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新城市,又開始了合租的生活。在網上找房子的時候,驚訝于這個城市房租的便宜。三室一廳,只要一千左右,這個價錢放在之前的南方城市,連十幾平米的側臥都租不到。我找到的一間朝陽主臥,一個月只要四百五,是我租房多年經歷中最便宜的一次。
沒搬進來,室友A(也是我的二房東)就告訴我大家都是愛干凈的“小姑娘”,工作正經,另外一位室友B是做房地產銷售的,A呢是在房產企業里做會計的。其實我已經有好多年都沒合租過了,大學剛畢業那會兒和同系的幾個同學合租了兩年,說說笑笑,打打鬧鬧,在繁華的都市里彼此抱團取暖,但終究沒有躲過現實的殘酷,兩年后各奔東西了。
可能是上次合租的經歷給我留下了太好的印象,也可能是我對這幾年處理人際關系有太膨脹的自信心,更有可能是我覺得來到一個陌生的城市太孤單,需要另一次的“抱團取暖”,所以選擇了合租,并且在搬進來之前,傻乎乎地幻想自己能和新室友如何和睦相處,發展出新的單身“革命友誼”。
然而現實總是那么一次次地啪啪啪打響我的臉。
問題出在我和B身上。B在這個城市生活多年,相信也搬過許多次家(這點還未經證實,我們就老死不向往來了),所以一應用具俱全,乍看還很追求生活質量:房東配的席夢思質量太差,不睡,扔到餐廳的一側自己買了新的鋪上;房間里的窗簾也太丑,扔了換上自己買的;豆漿機、掛燙機、炒鍋、燉鍋、高壓鍋,全都配套備著,所以廚房基本上是她的用品居多。而且B滿腦子的養生經,“我從不吃外面的飯,地溝油多的要死”,廚房也主要是她在用。我剛從外地來,很多居家用品不是打包回了家就是還在快遞小哥手里,免不得要借用她的,當然她也客客氣氣地表示,你隨便用。只不過這個“隨便用”是有期限的,或者是,我事后想想,是要“等價交換的”。
所以,在我貢獻給廚房的一桶色拉油用完后,B的“隨便用”就到期了。當然理由也好找:我經常用她的熱水壺燒水,會把壺燒壞……那么我的手是變形金剛來的嚒,會把壺給捏壞?
這只是個開頭,她其實也占理,東西是她的,她不給用,我也沒有死皮賴臉用下去的理由。關系急轉直下是在天氣熱了以后,因為B的習慣,就是吃完飯從來不打掃,什么時候吃下頓了,才想起來把上頓的鍋碗瓢盆洗一洗。我和A不太愛做飯,很少用廚房,一周也就那么一兩次,B則是每天下班后買上一袋子菜,乒乒乓乓煙熏火燎在廚房大干一番,以極快的速度吃完之后又極快地躺在床上刷手機。餐桌上的碗筷,應該是充分品嘗到了“過河拆橋”的心情,把你喂飽了,就剩自己在凝結的油渣里凄涼。飯雖然是只做給自己吃的,但菜買的卻經常是好幾個人的量。B呢,想起來會把剩下的菜第二天炒炒吃了,但更經常的是想不起來。天氣一熱,這些剩菜就開始在廚房里醞釀“第二次發育”:土豆發了芽,青菜流出綠的泛黑的汁液,有時候一股黑水順著灶臺就流到了地板上,踏進廚房,倒是有種進入白雪公主后媽煉藥房的既視感。除了欣欣向榮的蔬菜再發育,廚房里的油垢也積了一層,踩在地板上,總感覺要比平常多用點力氣才能把拖鞋從油垢里“拔”出來。好在我和A平常都不用廚房,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心里也抱著“反正你要做飯你要用,再臟也算你的”的心態,就無所謂了。某一天早上到廚房刷牙(早高峰廁所擠不進)看見B的湯鍋里飄了一層層東西,定睛一看,是前兩天煮的豆漿,沒喝完,放在鍋里,現在已經浮起了一層不明物質,一圈一圈的,應該是霉,看上去像是一朵朵小黃花。我忍不住悄悄叫A來圍觀,沒想到她的好奇心更重,打開鍋蓋聞了聞,用A事后的話說,“惡心的我那一天都沒吃下飯?!?/p>
廚房不是她唯一的“領地”??蛷d的沙發上鋪滿了B換下來的衣服,卸妝用完的化妝棉,開封但是沒有用的姨媽巾,超市的小票和喝剩下的酸奶。常常能看到穿完沒洗的內褲和沒用的姨媽巾裹在一起,一直很好奇她會不會把這些姨媽巾拿起來用了。
浴室里也擺滿了各類護膚品,護發素,日本的韓國的,還有德國的,半瓶子半瓶子摞在那里,給人一種錯覺,B搬進來不是半年,而是在這房子里住了半輩子了。
在春天剛剛到來的時候,我們同居了三個月,公共區域的三個地方集體淪陷。我和A典型的周末就是一邊打掃衛生一邊吐槽B,鑒于我沒有“等價交換”就使用了B的電器,我已經被B拉入了黑名單?!俺t臉”的責任就落在二房東A的身上。每次一大掃衛生,A就勸我,“你別生氣,回頭我一定好好說說她?!蔽曳凑葲]有看到也沒聽到A的“回頭說說”,公共區域臟亂差的水平直線惡化,直到最近看到了令我發指的一幕。
B君雖然在保持公共衛生上沒什么思想覺悟,但在追求三分鐘熱度的興趣愛好上卻是屢戰屢敗再屢戰。春節時買的蘭花旱死在陽臺上后,又對動物產生了濃厚的興趣——買了只觀賞龜。養龜的小盆兜不住烏龜,所以烏龜君常出來兜風。開始還看見B君翻箱倒柜地找烏龜,后來見怪不怪就直接變成“放養”了,可憐烏龜君連四分之一袋的龜糧都沒吃完。有時候估計烏龜君是餓極了,會出現在我們的視線范圍內,B就會把它抓回到小盆里,“加點餐”——放些生肉什么的。我是對養龜沒研究,不知道烏龜會不會吃生豬肉,可能餓極了什么都是美味佳肴吧。問題出在這塊不大不小的生豬肉上,貌似烏龜君對此不感冒,第二天又成功越獄出去逍遙了。這塊生肉像是包辦婚姻里的小媳婦,得不到夫君的寵愛,“婆婆”B君也對其不聞不問,索性自暴自棄起來,天一熱,生蛆了,生的極小極小的蛆,像極了B君的心胸。誰都沒發現,其實誰都應該察覺的。別說烏龜的吃食了,人吃的東西放久了都會腐爛,既然烏龜都跑了,我們是應該收拾收拾人家的飯盆了。在周末例行打掃衛生的時候,這些小蛆就被我發現了。開始還在觀察這白白的一點點是些什么,待彎腰探頭望進去,身上一陣酥麻,放佛小蛆長了翅膀全爬到了我身上。當下倒退三米(不過廚房好像并沒有那么大),簡直要氣炸。扔下手頭所有的活兒,趕緊給B君發微信,讓她回來好好收拾一下,她倒是淡定,直接不理我然后刪了我微信。大熱天的,只剩我和一盆的蛆在廚房凌亂,內心也是無數草泥馬奔過。
現在回憶這半年來發生的種種,真的很想發揚一下家鄉婦女的彪悍民風,扯開嗓子站在她房間門口罵她幾聲“喪良心,沒素質”,但又怕她也會以牙還牙,用更彪悍的民風來報復——揍我,畢竟我在體力上是不如她的。其實這樣也爽快,誰打贏了聽誰的,簡單粗暴,但現實往往是打一架后B君會更加變本加厲。這么一想,倒是動物世界比人類社會有效率多了,雄獅拿出一決生死的氣勢打一架,勝者為王。所以思來想去,武力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那么好言相勸呢?畢竟同住一個屋檐下也是難得的緣分,可是A君的“回頭說說”并沒有發揮多大作用,位于B君“黑名單”榜首的我,前去做思想工作,恐怕好一點的情況是吃上一個大白眼,差一點估計要被揍得皮青臉腫了,怎么辦?就沒辦法了嗎?所以只能等著房租到期灰溜溜地跑了嗎?現在的我們真是牛屎做的鞭子——文不得,武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