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再見不能紅著眼
第一章
“書意,你姐姐已經和你姐夫訂婚了,你就不要再去搞破壞了,爸媽已經給你買好了機票,你這幾年就待在國外,等你姐姐結完婚再回來。”
看著父母臉上那副“為你好”的表情,顏書意這才意識到自己重生了。
重生在被父母逼著出國,徹底放棄宋聞卿的這一天。
上一世,她也是這樣被父母勸著離開,可她不甘心,一次次地跟宋聞卿解釋他喜歡的應該是她,一次次地求父母說出真相,不要再讓姐姐李代桃僵,最后卻只換來宋聞卿更深的厭惡。
他甚至在她出車禍瀕死時,冷漠地對電話那頭的護士說:"她又在耍什么把戲?告訴她,別來破壞我和以茉的婚禮。"
而她,死在了手術臺上,眼睜睜看著電視機里那場全球直播的盛世婚禮,看著宋聞卿溫柔地替顏以茉戴上戒指,看著他們接受所有人的祝福……
既然老天給她重活一世的機會,這輩子,她不會再犯賤了。
“好,我走。”她伸手拿起機票,聲音平靜得不像話。
看到她答應得這么干脆利落,顏父顏母都震驚不已。
“書意,你真的答應離開,不會又想什么招破壞你姐姐吧?!”
破壞?
真可笑,宋聞卿本來就是屬于她的。
卻被父母硬生生搶去給了姐姐。
二十多年前,姐姐顏以茉查出白血病,父母毫不猶豫地選擇再生一個孩子,于是,她出生了。
她的臍帶血救了姐姐的命,卻從此活在了姐姐的陰影下。
因為顏以茉體弱多病,所以父母把所有的寵愛都給了她。
從小到大,她什么都讓了,房間,朋友,決賽名額……
只有一個不肯讓的,就是讓她一見鐘情的少年——宋家太子爺,宋聞卿。
他曾經是站在云端的天之驕子,卻在生日宴后遭遇車禍,雙目失明,被家族遺棄在郊外別墅。
顏書意瞞著家里,偷了鑰匙,每天放學后都會翻墻跑過去陪他。
“我每天都會來。”
黑暗中,少女清甜的嗓音成了宋聞卿唯一的救贖。
她從不透露姓名,只在他掌心一筆一劃地寫:“叫我小七。”
他摸索著為她梳發,為她彈鋼琴,在雷雨夜將她冰涼的手貼在胸口。
手術前夜,少年吻著她指尖發誓:“等我眼睛好了,第一個就要看見你,到那時候,我們就在一起好不好?”
這場手術持續了十二個小時。
可等宋聞卿醒來后,第一個見到的人,卻是顏以茉。
只因顏父顏母在得知顏以茉也喜歡宋聞卿后,便偷偷在顏書意的水里下了安眠藥,讓她昏睡了一天一夜。
而后,又撒謊作證這些年一直陪著他的人是顏以茉,從而讓顏以茉李代桃僵。
宋聞卿并未懷疑,和顏以茉從戀愛到訂婚,恩愛非常。
三年里,顏書意解釋過無數次,陪著他的人是她,他該愛的人也是她,他卻怎么也不信。
直到她死。
顏書意看著眼前這對親生父母,只覺可笑至極,“之前你們三番兩次想讓我走,現在我答應了,你們又不信?不覺得自己很奇怪嗎?”
“我們不是這個意思,你愿意走自然最好。半個月后出發去歐洲,這段時間你可以收拾東西,處理一下自己的事。”
顏父顏母怕她反悔,連忙又叮囑了幾句,就歡天喜地離開了。
她也轉身回了房間。
剛關上門,手機就震動了一下。
是宋聞卿發來的信息。
【晚上八點,來君悅酒店,1808。】
顏書意盯著這條消息,指尖微微收緊。
上一世,她收到這條信息時,欣喜若狂,以為他終于愿意聽她解釋,結果去了才發現,他是故意叫她去看他和顏以茉上床,好讓她死心。
那時候她崩潰大哭,而他只是冷漠地說:"看清楚了嗎?我喜歡的只有你姐姐。"
現在想想,真是可笑。
她深吸一口氣,回復:【好。】
晚上八點,她準時到了酒店。
1808的房門沒有關,宋聞卿抱著顏以茉,兩個人赤裸相對。
周圍散落著許多用過的避孕套,房間里情欲涌動。
看見顏書意站在外面,顏以茉忍不住尖叫了一聲。
宋聞卿垂首在她鎖骨落下細細密密的吻,聲音溫柔而低沉。
“別怕,我是故意叫她來的,讓她知道我喜歡的人是你,這樣她就不會對我有非分之想,認清楚我只會是她的姐夫。”
重活一世,第二次眼睜睜看著這一幕,她的心還是像被狠狠刺了一刀,鮮血淋漓,痛不欲生。
但是,她要習慣!
因為往后,宋聞卿只會是她的姐夫。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松開被掐得滿是指甲印的手,就看到穿戴整齊的宋聞卿走到她面前。
“看清楚了嗎?我喜歡的只有你姐姐。記住自己的身份,我是你姐夫,以后不許再做出那些寡廉鮮恥的事!”
顏書意的臉上已經沒有了任何表情。
“看清楚了,也明白了。”
宋聞卿怔了一下,似乎沒想到她會這么平靜。
片刻后,他從床頭拿起一張請柬,遞給她,“下個月我和以茉的婚禮,希望你能來。”
顏書意接過請柬,“我會準時參加的,祝你們百年好合。”
宋聞卿盯著她的臉,眉頭微蹙。
不知為何,今天的顏書意,乖得不像話。
但他什么也沒問,牽著顏以茉離開了酒店,顏書意也拖著沉重的腳步跟在身后。
她低著頭,神思恍惚間,聽到身旁傳來了一陣尖叫聲。
下一秒,頭頂的巨型燈牌直直砸落下來。
宋聞卿本能地護著顏以茉往后一退,完美躲過了一劫。
只剩下顏書意一個人留在原地,被砸得渾身是血,癱倒在地。
一陣陣痛像潮水一樣涌來,撕扯著她的神經,痛得她在血泊里顫抖不止。
大顆大顆的眼淚涌上來,模糊了她的視線,她看著他護著顏以茉的身影,合上了眼。
那個心里只有她的少年再也回不來了。
而她,也終于可以徹底放下了。
第二章
再睜開眼,顏書意發現自己進了醫院。
護士正在換藥,看到她醒了,松了口氣。
“你昏迷了兩天,可算是醒了,感覺怎么樣?你姐姐送你來醫院那天驚嚇過度昏迷了,你爸媽和你姐夫都在隔壁病房照顧她,我去把他們叫過來?”
聞言,顏書意睫毛輕顫,搖了搖頭。
“不用,他們不會想見到我,我也不想見到他們。”
護士眼里閃過一絲同情,轉身離開病房。
“哎,明明是親生姐妹,妹妹大出血都進了icu,她家里人卻問都不問,只顧著照顧受驚的姐姐,這兩天一次也沒有過來探視。”
“聽說她姐夫是宋氏集團總裁,姐姐嫁進豪門,忽視妹妹也正常。不過她姐夫還真是深情啊,一直守著她姐姐,吃藥喝粥都親自喂,還把退休的心理專家請來疏導心結,哄人的禮物像流水一樣送進病房……”
兩個人小聲的感慨,清楚傳到了顏書意耳中。
她卻自始至終面無表情。
這樣的情形,她早已習慣。
下午的時候,醫生正好叫她去復查,沒人陪伴,她只能獨自強撐著虛弱的身體下床。
路過隔壁病房時,顏書意看見父母和宋聞卿都圍在顏以茉身邊,噓寒問暖。
顏父給她蓋著被子,顏母剝著葡萄喂給她。
她臉上溢出一個甜蜜的笑,語氣嬌嬌的。
“爸、媽,你們這些天一直在照顧我,都沒去看妹妹,正好我也吃飽了,你們把剩下的這碗魚湯送過去吧,她傷得那么嚴重,肯定要補補。”
“哎呀,你別操心她,她在哪都能活,這湯是你媽媽熬了一晚上才熬出來的,送過去不是給她浪費了。”
顏父想都沒想就拒絕了,顏母也贊同地點了點頭。
宋聞卿替她整理著劉海,眼里的溫柔都要溢出來了。
“茉茉,醫生說了,你是因為憂思過慮才會昏倒。顏書意向來冷血冷情,從不顧及你們姐妹感情,連姐夫都敢肖想,你還管她做什么?”
聽到他這冷冰冰的評價,顏書意自嘲一下,笑容悲涼。
她生下來就海鮮過敏,吃不了任何水產品,可顏以茉最愛魚蝦螃蟹,所以家里頓頓都有海鮮。
她一樣也吃不了,只能吃青菜白米飯,還要被父母責怪挑食。
顏以茉在人前表現得特別關心這個妹妹,可只要姐妹倆獨處,她就會冷嘲熱諷不斷,時不時還拳打腳踢。
偏偏打完她后,顏以茉還要哭著去告狀,顛倒黑白。
顏父顏母則是問都沒問,就罰顏書意在雨里跪了一夜。
從那以后,她就對這個姐姐敬而遠之,不管顏以茉要什么都讓給她。
上輩子,宋聞卿是她唯一想爭取的。
可是,最落得那樣一個下場。
這輩子,她只想過好自己的生活,不爭,不搶,也不愛了。
顏書意獨自做完了檢查,拿著藥單去取藥。
藥房在后面一棟,要穿過一座花園。
路過噴泉池,她被人攔住,一抬頭就看到了顏以茉。
“喲,這么快就能下床了,看來你傷得也不是很重嘛,我告訴你,爸媽都站在我這邊,你就算跟聞卿說出當年陪著他的是你,他真正喜歡的人是你也沒用,你還是省著點力氣吧!”
面對她的挑釁,顏書意的反應很平淡。
“你放心,從今往后,我不會再喜歡宋聞卿,你想要的一切我都會讓給你。”
顏以茉已經習慣了她這幅逆來順受的模樣,眼里愈發得意。
“讓?我需要你讓嗎?我從小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你只配撿我不要的東西!你這輩子都爭不過我!”
第三章
顏書意不想理會她的挑釁,側著身就想離開。
見她想跑,顏以茉眉頭一皺,正要繼續呵斥她,回廊里忽然出現一道熟悉的身影。
她心思一動,直接拽住顏書意的手,拖著她跳下了噴泉池。
兩個人都不會游泳,在水池里不停撲騰著,呼喊著救命。
顏書意身上的傷口又裂開,鮮血染紅了水池。
冰冷的水倒灌進鼻腔里,嗆得她不停咳嗽。
她痛到沒有力氣掙扎,身體直直下墜。
快要窒息時,她看見宋聞卿飛奔而來跳下水。
他從她身邊游過去,沒有看她一眼,也沒有施以援手,抱著顏以茉就上了岸。
顏以茉紅著眼撲進他懷里,看向還淹在水里的顏書意,故意裝出心急的樣子。
“書意是不小心把我推進水里的,聞卿,你也知道我只有這一個妹妹,你把她救上來好不好?”
聽到她的話,再看著水池里的人,宋聞卿的臉色冰冷如霜。
“茉茉,你不要再為她說話了,她肯定是故意想害死你,還自己也跳下去想使苦肉計,既然她死性不改,那就讓她好好在水里清醒清醒!”
一字一句落到顏書意耳里,深深刺痛了她的心。
她的臉憋到發紫,耳邊嗡嗡的,渾身力氣都耗盡了。
意識越來越昏沉,眼前的畫面也逐漸模糊。
她眼睜睜看著宋聞卿抱著顏以茉離開,昏迷了過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顏書意被一陣冷風凍醒了。
她瑟縮著醒來,就看見顏父顏母站在身前,臉色鐵青。
“你吃了熊心豹子膽了,還敢把茉茉推進水里?你是不是想害死她取而代之,和聞卿在一起?”
“我告訴你,只要我和你爸爸還活著,就絕對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你從頭到尾沒有一點比得上你姐姐,根本配不上宋聞卿,我勸你還是認清現實,不要再心生妄想了!”
聽見他們的怒斥,顏書意渾身發冷,眼里慢慢被絕望侵染。
那些壓抑在心中多年的痛苦,終于徹底爆發了。
“我配不上,難道她就配得上嗎?如果不是你們做偽證騙人,宋聞卿這輩子都不可能看她一眼!你們把本該屬于我的東西搶走送給她,不覺得很無恥嗎?”
看到她還敢頂嘴,顏母氣得臉都紅了,顏父抬起手甩了她一耳光。
“你這個逆子!我們是你的親生父母,你這條命和你擁有的一切都是我們給的,我們想收回就收回,想給你姐姐就給你姐姐,你憑什么有意見?”
“你要是再敢把真相說出來,你看我們……”
話音未落,病房門就被人一把推開了。
宋聞卿皺著眉走進來。
“真相?什么真相?”
看見他突然闖進來,顏父顏母都嚇了一跳,說話都結結巴巴的。
“是我們在,在教訓這個不孝女,要她說出為什么推茉茉下水的真相。”
“是是是,她打死也不肯承認,我和你阿姨都快要氣死了,也不知道該怎么罰她。”
兩個人對視了一眼,默契地轉移了話題。
宋聞卿沒有多想,看向顏書意的目光冰冷無比。
“既然她還不肯認錯,那就關到停尸房去,什么時候知錯,什么時候就放她出來。”
顏父顏母都覺得這是個好主意,立刻叫來保鏢把她關起來。
顏書意捂著紅腫的臉,眼底一片麻木空洞。
她知道,反抗只會招來更慘烈的懲罰,所以毫不掙扎,任由他們拖著自己離開。
被停尸房里陰森瘆人的冷意包裹著,她只能抱緊瑟瑟發抖的身體,不停打著寒噤。
恍然間,顏書意想起從前在宋氏老宅時,她和宋聞卿在電閃雷鳴的暴雨夜依偎著取暖的日子。
那時候,他會脫下外套給她披上,會緊緊牽著她的手把她擁在懷里,會一遍遍說我在,不要怕。
甜蜜的回憶和冰冷的現實交織著,折磨著她的神經。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饑寒交迫下她的意識逐漸不清醒,就看見門打開了。
宋聞卿冷著臉走進來,目光銳利至極。
“關了一天一夜,你知錯了嗎?”
“知錯了,我錯得徹底。”
顏書意蜷縮著身體,勉強從喉嚨里擠出嘶啞的語調回答了他。
看著他臉上那滿意的神色,她踉踉蹌蹌地起身離開了,在心底呢喃著。
她錯在相信了他會在一起的承諾,錯在喜歡上他。
第四章
出院之后,顏書意回到家,把所有和宋聞卿有關的東西全部清理了出來。
少年時寫的日記和情書、偷偷收藏的他的照片、想送給他的禮物、給他準備的驚喜……
這些,原本她是打算等和他在一起后,再把自己的暗戀故事一一說給他聽。
可現在她知道,她和他永遠不會再有可能,這些東西也不會再有用武之地。
她把它們全部扔了,再轉身時,正好碰到了剛好送顏以茉回來的宋聞卿。
他瞥了垃圾桶一眼,目光再落到她身上時,依然涼薄。
顏以茉也看到了這些東西,故意抱著他的手,笑著撒嬌。
“聞卿,看來書意這次是真的學乖了,以后肯定不會再纏著你了。她怎么說也是我的親妹妹,你別總是冷眼以對嘛。”
宋聞卿神色淡漠的看著顏書意,“對于不喜歡的人,我一向這樣冷淡,因為實在提不起什么好臉色。”
顏書意靜靜聽著,什么也沒說。
她輕吸了一口氣,咽下那些難言的情緒,回了房間。
第二天,是顏以茉的生日宴。
大廳里賓客云集,聚在一起議論不休。
“宋少為未婚妻舉辦的生日宴,還真是恢弘盛大啊,聽說這些花都是今早從歐洲空運來的,等會兒還會燃放三天三夜的煙花慶祝,顏大小姐身上那套珠寶好像價值幾個億,是宋少親自去蘇富比拍來的!”
“為了哄心上人開心,宋少還真是掏空了心思啊!能嫁給宋少,顏大小姐也太有福氣了,顏家也順帶著從此一飛沖天。只可惜家里還有顏二小姐這個定時炸彈,天天覬覦姐夫,太不要臉了!”
“是啊,你說明明是親姐妹,怎么顏書意就處處都比不上顏大小姐呢?樣貌、性格都略遜一籌就算了,還死纏爛打著宋少,連品行道德都扭曲了!我要是有這么個敗壞門風的女兒,只恨不得把她趕出家門,顏先生顏夫人還是心善啊!”
聽著這些風言風語,顏書意心底一片死寂,不起波瀾。
她像個隱形人一樣坐在角落里,不想引起任何人注意。
不遠處,顏父顏母和宋聞卿都圍在顏以茉身邊,眾星捧月般圍著她。
他們會給她整理裙擺,會替她擋下敬來的酒,會替她點燃生日蠟燭,笑著為她唱起生日歌。
看著他們其樂融融的場景,顏書意想起過去自己生日時,顏以茉總會找借口帶走父母,留她獨自在家吹蠟燭為自己慶祝。
和宋聞卿在一起那幾年,有他陪著一起許愿吃蛋糕,會收到他送來的禮物,她以為自己以后都不會再孤單了。
可她曾短暫擁有過的這一點在意和溫暖,現在也都被徹底剝奪了。
而她,也不會再留戀了。
一陣熱鬧喜慶的氛圍里,顏以茉閉上眼許完愿望,大家紛紛送上了禮物。
她逐一拆開禮物,從奢侈品包包到各類精致首飾應有盡有,臉上的笑意從未停過。
最后兩份禮物是顏父顏母和宋聞卿準備的,一經公布就引起了軒然大波。
“我和夫人思考良久,決定讓茉茉成為顏氏集團的接班人,繼承顏家所有資產!”
“我送給茉茉的禮物,是宋氏集團百分之五十的股份,以及宋家祖傳的婚戒。奶奶曾告訴過我,凡是戴上這對戒指的夫妻一定能相濡以沫、白首偕老,茉茉,你是我此生唯一想娶的人,謝謝你愿意嫁給我。”
萬眾矚目下,宋聞卿親自為顏以茉戴上戒指,擁她入懷吻了上去。
整個大廳瞬間喧沸如潮,大家都在鼓掌尖叫,送上祝福。
顏書意在遠處觀望著,心中沉悶而壓抑。
她用力掐著手心,想要離開,卻被顏以茉叫住了。
“書意,你的禮物呢?準備什么時候送給我?”
一時間,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到了顏書意身上。
她腳步一頓,從包里拿出那份早就準備好的禮物,送了過去。
顏以茉笑意吟吟地拆開,正要陰陽怪氣幾句。
身邊的宋聞卿卻凝住了目光,死死盯著顏書意抬起的手。
“你為什么會有這條手鏈?”
顏書意聞聲抬頭,對上他那難以置信的目光,下意識摸了摸手鏈。
宋聞卿失明那段時間,她知道他看不到,還是會精心打扮去看他。
那時,她時常會戴上這條手鏈,他每次握著她的手都會摸到,還會追問她手鏈上鑲嵌著哪些寶石。
見她不說話,宋聞卿卻猛地抓住她的手腕,語氣急切。
“說話!這條手鏈為什么會在你這兒?你到底是誰?!”
第五章
顏書意沒想到,宋聞卿認不出她這個人,卻認得出這條手鏈。
她心里交織著復雜情緒,正要開口,卻被顏以茉打斷了。
“書意,你沒有經過我的允許,為什么把我的手鏈拿走了?”
說完,顏以茉便走過來想把手鏈搶走,尖銳的指甲在她手背上劃出幾道血痕。
顏書意痛到悶哼一聲,用力想抽出手,她卻趁勢往身后一倒。
看到這一幕,宋聞卿臉色驟變,本能地把顏以茉護進懷里,看向顏書意的目光陰沉無比。
“原來如此,我還以為……”
“原來你是偷了以茉的手鏈,被揭穿后還氣急敗壞的對以茉動手,顏書意,你當真讓人惡心!”
看到他連解釋的機會都不給自己,就信了顏以茉的話,顏書意身上泛起寒意。
她抬起那只正在淌血的手,語氣里是無法掩飾的絕望和痛楚。
“你既然記得這條手鏈,難道就注意不到你復明后,從未見過顏以茉戴過這條手鏈嗎?因為她根本就不知道這條手鏈的存在,也根本不是你認定的那個……”
顏書意身字字泣血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顏父抬手扇了一耳光。
她眼前一黑,身體不受控制地往香檳塔上倒去。
幾百個杯子齊齊砸在她身上,將她渾身澆得濕透。
她重重摔倒在地,身上被砸得滿是青痕鮮血,痛得眼淚直流。
顏母沉著臉走到她面前,將手里的紅酒直接淋在她臉上,聲音冷厲。
“茉茉不戴,是因為手鏈意外弄壞,被送去修補了。今天管家剛取回來,你就趁著我們不在家偷偷戴上了,還妄想據為己有?”
“平日里你在家鬧就算了,今天可是你姐姐的生日,你在大庭廣眾之下演這一出,把我們顏家的臉都丟光了!這可是你奶奶生前最珍視的首飾,是留給她最寶貝的茉茉的,怎么可能屬于你?”
顏父也和顏母一唱一和的,瞬間就讓宋聞卿認定他們說得才是事實。
他哄好了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委屈至極的顏以茉,替她擦去臉上的淚痕。
隨后,他走到顏書意身邊蹲下,抬起她那傷痕累累的手腕。
他把手鏈取下來,用手帕擦去血痕,戴在顏以茉手上,滿臉珍視。
“茉茉,這條手鏈寄托著你奶奶對你的愛,也承載著我們在一起那五年的回憶,我不會讓任何人玷污它。”
他堅定地說完這句話,隨后看向顏父,語氣像結了冰一樣。
“顏叔叔,私自盜取家中財務、品行不端,顏家難道不該實施家法?”
顏父連連點頭,立即叫人取來了鞭子,親自拿在手上。
“按照家規,顏書意今天犯的錯,應當領受五十鞭!我顏某人教女無方,驚擾了大家的興致,今天就當眾教訓這個不孝女,以正家風!”
說著,他揮起鞭子,狠狠抽了下去。
咻地一聲,顏書意的后背被打得皮開肉綻,渾身顫抖不停。
凄厲的尖叫聲響徹大廳,血汩汩留下來,很快就染紅了她全身。
她疼到意識都模糊了,喉嚨里擠出一些破碎的痛苦呻吟。
“我沒有偷東西,那條手鏈……本來就是……我的,是……奶奶送給我的!”
看著她倒在血泊里掙扎的慘狀,宋聞卿沒有憐憫,而是捂住了顏以茉的眼,帶著她離開了。
目睹兩個人漸行漸遠的身影,顏書意合上血紅的眼。
她死死咬著糊滿了血淚的嘴唇,強忍著痛不再發出任何聲音。
懲罰完,顏父顏母看都沒看她一眼,徑直離開了。
大廳的賓客、服務員們也嗤諷著接連離場,沒有人理會她。
她遍體鱗傷地躺在冰冷的地板上,燈光也熄滅了。
只剩下無邊無際的黑暗,徹底將她籠罩。
第六章
直到第二天凌晨,顏書意才恢復了一些力氣,一個人去醫院處理了傷口。
看到她身上這觸目驚心的傷痕,醫生都有些嚇到了,足足清理包扎了三個小時。
她疼得冷汗淋漓,指甲都折斷了好幾根,才終于熬了過來。
在醫院休養了兩天,傷口慢慢結了痂。
期間,顏以茉每天都會發來很多挑釁消息。
“爸媽已經答應了,把你的房間改造成嬰兒房,以后我和聞卿的孩子回來就住那兒。你什么時候把你那堆破爛搬走啊?”
“聞卿今天陪我去挑婚紗了,我覺得這幾條都不錯,他就都買給了我。我試鞋試到腳疼,他心疼得不行,還給我揉腿呢。”
看著照片里宋聞卿深情款款望向顏以茉的目光,顏書意眼里只剩下麻木。
她一條也沒有回復,養好傷回到家,就開始收拾行李。
除了一些必備的證件物品,其他東西她全部扔了,一件也不留。
管家看到后,戰戰兢兢地過來提醒了一句。
“二小姐,大小姐的意思是讓您搬到地下室,那兒雖然采光不好,但空間很足,您沒必要扔掉這些東西。”
顏書意看著空蕩蕩的房間,聲音淡淡的。
“不用了,這些東西用不上了,都扔掉吧。我馬上就要出國了,以后不會再回來了。”
管家愣住了,眼里閃過一絲詫異。
“您走了以后不回來了?”
話沒說完,宋聞卿就推開大廳門走了進來。
“誰走了不回來了?”
管家剛要回話,顏以茉就從臥室里走出來,“你怎么來得這么早,人家還沒化好妝呢!”
宋聞卿也沒有再理會他們倆,徑直走到她身邊,勾了勾她的鼻子。
“沒事,你慢慢化,我可以等你。”
“人家一直畫不好眉,你心靈手巧,幫我畫畫嘛。”
兩個人有說有笑地回了房間,關上了房門。
顏書意也收回了目光,默不作聲地拉上了收拾好的箱子。
接下來一整天,宋聞卿和顏以茉膩在一起,親昵至極。
他會親自下廚給她做早餐,把她抱在懷里,一口口喂給她。
他會陪著她一起看電影,和她講解里面隱藏的小彩蛋。
他會拉著她在陽臺擁吻,任由她把口紅蹭在自己衣領上,眉梢眼角是化不開的柔情……
家里的傭人們撞到了,都在私底下偷偷議論著。
“大小姐和宋少感情真好,雖然還沒領證,但這活脫脫就已經是一對新婚小夫妻了,如膠似漆一刻也分不開啊!”
“大小姐從小就被寵著長大,養成了一副驕縱脾氣。以后嫁給了對她一往情深的宋少,只怕要被寵得更加無法無天了,還真是命好呢!”
“唉,可憐了二小姐,從小就被家里忽視也就算了,好不容易喜歡上一個人,偏偏又是姐夫,明明是親姐妹,怎么就那么倒霉呢?”
隔著門聽到他們的感慨,顏書意垂下了眼。
從前,她也質問過老天無數次,為什么要這樣對她。
可死過一次之后,她明白了一個道理,需要她搶的,那便不是她的。
親情如此,愛情亦是如此。
所以,她不再眷戀,只想脫身離開,永遠都不要再陷入泥潭中。
第七章
晚飯時間,傭人通知說顏父顏母在半山酒店訂了包廂,讓他們去外面吃。
顏書意本想找個借口拒絕,卻被顏以茉強行拉上了后座。
一路上,不管顏以茉說什么,宋聞卿都會立刻接上話。
“聞卿,等我們結婚后,蜜月旅行去歐洲好不好?我想去看極光,還想去看時裝秀,到時候你要給我拍好多照片,我要把你的手機、電腦、平板都設置成我的自拍,不許重樣!”
“好,到時候我找幾位攝影師進修一下拍照技術,一定拍下你最漂亮的時候,把照片洗出來掛滿辦公室和書房,這樣我想你了,只要一抬頭就能看到你。”
“那你說到一定要做到,等以后我們有寶寶了,就可以一起翻翻相冊回憶往昔。對了,你想要生幾個寶寶呀?男孩子長得像你又高又帥,女孩子還是像我一樣好一點……”
兩個人聊得有來有回,似乎忘了顏書意的存在。
她定定地看著窗外的風景,一聲不吭。
宋聞卿做復明手術那天,她因為安眠藥昏睡過去,做過一個夢。
夢里,他醒過來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她,此后再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他會時時刻刻陪在她身邊,會準備很多驚喜,帶她去約會,感受這個精彩紛呈的世界。
他會跪在地上向她鄭重地求婚,會牽著她的手走進婚禮殿堂,會抱著她和孩子拍全家福。
她在夢中得到了一個真正愛她的人,擁有了屬于她的小家。
只可惜夢醒之后,一切都化為了泡影。
她拼了命抗爭過,最后卻落得慘死的下場。
正恍惚間,急剎車的摩擦聲驚醒了顏書意。
她聞聲抬起頭,就看見一輛跑車疑似剎車失靈,直直沖著他們撞了過來。
砰地一聲重響,整輛車被撞到橋墩上。
顏書意全身撞到快要散架了,額頭、手臂、腿都淌著血。
劇痛席卷而來,她只覺得整個人像要被撕裂了,痛得提不上氣。
她睜開被染紅的眼,就看見宋聞卿抱著嚇得發抖的顏以茉下了車。
左右的車門嚴重變形,后備箱也燒起大火。
顏書意咬破了嘴,強迫自己清醒過來,拖著滿身的傷掙扎著往副駕駛挪去。
每挪動一步,鮮血就會滴滴答答滲下來,染紅了座椅、地面。
她艱難地爬出車剛挪動幾步,就聽見身后傳來了一陣爆炸聲。
火光沖天亮起,她被震得跌倒在地。
看著剛剛爆炸的車,顏書意身上血液都凝固了。
她不敢想象,自己要是再遲疑幾秒,或是撞昏過去,是不是就又死在了車禍里。
而從危險發生到她自救成功,過去五分鐘,宋聞卿從始至終沒看過她一眼。
哪怕顏以茉已經安然無恙,他也沒有想過回頭救她。
看到他抱著顏以茉溫柔安慰的身影,顏書意露出一個倦怠而苦澀的笑。
她身上的力氣都耗盡了,眼皮像灌了鉛一樣下墜。
迷迷糊糊間,她聽到救護車的滴滴聲,和護士焦急的聲音。
“顏二小姐傷得更嚴重,她已經因為大出血昏厥了過去,宋先生,我們建議您優先把她送進手術室,不然可能會有生命危險!”
“我不管顏書意會怎樣,我只想要茉茉平安無事,茉茉也受了傷,你們必須先救她!”
聽到熟悉的聲音,顏書意眼睛撐開一絲縫隙,就看到了宋聞卿那張焦急緊張的臉。
顏父顏母也趕了過來,圍在顏以茉身邊,不停抹著眼淚。
“先救茉茉,我們把她如珠似寶地養到這么大,她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和她媽媽怎么活得下去?”
“是,我們是她們的家屬,要是書意真出了什么事,我們不會找醫院麻煩的!先不要管書意,茉茉的安危最要緊!”
聽到他們的無一例外選擇了顏以茉,顏書意心底最后一點奢望和惦念,都化為了烏有。
無盡的黑暗涌來,牽扯著她往深淵里墜進去。
上一世死亡前,那股熟悉的無力和恐慌感再次籠罩而來……
第八章
顏書意沒想到自己還能活著。
她聞著消毒水的味道,愣了很久才逐漸清醒過來。
醫生檢查著她的身體,語氣里帶著一絲慶幸。
“我們搶救了十幾個小時,才把你從鬼門關拉回來,還好你醒了。”
聽見這話,顏書意眼神微動,嗓音嘶啞。
“謝謝你們救回了我的命。”
醫生點了點頭,看著她,欲言又止。
“那天送你來醫院的,是你的親生父母嗎?”
顏書意嘴唇翕動了一下,陷入了沉默。
看著她的表情,醫生也不敢再問了,嘆著氣離開了。
之后兩天,她一個人在醫院住著,依然沒有人過來探望。
直到出院那天,顏父顏母才過來,也不是來關心她的身體,而是提醒了一句。
“明天就是你姐姐結婚的日子了,你既然答應我們要走,明天在婚禮前就離開吧。”
聽著他們理所當然的語氣,顏書意點了下頭。
看到她這么乖巧,顏父顏母的臉色這才緩和了些。
“為了你姐姐的幸福,你就讓位吧。等他們的感情穩定下來,有了孩子,我們就會接你回來團圓,錢我們已經打到你卡里了,你在國外好好照顧自己。”
囑咐完,兩個人就忙著去照顧顏以茉,匆匆離開了。
顏書意看著他們的背影,從口袋里拿出那張去英國的機票,撕得粉碎。
隨后,她拿出手機,訂了一張去澳洲的機票。
她會如他們所愿,成全所有人。
只不過,是以離開他們的世界,讓他們永遠也找不到的方式。
離開醫院后,顏書意去找了醫生,擬定了一份斷絕親子關系協議書。
她在上面鄭重地簽下自己的名字,隨后將這份協議放進了一個盒子里。
隨同放進去的,還有當初在老宅陪宋聞卿時,她偷偷錄下的他給她講故事的錄音帶。
她拿著這盤錄音去找過他無數次,可他連一分鐘的時間也不給她,從不愿意聽。
如今,她既然決定要走了,也打算把這些都清理掉。
至于他聽不聽,都和她再沒有任何關系了。
反正她會徹底消失,不會再被任何人找到。
這一夜,樓下因為備婚吵鬧不休。
顏書意睡得并不好。
她很早就醒了,吃了早餐,就把行李箱放進了后備箱。
正要出發時,接親的車隊也剛好趕到。
她看著一身西裝筆挺、氣宇軒昂的宋聞卿,點頭致意,第一次叫了他姐夫。
也是最后一次。
宋聞卿也怔了怔,看著她身后的車,皺起眉頭。
“你不用出席今天的婚禮,待在家里就好。”
顏書意知道,他們是怕她到了婚禮現場,破壞儀式。
她搖了搖頭,將那份精心準備的禮物送了過去,聲音平靜。
“我不是去參加你們的婚禮,也不會再打擾你們的幸福生活,祝你新婚快樂,再見。”
說完,她轉身上了車,關上了車門。
宋聞卿看著正在啟動的車,心跳的厲害。
他下意識地想叫住她,問問她今天到底要去哪兒。
可話還沒來得及開口,一襲白紗的顏以茉就叫住了他。
“聞卿,抱抱我!”
透過后視鏡,顏書意看著他將盒子隨手丟給助理,轉身笑著將顏以茉公主抱在懷里。
車慢慢駛出別墅區,她降下車窗,將手機扔出窗外。
從今以后,過去的那個顏書意已經死了。
而新的顏書意,會擁有一個嶄新的未來。抖音搜索“陽光故事會”小程序,輸入“EP7166”,就可以進行閱讀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