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夜晚,在北方也是寒氣逼人,車窗外的月兒分外的圓滿。
車內的兩個人兒一直靜默著,空氣是凝重的,昔日的戀人,仿佛在靜候世界末日的到來……
若不是同學聚會的偶遇,他們或許今生再也不會相見,即使她心里一直有他,即使他一直沒有把她放下。可是,二十年的歲月如白云蒼狗。
她輕輕的啜泣聲打破車內的寂靜,他心慌了,快四十歲的男人竟然不知所措起來,緊張的把她攬入懷中,輕拍她的背,想要撫慰她激動的情緒,然而她的哭聲卻一聲比一聲高……
這是二十年來,她第一次在一個男人跟前敞開哭。她想把二十年的委屈、二十年的心酸、二十年相思和二十年流逝的歲月哭出來。
他冰封的心零落一地,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能把她緊緊的攬入懷中。
高中同窗時光讓他們相識、相知,情竇初開的年紀,暗生情愫,多少念念不忘讓彼此銘記于心,一對年輕人對愛情有了美好的憧憬。
高中畢業,沒有意外地他們雙雙落榜了。倆人本就不愛學習,落榜沒有給他們帶來悲傷,卻讓他們內心竊喜。
他們約定好,在征得雙方父母的同意后,就領證結婚。
隨后,他跟隨堂兄南下打工,他希望攢夠錢給她一個像樣的婚禮。
她留在家鄉的小城,干著一份不咸不淡的工作,一心一意等著做他的新娘。
那時候,最幸福的事情,莫過于他每周從遙遠的城市打來的長途電話和他寫滿情話的書信,他的情話總讓她臉紅心跳。
或許年少時的愛情很脆弱,或許是有的愛情經不起時間的考驗,他的電話慢慢少了起來,半年后,他徹底沒有了消息。
那時候,電話是稀罕之物,裝電話的人很少。他打過來的電話都是公用電話,她心急如焚,怕他遭遇什么意外,急沖沖想去那個南方城市找他。
然而,這個時候從他最好的哥們那里輾轉傳來消息,他已與一南方姑娘相愛。
這個消息如五雷轟頂,讓她不知所措,全然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她大病一場,人整個瘦了一圈,最終不得不承認了這個殘酷的現實---那個人變成了負心漢。
病愈后,她挑了一個家庭條件好的追求者以最快的速度把自己賭氣嫁給了出去,她想要用行動告訴那個負心的男人,自己不是沒人要。
有人說婚姻是愛情的墳墓,對她來說沒有愛情的婚姻簡直就是地獄,就是人間桎梏。婚后的日子,不求相敬如賓,只求平平淡淡的生活,志不同道不合的婚姻,最初換來的只能是雞飛狗跳的生活。
在這段婚姻中,自己負氣的成份大于愿意,她后悔了,后悔自己不該隨隨便便找個男人嫁了,哪怕他不愛她了,她也可以好好的選擇。
她把自己婚姻的草率歸于他的負心,從心底恨死了他。原本以為,這種仇恨會越來越濃。
可是,隨著時間的游離,在夜深人靜的夜晚她總是能想起他明亮的眼睛、他細碎的短發、他寬寬的肩膀;在孤寂的時候想起他臉紅心跳的情話,想起他的喃喃細語,想起他關切的目光……,她痛恨自己,怎么可以這樣去想念那個負心人,可是,思念就是如此的不可抑止。
看著此刻偎依在自己懷里的人兒,他多想在這二十年間不曾離去,他內心哽咽,難以自持。
他多想告訴她,當年外出打工在建筑工地上摔傷了一條腿,嚴重到快要截肢。他打電話告訴最好的哥們,說自己喜歡上了一個南方姑娘,要結婚了,他知道她會從那里打聽他的消息。
多虧家人的堅持,輾轉幾個城市,總算把保住了腿,他完整地回來找她的時候,卻發現她已嫁做他人婦。
他懊悔不已,可是木已成舟。假如她婚后幸福,他也心安,可是最初的那幾年她過的并不如意,他真是悔恨交加。
當初是自己打著為她好的名義遠離她,不想拖累她,誰知卻斷送了她的幸福。
直到看到她有了孩子,生活趨于平靜。三年后,他才在父母的催促下,相親、成家、生子。
這么多年,她從來不參加高中的同學聚會,他知道她在躲她,而他只能默默關注她的生活。
或許是緣分沒了,連這個城市也變得大起來,二十載陰差陽錯,在這座不大的城市他們再也沒有正面相遇,生活從此再無交集。
最初幾年,他也曾有過不顧一切搶回她的想法,也曾在深夜在她家的路口徘徊,可是終究是沒有勇氣敲開那扇被自己關閉的心門。
時光無法回轉,錯誤也無法改變,如今他更沒有說出當初真相的勇氣。他知道她的執拗,這樣的真相讓她今生怎能過的心安理得。
選擇在她,錯誤在他,就讓他繼續做那個壞人吧。讓她覺得是他背棄了他們當初的誓言,這樣她的余生也會坦然些,這是他現在唯一可以為她做的事情。
送她安全到家,他知道此生他們已經真的錯過。她回到她的夫身邊,他回到他的妻身旁,彼此在不同的人身邊度過余生。
假如有來生,希望再也不要錯過,哪怕婚姻是愛情的墳墓,哪怕日子是雞零狗碎,有她在,總是美好的。
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