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夢境 【2019-03-20】

  沒有繩子,沒有鎖鏈,我動彈不得,被束縛在白漆的木獨凳上,課室后排靠走廊的一側(cè)。

  課室的鋁合金窗外透出凝固的樹影,呆滯,一動不動,穩(wěn)如巨幅的照片。背景是深夜的黑暗,沒有城市的光害,沒有霓虹燈的霞光,只是單純的黑暗。葉片用深綠色反射課室內(nèi)的燈光,標(biāo)記出清晰的邊緣。

  日光燈慘白地發(fā)出肉眼莫辨的高頻閃光。緊鎖的后門外滲透進(jìn)絲毫不顧樂理的五音符口哨聲,不成曲調(diào),無節(jié)拍,也無休止。

  沒有人影,除了流光,一簇簇地在過道里流動。或白或紅的條帶,是殷紅的校服外套同森白的襯衣在極盡暈眩的光影中拉出的痕。一團(tuán)長長的,三四米,六七米,隨移動速度而變化。

  光影們令人厭惡地交纏在一起,在空地上瘋狂地繞圈,把尾跡相互交融在彼此的身形里,發(fā)出刺耳的尖笑一般的呼嘯。而或崩解開來,一追一逃地奔向門口散開來,在癲狂的嗤笑聲中消失在走廊盡頭。

  一團(tuán)光帶,上紫下黑的,作弄似的向我走來一兩步,察覺到我的目光,又從四米開外反向逃竄一兩步,又轉(zhuǎn)過來。周而復(fù)始,做著沒有盡頭的橢圓運(yùn)動。

  身后合計共有三個嗓音低聲喊叫過我的名字。我數(shù)清了的,但是回頭看去,只有一面并不雪白的墻,和一根六人合抱的柱子,用手能蹭下粉來。

  前排有兩團(tuán)光影,沒有拖出尾跡,嘈雜地嗡嗡著,用著僅此二者可理解的頻率奏唱一支三個小時的白噪聲奏鳴曲。頭轉(zhuǎn)開來,整個蒼白陰郁的課室里仍都是這樣毫無意義的白噪聲。是震動,是沙沙,不時有幾聲鋼琴擊鍵的悶響,和并不對應(yīng)的音符,毫無體系可言,稍縱即逝。

  磨砂的墨綠色塑膠桌面堅硬而冰冷,同這件光學(xué)實驗室一樣,客觀,不帶絲毫感情。我伏在寬大的實驗臺上,撕扯自己的頭發(fā)。我的頭發(fā)許久未打理,長而微微冒出油意。明明午后才洗過。倏而落下八九根,無人注意,沒有人醒來,我也沒有醒來。

  因為這里就是現(xiàn)實。


易辰

2019年3月20日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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