梁祁一些事,梁祁馬上就答道:“我不認識子烜。”

唐沅對梁祁的回答及時有些許驚訝,梁祁又道:“你生病了。每天只能記住當天的事情,第二天就會忘記前一天的事情。你叫唐沅,那個日記本應該是你生病之前寫的,我沒有看只是猜的,因為你每天醒來都會問我子烜是誰。”

唐沅默默地不出聲,似乎在整理著混亂的思緒,似乎在尋找著深處的記憶……許久,唐沅緩緩問道:“那你是我的誰?”

梁祁開心地笑著,“我是照顧你的人。”

03

唐沅細吞慢咽地喝著碗里的粥,眼睛卻目不轉睛地望著窗外的景色。

飛機飛過,在湛藍的天空下留下長長的痕跡。

梁祁拿起梳子一邊替她梳頭發(fā)一邊道:“多吃點,吃完了帶你出去外面走走。”

唐沅聽了,立馬三兩下把粥喝完。梁祁見了,滿足地笑了。

住院部外面的花園天氣晴朗時還是挺熱鬧的,小孩子在玩耍,老年人有的在曬太陽,有的在閑聊,還有些年輕人在看書……

唐沅看到一小孩不肯吃藥,小孩的父母千方百計地哄著。

“阿祁。”唐沅小心翼翼地叫著。

“嗯?”

“我的父母呢?怎么沒來看我?”

梁祁頓了頓,說道:“我不清楚。”

唐沅失望了一下,又問道:“為什么我會生病?”

梁祁搖了搖頭,并沒有說話。他并不是故意瞞著她,想起三個月前唐沅剛剛醒過來就問了他這兩個問題。當時,他實話實說,唐沅情緒十分激動,差點暈過去。后來醫(yī)生說,病人在康復期間,情緒不能激動。

“那我什么時候開始這樣記不得事,這個你總清楚了吧?”唐沅問道。

梁祁嘆了口氣說道:“你昏迷了一年,三個月前剛剛醒過來。醫(yī)生說你腦里的血塊壓著重要神經(jīng),不敢輕易開刀,所以要留院觀察。”

唐沅摸了摸自己的腦袋,又道:“這么說,你照顧我一年多了?”

梁祁靜靜地看著唐沅,過了許久,才緩緩道:“我應該的,是我欠你的。”

04

夕陽西下,余暉灑在二人的臉龐上。微風襲來,梁祁輕輕拿去唐沅發(fā)間飄落的葉子。

“阿祁。每天如一日地照顧我,不厭倦嗎?”

梁祁一笑,“沅沅,我想照顧你,我想每天都能見到你。”

唐沅神色黯淡,“可我明天就不記得你了。”

“沒關系呀,這樣你就可以每天重新認識我。”

“這樣對你不公平呢。”唐沅說道。

“傻丫頭,哪有什么公平不公平的。”

傍晚,梁祁為唐沅打來了晚飯。看著唐沅吃完,自己才開始吃。

衣食住行,事無巨細,梁祁都親力親為。唐沅望著梁祁忙碌的身影,暗暗想象著明天的事。

許久,唐沅緩緩道:“阿祁,我明天還能見到你嗎?”

梁祁肯定地點了點頭,“別想太多,早點休息。”

唐沅堅定地搖了搖頭,“不想那么早睡,還想多記著你一會兒。”

唐沅默默地拿起枕邊的日記本,寫上:醒來第一個看到的人是阿祁。

05

窗外鳥兒的叫聲把唐沅喚醒。

映入眼簾的是陌生的房間,陌生的景色。忽然看到枕邊有本深藍色的日記本,雖想不起在哪見過,卻始終感覺很熟悉。唐沅慢慢打開日記本,細細地看著里面的內(nèi)容。

“沅沅,今日給你做薏米粥,健康營養(yǎng)。”梁祁拿著保溫壺走到病床前。

唐沅望著梁祁發(fā)呆,梁祁正想做個自我介紹,唐沅卻說道:“你是阿祁?”

梁祁感到震驚,奇怪今天唐沅問的不是子烜是誰?奇怪今天唐沅竟記得他的名字?

“沅沅,我……”梁祁瞬間有點語無倫次。

“不是嗎?”唐沅問道。

“是,我叫梁祁。”

梁祁望著唐沅手上拿著的日記本,忽然明白了。

“我生病了?不記得事情?”唐沅望著梁祁問道。

梁祁點了點頭,“很快會好起來的。我也會一直照顧你。”

06

“病人這幾個月來恢復得很好,腦部淤血消得差不多,這時候做手術,成功率高達百分之九十。”

梁祁有些興喜,有些擔憂,“醫(yī)生,那會不會有什么后遺癥?”

“手術成功了不會有后遺癥。”

“那……會想起昏迷前的事情?”梁祁小心翼翼問道。

醫(yī)生點頭道:“腦部沒受損前的都會記得。”

“那這幾個月的事情呢?”

“這個不好說。”

梁祁一臉沉悶地回到病房。

“阿祁。今日我們?nèi)シ棚L箏可好?”

望著唐沅一臉天真,無憂無慮的樣子,梁祁不忍心拒絕。“好。”

風箏在天空自由自在的飛翔,唐沅歡快地扯著風箏線,不帶一絲憂愁。

梁祁心事滿滿,又不知該如何告訴唐沅做手術的事情。

“沅沅。”

唐沅停下手里的動作,望著梁祁。

“你累了,我們休息一下吧。”

唐沅望了一眼風箏,戀戀不舍地收回了風箏線,坐在梁祁身旁。

“沅沅。你想不想記得每天的事情?”

唐沅一聽,很堅決地點點頭,“當然想。這樣我每天就可以記住你了。”

梁祁一聽便笑了笑,隨后,認真道:“醫(yī)生說你恢復得很好,現(xiàn)在做手術的話,成功率高達百分之九十。”

唐沅一臉興奮,“真的嗎?”

梁祁點點頭,“你要接受手術是嗎?”

唐沅道:“嗯。我想做手術,我想像正常人一樣,記住每天的事情,記住你。”

07

手術如愿地成功,唐沅回到病房。麻藥褪去,唐沅緩緩地醒過來。

環(huán)視了一周,唐沅發(fā)現(xiàn)自己在醫(yī)院里。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唐沅翻了個身,發(fā)現(xiàn)枕頭下面有東西。翻出來一看,深藍色的日記本,這不是她最愛的日記本嗎?翻開第一頁,還是熟悉的字體,這一生,唯父母與子烜最愛。

唐沅微微一笑。子烜,她的男朋友。父母,她的父母是天底下最好的父母,寵她愛她。

想到父母與子烜,唐沅突然好奇為什么自己住院了卻沒有人在身邊呢?

腦里突然閃過一些畫面,鮮血淋淋。唐沅嚇得從病床上滾下。

那一聲刺耳的剎車聲,那一股強大的沖擊力,歷歷在目。

車禍。她的父母鮮血直流,而她自己也昏迷過去了。

唐沅努力掙扎坐到病床上,看了看墻上的電子掛鐘,2016年。唐沅不敢相信她自己竟然昏迷了一年多,那么這一年多究竟是誰在照顧自己呢?

唐沅呆呆地坐在病床上,而此時一名護士進來看看唐沅的恢復情況。護士瞧了瞧四周,笑著問道:“怎么今日不見梁祁先生?”

“梁祁?是誰?”唐沅反問道。

護士說道:“看來你是忘了這幾個月的事情了。梁祁先生是一直照顧你的人啊,從你一年前昏迷照顧你到現(xiàn)在。”

護士照例查看了一下唐沅便離開了。只剩唐沅一人在病房里,想了很久也沒有梁祁的記憶。

梁祁,你究竟是誰?你又在何處?

08

唐沅出院了,回到熟悉的那個家。家里鋪滿了塵,完全不是記憶中的那個家。從前,爸爸總愛在書房里工作,媽媽在廚房里搗鼓著新料理,而自己總是霸占著電視在看。

如今的家,像死了一般寂靜。

而她的男朋友,子烜也像人間蒸發(fā)一樣沒了消息。唐沅打了無數(shù)電話,找遍了朋友,才得到一個消息。子烜已經(jīng)結婚了。

她只是睡了一個很長很長的覺。恍然間,身邊的人都不在了。

就連護士說照顧了她一年多的梁祁都消失不見了。

唐沅顫顫巍巍地拿起手機。

“你好,我是2015年1月28日在A城出車禍唐崇的家屬,我想了解一下當時的情況還有……死者的墓地。”

許久,唐沅掛了電話,心情久久不能平復。

那天他們一家三口去喝喜酒,父親喝多了,醉駕加超速。而事故的另一方闖紅燈,導致了悲劇。事故的另一方,左眼失明,他的名字正是梁祁。

09

梁祁……梁祁……唐沅嘴里一直念叨著這名字,迷迷糊糊睡著了。睡夢中有個聲音一直在重復,“沅沅,這是我欠你的。”

唐沅驚醒,還是想不起昏迷后醒來的記憶。但卻很肯定夢里的那句話就是梁祁說的。

唐沅感到一陣悲傷,梁祁,你不欠我什么。

唐沅拿起筆記本想記錄此時此刻心情,無意中翻到了中間。

“醒來第一個看到的人是阿祁。”

“今日阿祁送我兩條金魚,其中有一只眼睛是突出的。我把它們放生了,阿祁問我是不是不喜歡它們,我說就是因為很喜歡所以才不愿困住它們。就像我困在了醫(yī)院,不能像普通人一樣。”

“今日阿祁給我?guī)Я酥ナ康案狻!?/p>

“今日阿祁帶我去醫(yī)院的后花園散步,說了許久的話。如果明日還記得他就好了。”

“今日阿祁帶我去放風箏,他說醫(yī)生說我可以做手術恢復正常。我可高興壞了,以后就可以天天記得阿祁了。”

唐沅雙手顫抖,梁祁,原來你真的存在過。可是,我那么滿懷期待地去做手術不就是為了能記住你嗎?可是,你卻消失得無影無蹤。似乎從來沒有存在過那樣。

窗外吹來陣陣涼風,把日記本吹到了最后一頁。

“沅沅,我愿意照顧生病的你一輩子。可唯獨沒有勇氣面對清醒的你。”

唐沅看著那字跡,字字透心。梁祁,是誰允許你動我日記本的?又是誰允許你悄無聲息地離開?你不欠我,是我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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