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馬的重生之路(一)敏感叛逆的小孩
最近因為遇到一些困惑,我很想追溯自己的記憶,書寫自己的心路,是分析自己,也是尋找答案,或許也是與過去的和解與告別。也許有點沉重,但我覺得,正確的告別過去才能更好的面向未來。
沉重的記憶始于與人相處,當我還是小孩子,我覺得自己的敏感超過大人的理解,也可能超過了大多的同伴。
翻開記憶相冊,一群老人圍著我說笑,我不記得他們說什么,但我覺得他們在嘲笑我,內心很反感,也有點憤怒。他們是我姥姥的街坊鄰居,我甚至能記得一兩個人。
相冊再翻下去,是我小學的課桌。那時因為課桌表面不平整或者太硬,大家常常把一條煙的外包裝撕開鋪在上面以方便書寫。記得有一次老師看到我的課桌,專門和我談話,因為我的"硬紙"上密密麻麻畫滿了圓珠筆跡,而且反復圖畫,老師半開玩笑半批評的問:你畫滿這個要好多天吧!
我記得小學時有無法集中精力聽課的時候,很煩躁,但也不知道該怎么辦,在"硬紙"上圖畫應該是和這個有關。以上這個故事給我留下了無法集中注意力的陰影。
大概因為我的敏感,周圍的人不自覺刺激到我的情緒,這些情緒積壓在心里,就造成了憤怒和抗拒。這表現在我再長大一點,并且能干一些農活的時候。有一次我拉著架子車,家里人在旁邊推,街坊老太太笑著說:力氣真大呀。而我的回復是:你上來我也拉的動。家人怨我說話太沖,我就更壓抑。現在想想,這大概是我內心積壓了對街坊鄰居的負面情緒而沒有排解,內心充滿了憤怒。
飛馬的重生之路(二)~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輕
我今年三十歲,不長不短的人生經歷中,沒有幾件稱得上刻骨銘心的事情,但有些事即便不大,當你回首自己的經歷,他們卻讓你壓抑痛苦,剪不斷理還亂,不知道如何面對和告別,我稱他們為生命之輕。
事情算是已經過去了,我甚至已經決定任由他們存在,不管不問。然而家人最近遇到類似的痛苦經歷,深深的牽動了我的生命之輕,在經歷了兩個星期的掙扎和惶恐之后,內心很是壓抑不安,我小心的撫慰著敏感的神經,告訴自己,我要把他們寫出來。
回首小學和初中,我是個充滿活力和靈氣的孩子。盡管性格里有些桀驁不馴,有些煩惱困惑,但親情給與我的溫暖與照顧,生命給與我的活力與聰慧,都讓我覺得比身邊大多數人幸運和幸福。
高中有些不一樣,首先高考成績不好,在班里排名靠后。再者家里離縣城比較遠,總覺得家在縣城的孩子有種優越感,襯托出來的是一個農村孩子的敏感和自卑。
最后高中的功課是比較緊張的,我在離開了自己成長的村鎮,在這樣的學習壓力下,內心常常緊張不安。現在覺得高中三年是沉悶和焦慮的。
最嚴重的是高四,也就是復讀的一年。這一年更加枯燥,就是把學過的知識復習再復習,然后老師再考試,這是應試教育的極致:只有應試,沒有教育。
高四我常常無法集中注意力做考試題,考前焦慮,后來就產生了無助和絕望的感覺,現在知道那其實就是抑郁。
這些情緒上的困擾讓我害怕,起初給老媽說了一下,她沒多久就來看我,我們坐在一個小館子吃飯,我一開口就哽咽著說不下去了,但當時老媽什么都沒說,或許是她無法理解我的感受,我對此耿耿于懷,或許是因為沒有得到想要的支持和理解吧。
飛馬的重生之路(三)乏善可陳的大學
人說大學生活是無憂無慮的,外面的世界是精彩的。不知道是因為精彩的生活讓人變得豐富,還是內在的豐富讓生活變得精彩。我沒有答案,我不知道自己的內在是否貧瘠,但回憶起生命中最美好的十年,的確沒有什么精彩的回憶。
我2004年上大學,正如前面所講,高四的時候我就開始抑郁了。脫離了高中的應試生活,大學自然輕松很多,清晰記得軍訓的時候我唱了首軍歌,還帶領大家一起唱,想想也蠻驕傲的。然后大家休息的間隙,幾個男同學過來找我聊天,其中一個完全是看我表現不錯,想交個朋友,后來我們六個組團住進了同一間宿舍。我們也很有女人緣,和另一個女生宿舍聯誼,成了很好的玩伴,他們就組成了我大一大二的課余生活。
這樣的生活聽起來也還不錯吧,但別人聽不到也看不到的是:我的頭頂一直有一團烏云跟隨,那就是抑郁焦慮的情緒。記憶最深的是焦慮。當時還不知道周一綜合征這個詞,到現在也想不到更好的詞去解釋它了。每逢周一,我就莫名其妙的焦慮,只記得大腦一團亂,呼吸和心跳都讓我不舒服。記得有一次在圖書館,焦慮不安的情緒讓我無法忍受,我走出來,順著人工湖的小路在黑暗中匆匆獨行,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周二到周五就沒這么心慌。,不知道怎么辦,每次都挨過去。
至于抑郁的情緒,我的記憶里只有無力感,有一次老師推薦我和其他三四個同學組織院校級的活動,我們每人策劃一個部分,我很想把自己的部分做好。但輪到我的時候,卻又覺得自己很無助,想逃跑,生出無力絕望的感覺。記得有個關系不錯的女生說,覺得我有時候很激情,有時候又比較壓抑。回想起來,自己的情緒確實存在高昂和壓抑兩種明顯的狀態。他們常常讓我痛苦,有一次我在學校心理咨詢室門口徘徊了半分鐘,終于沒有進去,那是大學里離求助最近的一次。
于是這團烏云跟了我大學四年,總覺得這四年缺乏激情,常常迷失自我。很多人懷念自己的大學生活吧,但我沒有。
飛馬的重生之路(四) 涉世之初的痛苦掙扎
08年大學畢業,我意氣風發,請示了一下老媽的意見,就去了最南方的經濟特區:深圳。
第一份工作是在一家百來人的私企里面做電子商務,主要和出口業務打交道。但我只在這里呆了三個月,期間我也不太適應。記得有一次晨會,我分享自己的感受:每次心情不好我就去坐汽車,坐上汽車就好像不再由自己做主,于是可以放下很多東西,讓自己放松下來。那時候我就比較容易焦慮,只是面對全新環境的好奇心引領我向前走。但很快我就到另一家規模略小的同行里上班去了。
我最看中這家新公司的領導,覺得他是比較正派的人,我在這里一代呆就是四年。這四年里我一直忍受抑郁的折磨,因為幾乎每一兩個月我都會爆發一次抑郁情緒,每次爆發持續一兩周。這種折磨讓我困惑,痛苦和迷茫。但我一直被動忍受和掙扎前行。期間只有一次因為抑郁痛苦,我去了廣州人民醫院看心理醫生,得到的答案是:性格心理因素導致的,沒有什么特效的方法。此后我繼續忍受抑郁不定時的騷擾,他每次抑郁造訪,都帶來無數的絕望感和深深的焦慮。這樣過了四年,我似乎對這種痛苦麻木了。但這還沒有結束。
2012年我裸辭,搬去當時的女朋友那里住,當時也不太想工作,花了一個多月才找到工作,記得是管吃管住五千塊。當時也沒想那么多就去了,只是沒想到,在這家公司的兩年是我和抑郁焦慮碰撞最激烈的兩年。
剛進這里公司沒多久,我每天的焦慮就達到了極限,不想去上班,覺得不能融入老員工的圈子,找不到歸屬感。工作上不想給客戶打電話,更加害怕和老板開會。但這些都是日常工作,我一直都強迫自己做下去,另外也沒人能看到我內心的焦慮不安,只是到下班的時候自然無所適從,什么都不想干,于是我開始在網上搜索自己的感受,并且搜索到了抑郁焦慮情緒,這也是我第一次了解他們。
終于找到自己的病癥了,但卻不知道如何應對,當時只是每天下班都去爬山,很多時候山上幾乎都沒人,我一個人面對被風吹動的樹木,常常覺得搖動樹枝樹葉在對我說話,于是我也和他們說話"我是怎么了,我該怎么辦,我應該會慢慢好起來吧,或許就是明天"。現在想想,很是凄涼,只是當時被自己的痛苦糾纏,根本沒有時間去思考這些。
飛馬的重生之路(五) 歷盡劫難,走向重生
在新公司工作的第二年,因為工作需要,公司要派我去印尼。這個事情我提前給女盆友講過,她也希望我過去,覺得出國是很好的機會,對事業有利,但在公司通知我外派的前幾個月,我們就吵了幾次,最終分手了。
回首我和她相處的最后兩年,覺得對她很虧欠,因為情緒不穩定,我經常對外界甚至是她充滿抵觸和憤怒,經常會嚇到她。她是湖北人,身材嬌小卻風風火火,直爽且充滿活力。我們在一起比較少有溫情和冷靜,對自己對感情都缺乏思考和維護。最終分手了,覺得很可惜,卻也不想留戀。
十一前后我去了印尼,起初住在賓館。工作當然不能間斷,我對工作內容依然充滿焦慮和抵觸。后來租了房子,和同事在同一棟,也交了一些新的朋友,但卻更害怕工作了。后來每次去要去見客戶,我都很害怕,最后去了客戶那里,我內心也會充滿焦慮和糾結。回來以后常常覺得精力耗盡,內心焦慮不安,沒辦法輕松思考和做決定。
因為自己一個人住,在家辦公,我越焦慮越不想出去,一直到下班覺得不會再有人找我,才松了一口氣。直到后來,一連兩個星期我都沒辦法說服自己出去見客戶,公司領導才發現了一些跡象,覺得我工作進展不順利。我也對同事說了自己的感受,領導因此也知道我心理狀況不佳。不久公司就決定把我召回國內。
這期間我覺得自己的狀況太糟糕,也想辦法治療自己,我在網上聯系了兩個咨詢師,覺得沒什么用,后來又接觸到冥想和《心經》覺得能找到一些內心的平靜,但卻看不到完全恢復的希望。直到讀了《改善情緒的正念療法》,才覺得陷入壞情緒的糟糕狀態是可以挽救的,可以慢慢好起來。
我很快回到公司總部-深圳,因為覺得自己狀態很差,就去第六人民醫院做心理咨詢,得到的答案是:輕度抑郁,如果工作對我造成很大的壓力,可以脫離工作試試。沒有想到其他更好的辦法,我就先辭職了,然后去城中村租了個房子,希望自己脫離工作并且好起來。這一呆就是半年。
這半年我練習了步行冥想,蕙蘭瑜伽,看了一些書,也發現了不錯的動漫和紀錄片,最喜歡的是常常去海邊看日落。期間也嘗試過跑步,最終因為太無力就沒有堅持下來。雖然寥寥數筆就能把半年寫完,但是這半年的掙扎卻是一言難盡。
想想一個人,沒有收入,只有一兩個朋友保持經常聯系,卻也不敢對他們說自己抑郁。但我卻沒有感覺太多孤獨寂寞,一來大概因為我喜歡自由散漫,二來因為我害怕和人交往。獨居反而可以逃避很多痛苦,加上不用工作,作為男孩子也不怕不安全,現在想想,也是蠻特別的經歷。只是這半年一直和無力感相處,精神比較萎靡吧。覺得免疫力不太好,走路多了會腳疼,后來前列腺炎也爆發了。
另外一件值得一提的是,我兩次參加了深圳一個小作家的私人讀書會,讀了他大部分作品。得到了不少精神財富,也得到了不少激勵,這是蠻特別的體驗。他上過幾期《夜夜談》做嘉賓,現在去北京電影學院讀導演去了,祝福他。
最后要說一下,覺得抑郁這個事情很難和別人說清楚,我當時有幸找到了"和你在一起"論壇,在里面找到了歸屬感、信息和能量,現在偶爾也去翻翻,發些有幫助的信息。
半年之后,我變開始走出去見見朋友,找找工作,發現自己對找工作失去了激情和勇氣,或許是我還沒準備好吧。沒有工作就沒有經濟來源,很難長久立足。正好當時家里人介紹了個工作,離家近,我沒想太多就過去了。到現在又是兩年時間。
這兩年自己變化還是蠻大的,我不再害怕抑郁和焦慮, 能帶著他們工作,表現差強人意。能做到這樣,我已經比較滿足,這意味著我又可以重新和大家現在同一個平臺上工作生活,即便我比較脆弱、敏感,甚至比較無力。但我終于從抑郁焦慮的泥潭里走出來,這是我自己的勝利,是我踏著痛苦的臺階一步一步走上來的。我愿意相信這是上帝對我的考驗,我終將洗清自己的罪惡,獲得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