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范仲淹還是洪太尉,到底誰該背鍋?中,我們講了施耐庵運用魔幻現實主義的技法,把寫造反會被查水表的可能性化解于無形之中,為后世大量同類型小說提供了一個偉大的開篇范式。
話說洪太尉放走一百零八個魔王之后,惴惴不安的回到都城,結果,什么事情也沒有發生,直到壽終正寢。其實,孕育魔王哪里是那么簡單的一件事情呢,何況還是一下子要孕育一百零八個魔王。過了大約60年,也就是一個甲子的時間,來到北宋的哲宗時候,該發生的終于開始發生……
故事,要從兩個青年的成長說起。
1.
我叫高二,家住東京汴梁,整個開封府都是我罩的,提我的名字沒人不知道。我有三個絕活兒:
- 第一是蹴鞠,也就是幾百年后無數男人熬夜追捧的足球。這個技能我說第二,沒人敢說第一。后來,我干脆改名叫了高俅。如果我能晚生幾百年,或許我會成為中國男足的解藥,可惜沒有如果。
- 第二是樂器歌舞,這么說吧,吹拉彈唱、歌舞相撲,無一不會,無一不精。如果我能晚生幾百年,或許我會成為中國娛樂圈的小鮮肉,可惜沒有如果。
- 第三是詩、書、詞、賦,當然,我學這個不是為了應付考試,我就是喜歡,我就是文藝。好吧,我承認我不是真的喜歡,是因為那些漂亮姑娘都喜歡,沒有一個女孩可以逃過我的溫柔陷阱,我就這樣風花雪月,快活自在。
可惜,這個年代的娛樂產業不太發達,這些絕活兒都不能讓我過上人上人的生活,我只能去幫閑為生。啥叫幫閑呢?其實就有錢大哥身邊的小嘍啰,跟著起哄架秧子的角色。
也怪我運氣不太好,剛找到新的金主,王員外家的公子,帶著他在外面花天酒地,就被他老子王員外抓個正著。這老小兒還去官府告我一狀,搞得我被發配出城,還說什么永遠不準回汴梁。在我被送出汴梁的那一天,當我回頭遙望夕陽下的城墻時,我就暗暗發誓,你們這些人等著瞧吧,總有一天,我高俅一定會回來的!
后來也該我運氣好,遇到哲宗皇帝大赦天下,我又能回到朝思暮想的主場,我親愛的東京汴梁。但這一次,很遺憾,我不但沒踢上球,反而成了一個球,被一群人踢來踢去。
先是開賭場的嫌棄我,把我介紹給開藥鋪的幫工;開藥鋪的嫌棄我,把我介紹給小蘇學士家當家丁;小蘇學士嫌棄我,把我介紹給駙馬爺當下人。
海闊天空 在勇敢以后
要拿執著 將命運的鎖打破
冷漠的人
謝謝你們曾經看輕我
讓我不低頭 更精采的活
我就是一個這么執著的人,最終,我被一個一個嫌棄我的人推到了駙馬身邊,謝謝你們。
也是我運氣好,在駙馬爺身邊的時候,趕上駙馬爺是端王爺的姐夫,這個端王有非常喜歡踢球,結果就慧眼識珠發現了我,結果拉到身邊一看,喲,又會踢球,又會吹拉彈唱,越看越喜歡,就把我納為心腹了。
這就是我顛沛流離的前半生。風雨過后,終于迎來了我人生運氣最好的時刻。哲宗駕崩了,正好哲宗沒有太子,就由端王繼承王位 ,這個端王,就是宋徽宗。而我,成為了讓無數人聞風喪膽的——高太尉。
誰說踢球沒出息的,站出來啊。
誰說花拳繡腿沒用的,站出來啊。
誰當年欺負過我的,站出來啊。
說的就是你,八十萬禁軍教頭,王進。你,死定了!就是你爸爸當年在街上打了我一頓,讓我在床上躺了好幾天,父債子償吧。我恨八十萬禁軍教頭,誰當這個八十萬禁軍教頭,誰就要倒霉,王進,你是第一個,但絕不會是最后一個。
2.
我叫史進,華陰縣史家莊人,我有一個很厲害的爸爸,可惜他死得太早。我還有一個師傅,說出來嚇死你,是東京八十萬禁軍教頭王進。
據說我師父是因為得罪了皇帝身邊的大紅人高俅告太尉,被追殺,不得已一路逃往延安府。在路過我們史家莊的時候,因為母親犯病,不得不在這里暫住。也是老天有眼,給我送來這么厲害一個師傅,教我棍棒拳腳功夫。
其實我以前有很多師傅,但是沒有一個靠譜的,教的都不知道是些什么三腳貓的功夫,還好遇到王進師傅,我是要成為九紋龍的男人,不要跟我說什么功名、務農,拳腳棍棒才是一個男人的宿命,我一定會成為九紋龍史進。
師傅說他已經把所學都教給我了,他走了,和他娘去延安府投軍了。還好我有三個兄弟,他們相信我一定可以用我的武功成就一番霸業。我告訴你們,你們可不能告訴別人,我這三個兄弟也不簡單,他們是旁邊少華山上的土匪,神機軍師朱武、跳澗虎陳達、白花蛇楊春,要說和他們認識的過程也很曲折:
話說有一天下午,我正在村東頭的廣場上健身,就看到一群人氣勢洶洶的朝史家莊走過來。作為要成為九紋龍的男人,用一身武藝,保一方平安一直是我的夙愿,可能這群人就是我宿命的開始吧。為首一人就是跳澗虎陳達,他說他們要去攻打縣城,要從我們史家莊借道。
真的當我是白癡嗎?從我這里借道,還是順手把我們史家莊劫掠一空,誰知道這些人打的主意,我當然不能答應。一言不合,只有干了。
陳達不是我對手,被我三下五除二干翻在地。
他的兩個兄弟倒是有情有義,自己把自己綁了到我府上。說他們三個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可能是那天風太大,感覺眼睛干干澀澀的,也不知道為什么,感覺鼻子還有點酸。
看到他們三個,我知道了,原來要成為九紋龍的男人,我還需要一個東西——兄弟。
于是,我們成了兄弟。
3.
《水滸傳》開篇不說一百單八將,先說高俅。金圣嘆是這樣點評的:
乃開書未寫一百八人,而先寫高俅者。蓋不寫高俅,便寫一百八人,則是亂自下生也;不寫一百八人,先寫高俅,則是亂自上作也。
什么意思?如果先寫一百零八將的故事,就是這場造反是亂從民間而起,先寫高俅,就是這場造反是亂從朝廷而來。
除了這一點作者隱藏的信號,其實我們還能從這兩個北宋青年的成長軌跡中發現很多預示王朝將覆、大廈將傾的信號。一個人,就因為會踢球、會吹拉彈唱就能身居高位;一個人,完全沒有基本的價值觀,只懂打打殺殺,完全不知道哥們兒一起不是真正的友誼的思想覺悟。
官不像官,民不像民,禍亂之始也。
一個時代,推崇什么,這個時代就會變成什么。
一個時代,倡導什么,這個時代就會成為什么。
橫看水滸,看出點不一樣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