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氣也要有風度
□ 羅日榮
清朝末年,湖南永州鎮有個總兵叫樊燮。當初,樊家子女較多,父母照顧不過來,樊燮也沒有受到好的教育,整天舞刀弄槍,是一個典型的街頭小混混。而樊燮的姐姐不但長得漂亮,而且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后來她有幸被湖廣總督看上,做了他的五姨太。樊燮也就憑借這層關系,做了個總兵。
樊燮做官后,其流氓脾氣一點也沒收斂,貪污受賄、吃喝嫖賭等腐敗行為樣樣都做,以致激起了官憤民怨,彈劾樊燮的文書如雪片一樣落到了湖南巡撫手里,但湖南巡撫得罪不起湖廣總督,也就不敢將其問罪。
湖南巡撫不處理,但他手下有個叫左宗棠的幕僚卻敢于向樊燮叫板。一日,樊燮到長沙巡撫衙門辦事,左宗棠就逮住了機會,對樊燮冷嘲熱諷。樊燮習慣了高高在上,哪受得了這氣,于是倆人你一言我一語地吵了起來。左宗棠本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火爆脾氣,甚至大罵他: “王八蛋,滾出去!”
受了窩囊氣的樊燮回家后越想越氣,心想一個小小的幕僚竟敢如此囂張,不扳倒他誓不罷休!于是一紙訴狀告到京城,說左宗棠是“劣幕”。左宗棠可不是吃素的,也上了一道奏折,把樊燮的種種劣跡都寫在奏折里。結局不言自明,左勝樊敗,盡管湖廣總督也上下打點,但樊燮還是被革職了。
被革職的樊燮心里越想越惱,但也只能帶著老婆孩子灰溜溜地回到原籍——湖北恩施。一想起左宗棠那副自命清高的文人樣子,樊燮胸中的火就直往上冒。想到這里,樊燮只恨自己胸無點墨?？吹絻蓚€兒子在院子里舞刀弄槍,樊燮計上心來。
樊燮請人建了一棟樓房。樓房建成之日,樊燮宴請家鄉父老,說: “左宗棠不過一舉人,既辱我身,又奪我官,且波及我先人,視武人為犬馬。我把二子安置樓上,延名師教育,不中舉人進士、點翰林,雪我恥辱,死后不得入祖塋?！?/p>
樊燮為了讓兒子們金榜題名,不惜花重金聘請名師,教授孩子學業。又將左宗棠罵他的“王八蛋,滾出去’六字寫在木牌上,置于祖宗神龕下側,要求兩個孩子每天都到神龕下發誓立志,頗有越王勾踐“臥薪嘗膽”之意。樊燮告誡二子說: “考上秀才進學,脫汝外服;中舉脫汝內服,方與左宗棠功名相等;中進土、點翰林,則焚木牌,并告訴先人,已勝過左宗棠了?！?/p>
在“狼爸”樊燮的高壓要求下,二子謹受父命,在書案上刻下“左宗棠可殺”五字,時時告誡自己讀書不可偷懶。通過寒窗苦讀,樊燮二子終于揚眉吐氣,一個中進士,一個中舉人。特別是老二樊山,不僅中進士、點翰林,做到了護理兩江總督的高位,最終還成了個大詩人。高中報捷那天,他們恭恭敬敬地到父親墳頭報喜,當眾焚燒“王八蛋,滾出去”的木牌,總算了卻了樊燮的心愿。
樊燮沒有利用他二品武職的權力來壓制左宗棠這個四品幕僚,也沒有動用姐夫湖廣總督的權勢罷免左宗棠,更沒有利用他當年的那些流氓兄弟殺人滅口,而是知恥而后勇,苦心教育兒子。樊燮與左宗棠斗氣,斗得有風度,斗得有智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