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說在北極的人

因為天寒地凍

一開口說話

就結成冰雪

對方聽不見

只好回家慢慢煮來聽

……

——摘自林清玄《煮雪》

短短的文字里，深藏動人的故事。

寒冬夜里，圍一爐火，把結成冰雪的話，慢慢煮來聽。

言語有別，不同的語言，會結成什么模樣的冰雪呢？

寡言的，結在垂柳枯枝上，是纖細晶瑩的薄；

多語的，結在一樹繁花上，是熱鬧玲瓏的密；

急速的，結成雪糝，噼里啪啦有它的力道；

徐聲的，結成雪絮，悠悠揚揚慢慢飄落；

言語又是有情的，該怎樣煮，才足以達情呢？

安靜動情的，用詩詞染一染，拿素箋包上，添些墨入壺，煮出來是清靈的，連山水都沾了它的別致，清韻悠長；

熱鬧歡喜的，用音樂浸一浸，拿琴弦裁開，添些酒入壺，煮出來是微醺的，那騰起的熱氣，恰好是它的氣氛；

喜歡聽的，煮一半留一半，待天晦心亂時，再慢慢煮來聽；

不愿聽的，團一團全丟掉，索性都不用聽；

……

言語還是有境的，該在怎樣的環境里煮，才恰如其分呢？

清水太寡淡，有情有義的話，煮煮也沒味了；

濃湯太復雜，真心實意的話，煮煮都變味了；

結成冰雪的話，最好用冰雪煮，才能還原它的語境，若再配些茶，把三分雪色，煮成七分茶香，便是人間十分滋味

選一個大雪紛飛的日子，折幾枝梅，盈幾縷暗香幽幽在室；

煮一壺白雪，煮一個寂寥的冬天，把結成冰雪的話，細細品味。

或是選一個大雪連天的夜，擁一爐火，把連天寒雪煮成融融暖意；

眼神流轉在杯中，把心緒安放在一帳茫茫雪霧里。

有的沒有的話，都在冬夜那一爐火里，煮成一盞時間的茶，裊裊散著香氣。

把心緒隨梅香飄到天外去，聽風，聽雪，聽舊事。

尋常一樣窗前月，才有梅花便不同。梅花開處，竟成夢境。

寒夜客來茶當酒，竹爐湯沸火除紅。

話也煮盡了，茶也品盡了。

在那寒雪連天的夜里，把結成冰雪的話，連同漫天飛雪，連同所有等待，都丟進壺里，一直煮到黎明，煮成下一個春天。

煮過的話都是鳥語花香，煮過的雪都是新飛柳絮，煮過的茶都是淺淺新綠，煮過的等待都起了暖意……

那時，春定如約歸來。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竹墨靜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