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派出所的那個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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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在這里安然地度過這個夏天,第一個解決的當然是住的問題。第二天,我起了個一大早。所長在準點上班時間來了,在他的辦公室照例說了一些鼓勵與期許的話。以后再有實習生來,也同樣舉行了這個儀式。

黃帶我參觀了這個新建的兩層白色小樓的辦公室,樓上的五六間辦公,下面有戶籍室和值班室,樓梯轉角有一面一人多高的鏡子,每次走過我都會停下來,樓梯旁還有兩間住宿的房間,但是沒有空調。而我要住的地方,當然只能是那座四層青灰色頹敗的老辦公樓啦!夜晚慘烈的貓叫,讓新的辦公樓荒涼得可怕。

老辦公樓里已經有幾個房間是大家的臨時住宿之地,黃拿著鑰匙,說這里不缺房間不缺床,問我要住哪個房間,隨便挑隨便選。我以為是像值班室可以住的地方,可在看到那些房間的時候,我差點沒暈死。一樓涼快而潮濕,兩旁是一間間散發著霉氣味的屋子,順著黑黢黢的過道望過去才能見出一個門形的亮光,只有一個房間有床鋪但長期沒人住,怎么看都像是恐怖片中的場景,哪敢停留;二樓走道稍微敞亮了些,黃客氣地說二樓有床的房間已經都有人住了,是他們的臨時住所,他們有時候是要回縣城的,另外有幾間還沒有整理的房間,問我要不要住。二樓有人氣味,一個姐姐長期在這里住的,再不然就只能是三樓了,但是三樓很熱而且有的地方漏水。我毫不猶豫,暫時把蝸居定在二樓了。顯而易見,這是一個有人氣味的地方。但要找出一個不被太陽直曬,又能遮風避雨有陽臺、兩道門還完好無損的房子真是太困難了,可事情遠沒有我想象的那么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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雜亂無章的老舊辦公室躺著橫七豎八的辦公桌椅、一人多高的書架上滿是積年累月的灰塵,稻草和床滿滿地鋪了一地。不知是美好的憧憬還是生活的歷練竟讓我沒有調頭就走,我閉上眼,猛吸了一口氣,和我的兩名新戰友熱火朝天地收拾起來了。

站在門口,我說,要這個房間的床和桌子,要那個房間的書架、茶幾和椅子,其余的,統統不要,儼然一個威嚴的將軍即將打掃尸橫遍野的戰場。黃和另外一個實習生楊開始了行動,他們負責大件,我負責小件,清理廢舊書的時候發現了宋詞和元曲,著實讓我興奮了一下。舊書仍然有它的價值,有價值的都留著,壘了一排書架,算是些許收獲吧。

一上午的辛苦大戰,每個人都成了灰人,成果是初略打掃的房間。直到現在,我仍然對黃和楊那天無私的幫助充滿了感激,要不然我只能望房興嘆啦。來不及道謝,他們已經下去了。而那一天,我都在辛苦的精心布置我的斗室,滿床、滿窗、滿地的灰塵讓我想用一個水管來沖洗,可我的辦法只能是一遍又一遍地擦和拖,直到擰出的水能清晰地照出我的影子,清掃才到此為止。以后收拾房間,再遇見臟亂的環境,我都不會慌亂,和這個夏天打掃房間來看,簡直是小巫對大巫,不值一提呀。但我不能確定,如果時間倒推到那時候,現在的我是否還能堅持下來。生活的安逸往往叫人丟掉了可貴的品質。

單間的斗室布置完成,窗明幾凈。一張靠墻的床,一個靠床頭的帶抽屜的寬大書桌,一個書柜,一張茶幾,兩把椅子,頭頂還有一把吊扇,一個釘在書桌上方的白熾燈泡。窗子我用報紙糊了,行李箱中帶來的幾本書整齊地擺在書桌上,茶幾上用一個廢棄的玻璃瓶子插了從鄉間草叢里摘來的野花野草,竟也添了幾分情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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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陽臺可以望見一碧萬頃的稻田和蓮葉,還有星星點點的白色農家小院,呼吸著恬靜的新鮮空氣,也不失為一種享受。晚上下班無事,便坐在椅上看看書,寫寫日記。不過這樣的機會并不是很多,因為經過了夏日太陽的炙烤,這屋里就成了蒸籠,雖然開著風扇,但風還是熱的。 大多時候,我們都會在飯后散步,或是從鄉間的田埂上旖旎前行,或是橫穿古老的街道,亦或是到離鎮上幾里路的河邊。

我竟自在的在這里度過了一個夏天,有愜意還有驚悚。 夏日的狂風暴雨是不作預先通知的,說下就下,傍晚還是晚霞滿天,晚上就狂風大作,電閃雷鳴。通往陽臺的門因為要通氣的緣故,一直敞開著,此時被風打到墻上哐哐作響,窗戶也吱吱慘叫,一陣陣帶著泥土潮濕的氣流不斷沖撞到身上來。我一骨碌翻身起來,膽顫著去用力關門窗,一聲驚雷從頭上掠過,就像在房頂,撼動了危危小樓,一道蜈蚣型閃電掠過天空,把陽臺和黢黑的鄉野照了個透亮,把跌落在陽臺的水珠透成了一顆顆亮晶晶的珍珠。我抓著門的手一晃,還沒插上插銷,便像觸電似的縮回到屋內。無奈門還沒關上,風雨越來越大,開始飄進屋里。我不停的給自己打氣,怕什么,反正也電不著雷不著,再說了樓道那頭還有蔡姐姐呢。心里得到安慰,便抖著膽子去關了門。

如果說這是讓人害怕,但更怕的事情還在后面呢。因為廁所不在房間里,要出門往左再右轉穿過一截走廊陽臺才能到。破敗的樓當然有破敗的景象,被風吹日曬的外墻竟還長著草,走廊里沒有燈,廁所里的燈壞了就再也不亮了。偶爾的夜晚,一只不知從哪里來的貓蜷縮在鏤空的廁所墻上,發出凄厲的聲音。這時候我一般不敢出門的。特別是在他們給我講了附近有人死了后,這貓夜晚便天天在新舊派出所出入,瞪著一雙綠色的眼睛,在值班室和住宿房間的窗戶外呼嚕呼嚕不停,像小孩的哭聲。這小精靈,太鬼。可水池也在廁所旁邊,洗衣服也必須在那里。我不敢看恐怖片,會止不住聯想現實,給自己找罪受。

世界本沒有鬼,庸人自擾之。哼著小調,想著白天的事情,想著我的過往和未來,去克服那恐懼的心情,后來竟然能灑灑脫脫地走過那段路了。心中無所虧欠,便坦蕩自然。

哎,后來,當朋友們抱怨獨居的恐懼時,我倒很享受這樣的生活。我要感謝這個夏天,讓我更加安然。

梅兒一直說她在的那個地方多么無聊,不方便。當她來這看我時,滿是驚詫的神情。她笑著說,我一直抱怨說我那個地方破敗荒涼離城遠,可辦公樓還是新的,有空調啊,和你這一比,那可是再好不過啦,哈哈,你竟然能在這個環境下安然地生活著!!!!

我自嘲,我這個地方可是純天然的,可以望見一望無際的綠野,可以觀賞碧綠萬頃的荷田,還能體驗驚魂動魄的黑夜,還有一床可以安睡,一書可以閑讀,一桌一椅可以寫字,足矣。


ps:拿出以前的文兒,偷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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