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橋東岳廟志

路橋藥業工會與罷工斗爭

蔡官中

1927年春，北伐軍光復浙江，各地紛紛組織工會，工人運動蓬勃興起。路橋藥業工人在國民黨路橋區黨部工人部長林泗齋的啟發和指導下，經過一段時間的籌備和活動，建立了路橋藥業店員工會。繼后，又進行了轟烈烈的罷工斗爭。本文根據已故當事人和領導人之一馬仁先生筆記整理而成。出入或有不少，敬請各位知情者補正。

位于路橋鎮東岳廟左面，有一爿三間門面的藥泰昌藥。經營批發和零售業務，為私人合股性質。經理叫張獻庭，是個大股東，路橋鎮商會會長，在地方上沒有什么好名聲。對在該鎮的同業朱永豐藥店，楊泰康藥店、新泰康藥店、李壽陽藥店、周壽康藥店等五爿藥店，以大凌小，任意支配。這些小藥店的老板們敢怒而不敢言，還要違心地去奉承阿識。

張獻庭經營生意不守信用，不講藥物質量，常有以次充好，拍高價格，進行剝削。對顧客的買賣用他一種暗碼計算藥價。既欺騙顧客又蒙蔽同行，借此發了不少橫財。他對店中伙計，需要時拼命籠絡，用不著時一腳踢開。伙計們對此，更是恨之切骨。

1927年早春，外地傳來消息，北伐軍進入浙江，各行各業都要組織工會。藥業(參、藥)界也一樣，上海、寧波、臨海、溫嶺等地的藥業店員和參業店員工會相繼成立，路橋藥業店員也趁機活動，準備組織工會，把大家團結起來，抵抗資本家的壓迫。在路橋區國民黨區黨部工人部長林泗齋(林在同年9月加入共產黨)的指導和幫助下，馬仁、陳桂芳與在鎮店員成立了路橋藥業工會籌備組，展開具體的籌備事務。如付印入會志愿書，入會會費收據，申請文件等。上報呈文由林泗齋起稿，馬仁孚抄報。季學堯、繆瑞云擔任宣傳和登記工作，經過半個多月的籌備。于農歷二月間，在路橋明德小學召開藥業工會成立大會。主持會議的有馬仁孚、陳桂芳、林伯琴、楊丙賢等。林泗齋、黃雷(國民黨區黨部執行委員)參加了會議。到會的會員有40余人。除路橋外，還有來自洪家場、橫街、金清港、芊蓬、橫下陳南新市等處的藥店店員

會上，由馬仁講了組建工會的經過;林泗齋講了店員與老板的生產關系和組織工會的重要性，他說:過去我們做伙計的人象散沙一盤，不知團結，自己顧自己，做牛做馬，受老板的壓迫和剝削，也不愿和不能有一點的反抗，好比菜墩子上的肉，任憑他人去宰割，一年到頭多則3040元，少的拾來元，怎能養活全家老少。我們現在組織自己的工會，把散沙一盤的職工組織起來，團結起來。這樣就如面粉加水團成一個圓，我們就有力量去對付資本家，去對付我們的老板。我們對老板有意見，就可由工會去護大家的利益。今天，我們先把工委員會選好…舉是記名投票方式，到會的工會會員全投了票，結果有陳芳、仁、范畫、伯、王佩、，降益智、王生、周祖等九人當為執行委員李子佩、林乃蘇當選為候補員，當場宣了執行委員分工負責:常務陳芳、文馬仁，交際王麗生。總務楊丙，王佩，宣傳范季，林伯零。工會會設在東前，在大門口掛上銅質黑字牌一面，分頭開展各項工作如造會員名，訂立工會章程，印制會員證等。工會會員會費標準規定每人每月一角在工會的領導下，店員們向本家提出要求改善生活待遇，根據當時執委王圖生從溫、臨海等得知加資情況，溫每人每年加0元，臨海加36元，店員們認為:我們路橋取中為宜，議加32元:另外每人每月發給月貨費4角(即肥皂、牙刷等日常用品)又每人每年歸期(假期)60天，如遇工婚及父母喪事另加20天上述意見，由藥業工會常務陳桂芳向資本家進行交涉。意見提出后，經路橋大資本家春泰昌藥店老板張獻庭的兒子張啟鼎(因張獻庭去滬辦貨未回)同意，定于農歷月初二日(4月3日)夜在張家進行勞資協商，參加協商的工方代表是陳桂芳、馬仁界資方是路橋六家藥店老板，泰昌藥店張啟，朱水豐老板朱銘九，李壽陽老板周壽康，新康老板楊泰康，同時還有寧波藥行收帳員孫尤用(中間介紹人)也參加會議。協商結果:資方一致同意工方所提出的三項條件，并當場寫好《勞資合同》一式兩份，勞資雙方代表和中方簽名蓋章，規定農歷四月一日起(5月1日)開始實行。

農歷三月底資本家張獻庭從上海辦貨回來，其子啟向他談了關于經勞資雙方協商，《勞資合同》已簽字，并定于四月開始生效的情況后張獻庭斥罵兒子不會辦事，不該簽合同。他說:上海總工會和工人糾察隊都被國民黨政府解散了，還什么工會不工會的，這份合同我沒有簽字，絕不認帳。他還公開勾結路橋的土豪劣劉朗、策民等，由于張獻庭全盤推翻《勞資合同》，激起了路橋藥業店員的強不滿和無比憤怒。

在張獻庭推翻《勞資合同》的當天晚上，藥業工會緊急召開全體會員會議，討論量對策，林齋也參加了會議馬仁界把張獻從上海回來后勾結劣劉劍明、策民等，推翻《勞資合同》的大概情形向大會作了說明。林齋在會上進行了要和資本家作堅斗爭的宣傳和鼓動講話，他說:本家特別是豪資本家，他們吸取工人血汗，壓追勞動大眾，讓我們當牛做，為他們賺錢，現在我們藥業店員要求每月增加二，三元錢來養活兒，這是最起碼的條件，可是資本家們蜜不講理，不顧工人的窮困和死活，把已簽訂的合同撕毀了，拒絕履行加薪條件，這是我們無法容忍的。我們應該緊密地團結起來，同資本家斗爭到底，不要被資本家的引誘威脅和“許諾”影響我們自己的團結。我們要依據合同，上書請愿，要求資方履行《勞資合同》。同時，向路橋各群眾團體、各學校機關呼呼，請求支援。林泗齋的發言，進一步堅定了店員們的斗爭決心。此時，群情激昂，怒發沖冠，表示團結一致和資本家斗爭到底，服從工會指揮，執行工會決議。會后緊接召開工會委員會議，進行具體的安排和制訂斗爭方式。當夜擬好呈文、請愿書。向區、縣、省黨政機關呈報，并發出致路橋各機關、團體、學校的公開信，請求支援又函請各縣同業工會聲援。幾天后，路橋各團體、學校都派人到工會進行慰問，表示支持;黃巖、海門、臨海、溫嶺各地同業工會都來函表示支援。縣長江恢閱、縣黨部常委盧奇也先后發來批令:“仰候召集勞資雙方開會，協商解決可也”。時約過一周，縣政府召開勞資雙方協商會議。當時參加協商的資方代表有張獻庭等六人:工方代表馬仁界、陳桂芳、王佩。工方代表馬仁界先將《勞資合同》的簽訂經過，《勞資合同》中的主要條款和張獻庭撕毀合同等向會議作了詳明;提出資方不信守合同，請求政府機關強制執行。資方代表張獻庭發言，其余五人沉默不語。張借口《勞資合同》沒有他親筆簽字，兒子代表不了他，揚言不履行合同，沒有給工人加薪的義務。后經黨、政方面協調，參考黃巖鄰縣加薪數目情況，提出個折衷方案，把《勞資合同》加薪32元，改為26元，征求勞資雙方意見。結果工方要求、照合同履行，而資方亦堅決拒絕履行合同，第一次協商失敗。鑒于上述協商失敗情況，工會再次召開全體會員大會和委員會會議，商量對策，通過討論，決定電函省政府，催促縣政府，并再次進行請愿，斗爭到底，決不氣餒。資本家采取了引誘店員等措施，進行瓦解工會內部的團結，少數人此時思想有所動搖，認為斗爭下去必無結果。可能還帶來麻煩。此時，工會常務陳桂芳在常委會上提出辭職，執委們認為陳與張獻庭私人關系較好，準他辭職。另推王佩瑗為常務，并由馬仁界、王佩瑗負責與上方的聯系。國民黨縣政府在工方的再三催促下，又接省政府電令:“盡速依法處理。”農歷四月上句縣政府召開第二次勞資雙方協商會，但又因雙方各執一詞，協商無結果而告終。五月初國民黨中央×部頒布了《勞資糾紛仲裁處理暫行辦法》之后，縣政府又多次召開了仲裁會議，總因資方堅決不履行合同均無結果，縣政府將幾次仲裁情況報省請示。政府協商、仲裁都不能解決勞資糾紛，工人情緒愈忿愈烈，個個摩拳擦掌，致要求用武，工會委員會商量認為用武對工人不利，決定采取正式罷工來抗擊資本家，并擬好具體步驟和罷工時間:1、罷工時間。民國十六年六月(古歷)+三日，公歷7月11日即路橋集市日。2、參加罷工人員。路橋泰昌、朱永豐、楊泰康新泰康、李壽陽、周壽康等六爿藥店全體店員。3、罷工游行路線。隊伍由執委率先，先赴路橋區黨部、區政府、再到縣黨部、縣政府請愿。4、其它有關事項。推選好罷工代表，書寫好請愿書，罷工通告，通知有關人員，提請黃巖藥業工會聲援。請愿罷工人員一律于十三日早晨挑鋪蓋行李到工會集合整隊出發。

六月十三日路橋大集市，趕集的人從天蒙蒙亮就四面八方聚來。這一天，天氣炎熱，太空無云。工會會員和藥業店員按照原定的時間挑著鋪蓋來到工會等候，把行李什物寄放在工會樓上，七時許整隊出發。他們人人手舉小旗，一路高呼“打倒土豪劣”、“打倒資本家”、“強制資本家履行《勞資合同》”、“不達目的誓不”等口號。罷工職工群情高漲，先到路橋區黨部請愿，區黨部派黃雷接見，表示堅決支持。然后，罷工隊伍頭頂烈日，向縣政府進發，途中隊伍整齊不亂，在埠頭用了中飯后，經橫山頭街、十里鋪進城關小南門到縣政府，隊伍聚集在國民黨縣政府大門口，連連高呼:“要求政府強制資本家履行《勞資合同》”等口號。縣長不敢親自出面，只派了秘書出來敷衍罷工群眾，要工人推代表去面談。罷工隊伍當即推王佩、馬仁、林伯琴、陳桂芳四人到縣政府會客室對話，代表們詳述訂立《勞資合同》與資本家撕毀合同的具體經過。但縣政府多次召開協商會和仲裁會議均無結果，我們工人迫不得己，只好依法進行罷工，事先我們已報請黨政機關備案。今天我們店員工人不惜后顧之憂來請愿，都作了充分的思想準備，舍得拋別子，忍饑挨餓與資本家張獻庭等斗到底，要求縣政府盡快予以解決，隨后即赴縣黨部請愿，形式一樣，結晶果亦同樣，敷衍了事。無奈，只好離開縣黨部，恰好此時黃巖藥業店員工會負責人周列耕、夏××來邀他們去晚餐，當晚罷工隊伍就宿在黃巖。翌日早晨，動身返回路橋。回路橋后，立即召開全體會員大會，決定統一行動，繼續進行罷工，全體會員住在工會，伙食自己來燒、無事不出門，遵守工會章程和紀律。為了取得罷工斗爭的徹底勝利，店員們下大了決心，一面派好做飯人員，可巧婦難做無米之炊。工會推周祖貴、鮑永祥、林乃蘇等去借鍋、籌米籌柴范季衡、林伯琴去搞募捐，以維持罷工人員的口糧和小部份辦公費用。伙食一天三餐吃粥，這也算是很不錯的了。工會日常事務則由馬仁孚、王佩瑗負責處理，楊丙賢負責文書處理工作。林泗齋也常來指導罷工斗爭。

月余后，社會上各階層對藥業店員的罷工都給予支持。對資本家不守信義，撕毀合同的行為進行責，罷工店員得到很大鼓舞，決心斗爭到底，直至勝利。雖說此時資本家已四面楚歌。張獻庭心懷鬼胎，也感到惴不安。他本認為這次罷工只是口頭說說而已，就是真的罷工也定然是虎頭蛇尾，不會有什么名堂的。然而設想到這次罷工人員長住不散，大有斗爭到底之氣勢。此時又有不少店員當著前來泰昌藥枝買藥的顧客，當面揭發張獻庭賣藥寫暗碼，撮藥包總包，次貨當好貨，“軟光”充西洋，“私別”作高麗等情況，營業一落千文，并有路橋資方幾家藥也埋怨起來，張的壓力漸重，開始后悔但他亦死要面子，拉不下一身臭架子，始終不履行合同，就這樣雙方僵持下去。將近中秋，工店員也開始騷動起來，有些店員家中人口多，生活本來就很困難，工后斷了收入，生活更加困難。工會委員會為了解決這一面臨的實際問題，決定采取適當措施。在黃巖、臨海、溫嶺三個縣內逐步安排店員就業，由工會介紹，當地同業工會聯系安排，先困難的，次比較的，這個問題很快得到解決。留駐工會只有馬仁、王佩瑗、楊丙賢三人。他們在剛加入共產黨不久的林泗齋的支持和指導下，決定派馬仁孚、王佩圾二人去航州向國民黨省政府、省黨部請愿，由楊丙賢留守工會，負責聯絡通信、劃經費等，去杭州請愿苦無川資，王佩回家將家里僅有的一畝半單皮田賣了34元錢作赴杭路費。由黃雷寫信給在杭州政法大學任教師的哥哥黃慎五給他倆安排在該校膳宿。馬仁學、王佩抵杭后，即到省政府和省黨部請愿，受到接待，回復:盡快解決。并叫馬、王二人回住處候命。在此期間，接到楊丙賢來信說:“省政府己電令黃巖縣政府把罷工文書和張獻庭送省審理。張這時驚恐惶惶，因張獻庭是個大槍，吃鴉片的，怕坐牢，一面急急戒煙，一面托人行賄，請求不要送人，最后縣班府只把罷工文卷送省。年底，國民黨省政府新上任省主席何應欽，按照《勞資同》的合理要求，作了最后的裁決。裁決書直接寄到路橋藥業工會。內容大致有:

1、全體罷工店員復工。

2、罷工期間店員工資照原薪支給。3、加薪每人每年26元。

4、假期每人每年60天。以上各條，勞資雙方應如令執行，勿得違抗。這次路橋藥業店員持續半年之久的罷工斗爭，取得了徹底的勝利。給張獻庭首的資本家以當頭一捧。

(政協《黃巖文史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