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爸爸是高中的化學老師,細條的高個,白白凈凈,文質彬彬的。不抽煙不喝酒,朋友不多,僅有的愛好就是看看書,種種花,拉拉二胡。
有他陪伴的童年生活,像他試劑管里化學物質,繽紛多彩:我們的童年養花種草,屋檐下的鸚鵡喳喳叫,圖書畫報,孫悟空、曹操、宋江、賈寶玉在腦海里打打鬧鬧……
我們小時候,他經常在夏季的黃昏后,拿出他心愛的二胡,坐在葡萄架下給我和弟弟妹妹拉賽馬和二泉印月。會給我們講講阿炳的故事。以此來教育我們命運無論多么坎坷,都要頑強的生活下去。
爸爸拉的二泉映月,曲調時而平靜深沉,時而激動昂揚。不懂音樂的我還是能從爸爸緊鎖著的眉頭和悲惻凄婉的曲調里,聽出幾分孤苦、辛酸來。他那個年代的人,年輕的時候是吃了不少的苦頭,他也許從這部曲子里找回那些苦風凄雨,回味咀嚼著什么。
有空的時候,他會帶我們伺弄花草,他種了一園子步步登高、月季、虞美人、星星草、天竺葵。他最喜歡的就是天竺葵,他說天竺葵一年四季開花,這朵謝了那朵開,生生不息,綿綿不絕,一年四季都能看到它的美麗。所以它是代表堅強幸福的花草。
我屋里也有一株天竺葵,它是爸爸送給我的。
我和妹妹都在離家千里的地方生活,都是爸爸的牽掛。記得沒有結婚前,我把電話忘宿舍了,參加了一個為期兩天的封閉式培訓。培訓期間也不讓打電話,所以沒有去宿舍拿回手機。等我結束了培訓,回到宿舍,看到幾十個未接電話都是爸爸打過來的,趕緊打過去,爸爸接到電話先是無聲痛哭,再是急急的詢問:沒事吧?病了嗎?磕著了嗎?碰著了嗎?挨老板罵了嗎?………一連串的問題聽出了他的著急甚至是恐懼。原來爸爸打我電話找不到我,以為我出什么事了,兩天都心神不寧,一夜未眠,正打好行李準備出發要來500公里遠的地方找我。
從此,我知道了:“父母在,不遠游”的道理。所以我的手機,再也沒敢丟過、關過,我要為我的父母24小時開著機……
過年回老家,每次假期結束了,回來的時候,都會看出爸爸的不舍。每次回來的前天晚上,爸媽會準備一大桌我愛吃的飯菜,不喝酒的爸爸也會斟上半杯酒,算是給我送別,講講為人處事,出門在外要注意的事項,平時不愛講話的他會嘮嘮叨叨一籮筐。
時光荏苒,我也漸漸步入中年,可在爸爸跟前覺得自己永遠是那個纏著爸爸買個糖餅吃的小孩。有年過完年回來后,妹妹給我發來了一張圖片,那是我告別她們,下樓開車,爸爸趴在樓道的窗臺上目送我走遠的照片。看到年近七十的爸爸本來挺拔,但讓歲月慢慢壓彎的身軀,止不住淚流滿面。
爸爸本來不擅長做家務,甚至說他幾乎不會做家務。但從退休了以后,他也慢慢學著做起來,他說我媽媽也老了,他現在不忙了,想替媽媽分擔點家務,讓媽媽輕松點。
爸爸做什么都會精益求精,所以他做的饅頭、花卷、面條甚至超越了我媽媽的水平。
爸有時候也來我這小住幾天,為了讓我輕松下,他總是忙前忙后。我和孩子睡午覺的時候,爸爸不會去睡的,他說:“你和孩子放心睡,睡踏實些,我守著你們,到點會叫醒你們”,爸爸會削好瓜果,到點叫我們醒來。爸爸搟的面得到我們一家的贊賞。我閨女說:“姥爺搟的面條比媽媽搟的好吃,又滑又軟,又香又甜”。所以只要是吃面,我爸就是我家的主廚。
爸爸每次從我家離開,我去車站送他,都要流著淚看車漸漸遠去。他老人家年近七十了,我們父女還有幾次這樣的相聚和分離?每次想起這個,就會想起那首二泉映月:
“他在黃昏后,身背著胡琴沿街走,陣陣秋風,吹動著他的青衫袖。淡淡的月光,石板路上人影瘦,步履遙遙出巷口,宛轉又上小橋頭。四野寂靜,燈火微茫映畫樓。拉琴的人,試問知音何處有……”
歌未完,我已淚濕衣襟,頻頻回頭~
是啊“所謂父女母子一場,只不過意味著,你和他的緣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斷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漸行漸遠。你站立在小路的這一端,看著他逐漸消失在小路轉彎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訴你:不必追。”
天氣預報也有不準的時候,爸爸去散步了,有時候會突然下起了小雨,我定會拿兩把傘,快步追出去……
爸爸,我們小的時候,您為我們遮風擋雨,現在兒女長大了,我們要追,我們不想再有風雨打濕了您的衣襟!
? ? ? ? ? ? ? ? ? ? ? ? 2016年父親節隨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