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3月8日，恰逢我在休婚假。一早就問我媽，要什么禮物，我爸說，你媽不要什么，你多打幾個電話回來就好了。
外婆離開的時候，我第一次體會到了子欲養而親不在是怎樣一種痛。那時候我剛畢業工作，但是總覺得工作不那么如人意，不愿別人問起我的工作。外婆年紀大了，除了沒有力氣起床就是耳朵不好，和她說話得嗓門大點才能聽見。每次去看她，總要問我一些工作上的事，工作好不好，吃的好不好，一般都吃什么，是和同事一起分攤錢還是各吃各的。沒次都是問這些。久了，就覺得煩了，覺得和她說話特別累。后來去的次數越來越少，只是有時會聽到我媽回來告訴我，今天你外婆又念叨你了。
很久之后一次回家，我心想去看看外婆吧。見到了外婆，依舊是老樣子，躺在床上，氣息微弱的和我說著話，我也盡量挑簡短的詞語回答她。在她床前呆了大概五分鐘就出來了。沒成想，那竟是見外婆的最后一面。
晚上大概六點多，舅舅打電話過來，說外婆不行了，晚上吃的藕粉一直還堵在喉嚨里，已經不省人事了。我和爸媽趕緊去舅舅家。到舅舅家，120也正好過來，再一起去醫院，照CT，隨后送入了ICU。在ICU病房，醫生要給外婆身體插上管子，外婆雖然沒了意識，但是卻一直伸手阻礙醫生，她那是難受時下意識的排斥吧。醫生把我們召集到辦公室，說老人其實身體的各個器官已經衰竭了，一離開ICU，人就不行了，已經沒法救了，讓家屬商量一下怎么辦。坐在ICU外面的椅子上，我才反應過來，外婆好像一直等著見我最后一面。下午回家的時候，媽媽告訴我，今天你外婆洗澡格外仔細，還讓我把她假牙給刷干凈。那個時候，外婆知道自己將不久于人世，她一直是個愛干凈的人，她希望自己走的時候也干干凈凈。忽然之間，我不知道，我這次去看外婆是對還是錯，如果我不去看外婆，會不會她現在還是好好的躺在床上睡覺；可如果我不去，她萬一真的撐不到見我最后一面那一天怎么辦。更后悔的是，那么多次在家，卻沒有去看看外婆。我想這應該是我這輩子最后悔的一件事，因為回想起那么多做過的錯事，都是淡淡的悔恨抑或憂傷，唯獨想起這件事，淚流滿面。
送進醫院第二天，我下班的時候，媽媽打電話來說，你外婆剛剛走了，你回來吧。她走的很安詳，兒女當時都在。回到宿舍，我就控制不住了，我躲在宿舍的廁所哭到半夜。
第二天傍晚趕到家里的殯儀館。爸爸領著我去看了一眼睡著的外婆，跟活著的時候沒有太大的差別，這是我第一次敢去注視已經過世的人，也是第一次感受到了最親近的人離開我是什么感受。我看著外婆被人從水晶棺里抬出，包裹，然后遺體告別，最后火化。我也算陪著外婆走完了最后一程。
前不久在網上看到一個視頻，視頻中化妝師通過化妝技術讓子女看到了自己的父母三十年以后的樣子。試驗的結果是，無論小孩子還是成年人，看到自己父母化妝后的樣子都泣不成聲。我們不能接受父母一夜之間變老，但其實我們在忙碌奔波自己的事情，轉眼間父母也就漸漸老了。
剛畢業時，由于工作不順利，以及戀愛受打擊，總認為自己不應該呆在這個三線城市，沒前途。那個時候一心想往蘇南跑，隔三差五的跑去面試。我知道自己如果在這個城市呆幾年，就會被消磨了勇氣和那股沖勁，就再也出不去了。之后因為幾次面試失敗，發現自己的積累還不夠，便安心留下來了，決定沉淀幾年再出去。
如今已經過去三年，我依舊向往大城市，可是我已經不想再出去了，并非沒了當初那股沖勁，而是在這三年里，我看著爸媽慢慢老去，我舍不得。爸媽就我一個，若是有個病痛誰照顧他們呢。后來，媽媽和我說，當初我不斷地出去面試的時候，她是難過的，她舍不得自己的女兒跑到一個新地方，孤身一人重新開始。如今我時常會想，爸媽老了會是什么樣子，爸媽離開我們了又會怎樣。想到這里我就會心酸難過，就感覺一直支撐自己的一片天忽然沒有了，即使他們老了，走不動道了，仍舊是我們的一片天。在這幾年，我漸漸明白了媽媽在和外婆遺體告別時撕心裂肺的痛哭，盡管媽媽一直抱怨外婆的挑剔，兩人見面一直都會吵架，但真正離去時，是千般萬般不舍。
假設爸媽能活到90歲，我們一生最多也只能陪伴他們兩萬多天，你還剩下多少天？
此文為紀念我的外婆，也獻給所有因工作不能常伴父母的人們。放下手機，給父母打個電話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