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澧之謠
《一棵樹的孤單》
郁郁蔥蔥的
是一叢一叢低矮的灌木
和帶刺的荊棘
紅紅白白的
是一塊一塊干燥的紅土
和裸露的巖石
我從山里走過
從山里走過
只有背陽的山坡上
站著一棵虬曲老邁的樹
沒有了手挽著手的兄弟
盲目的枝干伸向天空
沒有了腳纏著腳的姊妹
羸弱的根須擁著大地
我看到它龜裂的眼角
有晶瑩的淚
晶瑩的淚
是遠行親人的挽歌
那些終日不見陽光的木制家具
那些粉身碎骨蛻變的各種紙張
那些站立著的柱子
或是橫躺著的枕木
倒下在坎坎的伐木聲中
消逝在隆隆的馬達聲里
它們留給老樹的
只有虬曲老邁的身軀
和無邊無際的孤獨
無邊無際的孤獨
是老樹最不愿接受的存在
陣陣松濤的洶涌澎湃只在睡夢里聽得見
綿綿翠綠的醉人心魄只在閉眼后看得見
狂風夾雜著暴雨襲來的時候
大山也在止不住地震顫
渾濁的泥水沖刷著它裸露的根
不得不抱緊腳下的瘦土
與貧瘠的荒山一同哭泣
哭泣共同的悲哀
眼淚苦澀
哀號凄婉
哀號凄婉
有凄厲的嗩吶聲從山腳傳來
它看見一行悲傷的人
抬著一具烏黑的棺材逶迤而來
它記不起制作棺材的木板
是從哪一位親人的身上取來
但它認得棺材里躺著的
正是揮舞著斧鋸的伐木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