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藉之下:那句未曾說出的對不起

看著面前一片狼藉,我不知道該說什么。

硬要說,那要從很多年起的一節課開始說起,那節課上,沈小姐答對了一道非常反直覺的題——海盜分金子。其貌不揚的她,在那一刻閃閃發光。要說其貌不揚,看久了也挺耐看的。理智、自信,是那時我給她貼上的標簽。

下課后,我找了個蹩腳的理由加了她的微信,朋友圈第一條便是RIP——她哥哥去世了,三天前,因為車禍。

后來,我陪她去車禍現場看過,那是一棵燒焦的樹,現場,我仿佛還能聞到很久之前的濃煙。

那天,我陪她在樹下坐了很久,聽她一路走來的故事,聽她說哥哥和從前。在樹下,她給我看了一張她和她哥哥的合照,照片里,她一臉不高興,她哥哥在努力逗笑她。

“我不愛拍照的,因為之前有人總說我丑,所以這是成年后我們唯一一張合影。”

一時間,我不知道該先澄清她其實挺好看的,還是先開導她要多看所得少想遺憾。

未等我開口,一陣風吹過,吹亂了她的頭發,也吹亂了我的心。鬼使神差地,我把她的頭發撩到耳后。她看著我,有些驚訝;我看著她,緊張得忘記了呼吸。可那天夕陽下,我看到了最美的眼睛——眼里有夕陽,有我,有澄澈純粹的世界。

于是,我想把世界上一切美好的東西都給她——好吃的零食、好看的首飾、好聞的香薰……我想盡一切力量幫助她,綠卡、房產、股份,只要她想要,只要我能給。我甚至成為了更好的自己——練出了腹肌、念完了名校。

可惜,在很長一段時間里,她都不收我的禮物,直到有一天,她說,她想讓我幫她一個忙——在我回國的時候,幫她帶點東西,對她很重要的東西。

這是她第一次找我幫忙,我有些開心,有些激動,想起那句“使命必達”。

收到她母親寄來的快遞時,我很糾結,雖然她沒說不能拆,但我總怕冒犯到她,而且窺探別人的隱私不是我會做出的事,可對她很重要的東西,太讓我好奇了!于是,我小心翼翼打開盒子,里面是按照她哥哥的照片做的泥塑和立牌,以及重新裝裱的她和哥哥的合照。那天,我像個變態一樣,反復摸著照片上的女孩子的臉,直到臨行前,我才擦掉指紋,把照片原封不動裝回去。

我回美國之后,沈小姐的公司出了些狀況,她一直在出差,我們一直沒機會見面,我一直沒把快遞給她。

后來,事情變得狗血而無聊,總之,就是年少輕狂、血氣方剛,有天,我犯了個錯。

或許也不是錯,米小姐也挺好,畢竟她是沈小姐的發小,只是從那以后,我和沈小姐便少了聯系。

過了很久,沈小姐發來消息問我快遞的事,可我在家里翻了個遍,怎么也找不到那個快遞。

又過了很久,米小姐要搬來我家住,在幫她收拾屋子的時候,我發現了那個快遞,大概是她不小心拿錯了。

“我找到你的快遞了。”我發消息給沈小姐。

這是對她很重要的東西,我想我應該告訴她。

“能寄給我嗎?”她回。

米小姐看到我在發消息,湊過來看了看,說:“你不該跟她聯系的。”

米小姐拿走我的手機,開始打:“我不可能再幫你了,我女朋友會不高興,請自重。”

“刪掉。”我有些生氣,可消息已經發出。

“她在擔心什么呢?怕你知道我的新地址嗎?那你寄給肖叔吧。”

“不行,我不會再幫你了。”

“那讓米小姐給我?”

“想得倒美,丑逼。”

過了一會兒,沈小姐回了一條“這點安全感都沒有,你女朋友也挺不幸的。”

米小姐看到后氣得全身發抖,想發點什么,可怎么組織語言都顯得很無力,只能作罷。她罵罵咧咧地走到快遞旁邊,徒手撕開了快遞盒,把里面的泥塑和立牌重重地砸在地上,又狠狠地踩了踩,再拿起那張合照,用馬克筆在沈小姐臉上寫了個大大的“丑”字,又把照片剪成幾片,最后拍下現場照片給沈小姐發過去……

地上一片狼藉,我的腳下是照片里剪下來的沈小姐的頭。我不知道該說什么,該做什么,只是疲憊。

消息發出,已讀未回。

我知道我該寵著女朋友的,我知道生活還要繼續,可我真的做不到不發脾氣。米小姐哭著跑出去,我沒有追,我知道她還會回來。

“對不起。”我想給沈小姐發條消息,可刪刪改改,從未發出。

午夜夢回,我總會想起那雙眼睛,眼里有夕陽,有我,有澄澈純粹的世界。有時候,我甚至懷疑,是不是真的遇見過沈小姐這樣一個人。

有些遇見,美好得不切實際。有些人,光是遇見,就花光了所有緣分和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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