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國史話·第一輯(606)晉文霸業(六)山雨欲來

軍力對比


晉國為了應對即將到來的大戰在被廬建立三軍,并確立了三軍六卿制。以郤轂、郤溱統帥中軍,狐毛、狐偃統帥上軍,欒枝、先軫統帥下軍;晉文公的車駕由荀林父擔任御戎,魏犨擔任車右。

晉國軍隊體系

在制定戰略時,晉國三軍統帥也很慎重。此時楚國圍困宋國,投入的是聯軍的主力,直接救宋與楚國對抗并不是明智之舉,這就需要梳理所面臨的戰爭局勢,選擇最優的策略。

春秋時期,爭霸各國特別是晉楚兩國,在爭霸過程中最為常用的戰略就是圍點打援、圍魏救趙。比如宋楚泓之戰,楚國所采用的就是圍魏救趙的策略,直接攻打宋國以救鄭。而包括城濮之戰在內的晉楚歷次大戰,都是進攻方圍困對方的盟友,迫使對方前來救援,然后在與對方的接觸中選擇合適的時機決戰,這就是圍點打援的策略。

晉國此次采用的就是這個策略,他們要選擇楚國的盟友進行圍困,誘使楚國前來救援。而在楚國的諸多盟友之中,距離晉國較近,且實力較弱的當數曹國。晉國若要以曹共公羞辱晉君(觀駢脅)為由進攻曹國,也算是名正言順。

而為了能夠牽制駐扎在齊國谷邑的楚軍,就必須借道衛國。衛國的國君雖然也曾冷遇晉君,但是鑒于晉國人要保存實力與楚國決戰,能不打就不打,畢竟現在衛國的實力還是很強悍的。這就是晉軍戰前所制定的策略,他們對于當前的局勢進行了細致的分析,反觀楚國則完全是另一種情形。

楚軍的主帥是令尹子玉(名成得臣),左軍統帥的子西(斗氏,名宜申)、右軍統帥子上(斗氏,名勃)都來自于若敖氏家族。若敖氏在斗伯比和斗谷於菟的經營下已經成了楚國的第一大族,執掌楚國國政已經七十余年。兩人據說都極其賢能,斗谷於菟甚至毀家紓難,輔助國君,很得民心。晉文公重耳流亡楚國之時,斗谷於菟剛剛把家族的權杖交給成得臣。

楚國軍制

然而與斗谷於菟不同的是,成得臣性格暴躁,專橫跋扈,獨攬楚國朝政,楚成王根本奈何不了他。此次楚國出兵圍宋,楚成王本人是不情愿的,但是他拗不過成得臣的倔強,只好讓他帶兵出征。

在楚軍圍宋之前曾經有一個小插曲,說的是楚成王讓前令尹子文(斗谷于菟)和現任令尹子玉(成得臣)分別進行戰前的演習。老令尹子文演習用了一個上午的時間,軍隊井井有條,沒有處罰一個人。而新令尹子玉(成得臣)則用了一天的時間,其間鞭打七個人,還用箭射了三個人的耳朵。

人們都向老令尹子文表示祝賀,唯獨蒍賈不出一言。老令尹很是好奇,就問他怎么不說話。蒍賈就說,“你是挺賢能的,但是卻把政權傳給了子玉,說什么是為了國家安定。子玉其人剛而無禮,根本治理不了國家。你給他兵車超過三百乘,就肯定會戰敗。由于你的推舉,國家是安定了,可是對外作戰卻會失敗,有什么好祝賀的?如果他真能德勝回來,再祝賀也不遲。”

從這段話中可以看出成得臣的弱點,他治軍之時剛愎自用,輕率冒進,不是一個好將軍。而在國內大權獨攬,為人驕橫,連楚王都不放在眼里,因此引發了其他家族的不滿,缺乏有力的支持。對于這次戰爭,他根本沒有做好充分的準備。

晉楚兩國此時實際上君權都被架空了,不同的是,楚國是一家獨大,若敖氏專權,其他家族根本無力對其進行制約,導致其驕狂,不把晉國放在眼里。而晉國則是六卿分權,不存在絕對權力,六卿之間存在制衡。而且晉國處于弱勢,多年來備受壓迫,使得各家族都有著共同的目標,就是通過戰爭將晉國推上霸主的位置,從而壯大自己的家業,因此都躍躍欲試。

侵曹伐衛


晉國軍隊整頓完畢之后,于晉文公四年(公元前633年)冬天出兵,出中條山,沿著黃河北岸東進,抵達衛國邊境。晉國向衛國借道伐曹,但是衛國忌憚楚國威勢,因此態度堅決,不允許晉軍借道。晉軍只好又迂回到棘津渡過黃河,再由黃河南岸兵分兩路,一路東進攻曹,一路北上伐衛。

戰爭形勢

伐衛的部隊進展很是順利,到這年夏歷十一月份晉國就攻取了衛國的五鹿,并于次月進軍斂盂,以牽制駐扎在齊國的楚軍。這個過程中,衛國人因無法抵擋晉軍的攻勢,便向其盟友魯國求援。魯國也不知深淺,就派了公子買帥軍救衛,但在得知晉國實力之后,魯僖公立刻就變了卦。他召回并殺掉了公子買向晉國示好,另一方面則對楚人說是因為他臨陣脫逃所以才殺掉的。此時的魯國雖然首鼠兩端,但最起碼已經開始倒向了晉國。

而齊國方面,因為出國軍隊一直都駐扎在谷邑,國內很是緊張。后來衛國公子開方趁亂殺掉了齊孝公的兒子,立了他的弟弟公子潘為君,也就是齊昭公。齊昭公繼位之后,擔心楚國會扶植公子雍搶奪自己的君位,因此也一刻都不敢懈怠。

到晉國攻下五鹿,進軍斂盂與楚軍遙相呼應的時候,齊昭公才終于松了一口氣,趕忙派人到斂盂去與晉國結盟。衛成公看到晉國氣勢洶洶,實在無法抵擋,就想著要不就別抵抗了,就派人捎話給晉國,想一起結盟。

但是晉國此時卻不肯了,早先我向你借道的時候你非要硬氣,這我才剛打了沒多久你就后悔了,哪兒有這么便宜的事?不行,你還是接著打吧。衛成公實在沒有辦法,就想去找楚國搬救兵。可是衛國的貴族卻不愿意和晉國繼續打下去,就陣前嘩變把衛成公趕到了襄牛以討好晉國。

到此為止,齊、魯、衛三國已經都站到了晉國的一邊。

圍攻曹國的那一路晉軍進展并不順利,他們在陶丘遭遇了極為頑強的抵抗,進攻持續了一個多月,不但沒能拿下陶丘,反而晉軍主帥郤轂也戰死了。戰陣之前下軍佐先軫被推舉為中君主將,由胥臣遞補下軍佐的位置繼續猛攻。

晉軍死傷無數,曹國守軍將晉國戰死將士的尸體陳列在城頭上,讓晉國軍人很是憤怒。于是就有人提議將軍隊營地移到曹國人的祖墳上,要知道周代人崇信祖宗神靈,欺凌祖墳這是對人最大的侮辱。晉國人光是嚷嚷了一頓就把陶丘的守軍都嚇壞了,只好把晉軍尸體裝進棺木運送出城。

到夏歷晉文公五年(公元前632年)的正月初八,晉軍趁曹國人運送棺木的機會攻入了陶丘。進入陶丘之后晉文公首先就把曹共公拉了出來,責備他是個昏庸無道的國君,有僖負羈這樣的賢臣不用,卻用一批庸碌之輩。然后他接著又說,當年我路過曹國的時候,你禮遇我也就罷了,還要偷看我洗澡,今天你落到我手里也算是罪有應得。

但是所謂的賢人庸臣恐怕也只是晉文公的宣傳策略,或者說是他霸主傲慢。曹國的貴族不可能都是庸才,也有不少的能人異士,否則的話也不可能在晉軍的圍攻之下堅持這么久。而至于他所認定的賢臣僖負羈,恐怕也只是一塊遮羞布罷了。

要知道,曹國國力弱小,又處于中原的交通要道,平日來來來往往的各國公子很是不少,很難一一禮遇。因此曹國采取的策略就是,過往的諸侯流亡公子一律不予收留,哪怕你是齊楚秦晉的公子。這是曹國基于自身實力考量所選擇的最佳策略,無關乎賢能還是庸碌。

在這種情形之下,重耳若想要在曹國逗留就必須要找那么一兩個愿意引薦自己的人。于是他就找到了僖負羈,而僖負羈收了他們的好處,卻無法將他引薦到曹共公面前,于是就以重耳重瞳駢肋的特征來誘使曹共公同意重耳在曹國逗留,以達到食人之祿忠人之事的目的。

然而不巧的是,曹共公在偷看重耳洗澡的時候有點太放肆了,以至于被重耳發現因而惱羞成怒。僖負羈可以說是收了錢沒有辦好事,正是因為他得罪了重耳,所以才在妻子的勸說下給重耳送禮以求不要張揚出去。

重耳寄人籬下,也只能勉強同意。而后來他為了宣揚自身形象,也把僖負羈塑造成一個賢臣形象,以烘托自己的仁義美德。晉軍攻入曹國之后,晉文公本來想再演一場戲,以向人展示自己是一個知恩圖報的人,于是就下令任何人不得侵擾僖負羈的宅邸,不得傷害僖負羈本人以及他的宗族。

但是魏犨和顛頡兩個武夫卻不理解國君的用意,只是知道僖負羈這個人太不厚道,那人錢財卻凈干缺德事,就這樣的人,有什么必要報答他?結果就把僖負羈的宅邸一把火給燒了,僖負羈本人也葬身火海。

他們的這個舉動讓晉文公很是難堪,我也知道僖負羈不是個東西,但我這是宣傳策略啊。本來我就是給諸侯樹立一個典型,以顯示我是一個有恩必賞、有過必罰的君主,結果你們就這么把他給燒了,當著天下諸侯的面你們讓我把臉往哪兒擱呀?

這個時候在天下諸侯看來,是晉國人殺掉了國君的恩人,你國君好歹也得生生氣殺個人才行啊。但是魏犨和顛頡可都是跟隨自己二十多年的心腹,就為了演這么一場戲就殺掉自己的兩個心腹還真舍不得,那就只能選一個了,于是他就派人去探望這兩個人。

顛頡和魏犨在作戰中都受了傷,在面對這樣情境的時候做出了不同的選擇。顛頡并沒有意會國君的意思,以為國君只是派人來探望自己,就沒想那么多。本來嘛,殺一個輕慢過國君的人又能有什么事,頂多訓一訓也就完了。結果國君倒是沒訓他,還好生撫慰了一番。

而魏犨就機靈了不少,可見魏犨雖是武夫,卻終究還是粗中有細的那么一個人,他選擇了故作堅強。魏犨在作戰中,胸部受了重傷,聽說國君派人來探望自己,知道能不能活命就看今天了,就趕緊用布把胸部包扎起來出去接見使者。

他對國君的使者說我沒事,你告訴國君說我好著呢,你看我跳給你看。然后他就在院子里蹦蹦跳跳,左傳上說是距躍三百,曲踴三百,也就是跳高三百次,跳遠三百次,也真夠拼的。使者看了很滿意,回去就告訴晉文公說,魏犨還能用。

晉文公為了在諸侯中立威,殺掉了顛頡,并通報三軍。魏犨這么一折騰,命是保下來了,但是傷口卻撕拉了不少,終于還是起不來床了。晉文公就讓早些年假道伐虢時候,從虢國逃亡來的舟之僑頂替魏犨的位置,做了車右。

這時正是晉文公五年(公元前632年)夏歷正月,齊國開始與晉國結盟,原本歸屬于楚軍陣營的曹、衛被晉軍攻克,魯國也倒向了晉國。楚國陣營的同盟國便只剩下鄭、陳、蔡、許四國,勝利的天平開始向晉國傾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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