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歡讀王陽明,也喜歡逢人就跟人聊王陽明。說實話,主要是因為現在社會上很多人講王陽明,有一部分人講得實在是不咋地。
很多人讀王陽明,糾結的是他說過什么話,做過什么事。當然,如果要問我們究竟要不要了解王陽明這個人,我也認為當然是要的。但是如果僅僅局限在對王陽明著作和傳記的了解這個層面,也許就是孔子說的“學而不思”了。
打個比方,現在幾乎所有人都知道,王陽明說過“知行合一”四個字。這四個字沒有問題,意思也很好理解,不需要多少解釋也能明白。但他為什么要說這四個字?他又是如何去踐行這四個字的?我認為,這比這四個字原本的含義重要得多。
王陽明說知行合一,而且把這個作為他最重要的學術觀點,甚至是陽明心學的核心觀點。其背后是明代中國,整個知識分子界,知與行的不一。士大夫們口口聲聲念叨的是圣人之言,行的卻是巴結權貴、阿諛奉承的事。
當然,如果你只是看到了這個層面,然后就心生憤怒,對有明一代的知識分子投去鄙夷的目光,然后收獲自己那點微薄的道德虛榮心,那說明你讀的書還不夠深。明代知識分子的整體沉淪,跟中國古代科舉制度的發展息息相關的。
蘇軾有一段對中國科舉制度的深刻反思,就寫在《宋史》里,原文是這樣的——
得人之道,在于知人,知人之法,在于責實。使君相有知人之明,朝廷有責實 之政,則胥吏、皂隸,未嘗無人,雖用今之法,臣以為有余;使無知人之明,無責 實之政,則公卿、侍從,常患無人,況學校貢舉乎?雖復古之制,臣以為不足矣。
蘇軾的意思很明白,考試只是人才選拔的一種方式,關鍵還在于制度上能保障人盡其才。蘇軾當時說這段話,是為了反對王安石的變法的,但卻是道出了問題的根本。可是明朝的統治者不聽呀,把科舉制度發展到非常變態的情形,一方面讓知識分子尊嚴盡失,同時又讓讀書人個個變得人面獸心。
在中國古代集權制度發展到明朝,科舉變成統治者綁架讀書人,知識分子都成了披著羊皮的狼的時候,王陽明作為知識分子的一員,突然對四書五經上的那些東西認真起來了。
孟子不是說“人皆可以為堯舜”嗎?所以王陽明就立志要做圣人了呀!王陽明不但敢這樣說,他還敢這樣做。皇帝派他去修越王的陵墓,他把工地上的民工組織起來,以“什伍法”分組輪班,還下令排演八陣圖。
所以再反觀王陽明,他的背后,不僅有歷史的邏輯,還有文化的邏輯。可以毫不擴張的說,從孔子到王陽明,中國傳統文化的核心內涵一脈相承。鑒于篇幅有限,這個話題,下次再展開討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