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哥6-10.5

深秋時分,盡管是南方,但由于處在山里(其實就是一片南方典型的丘陵森林區,談不上山),早晚的天氣也變得瑟瑟凍人起來。宿舍門外樹上的那窩麻雀倒是在這段時間顯得特別活躍,每天清晨的第一抹陽光剛剛灑在樹梢上時,它們就唧唧喳喳的從這一枝頭跳到那一枝頭上。它們的表演有時也會吸引宿舍區的小貓駐足觀看。

校園里的花兒也沒了夏天時的活力,顯得都有些萎靡了。要么干脆的就都謝了,也省得掛心。宿舍后邊那一排玉蘭花就是如此,花瓣灑了一地,經來往的人這么一踩都發了黑,似乎只有一場大雨才能洗刷掉這滿地的殘敗了。

只有去操場的路旁,一簇簇的野花反而相擁開得更盛了。這時節的少女大多穿得比較鮮艷,再加上秋高氣爽,她們這一路走過去,倒把這景色裝點得似有一種西方艷麗油畫的感覺。冷冷的天氣也給了情侶個相擁的理由和氣氛。每到夜幕降臨,借著點點星光和遠處草叢里螢火蟲的微微火光,再加上某些個浪漫男子不時會在足球場上圍上幾圈蠟燭,整個操場倒是更比情人湖浪漫了。也許是因為這種浪漫情緒在整個校園蔓延開來了,所以身邊人的愛情都多多少少有了些發展。

李揚和爽爽可謂是最羨煞旁人的一對了。對于爽爽經常來我們宿舍這件事,我們已經見怪不怪了。他們兩個在宿舍倒也沒干些什么見不得人的事,只是這時間長了也讓我們覺得多少有點不便。甚至乎到后來,她連我們宿舍的鑰匙都有了。這倒也沒什么,只是偶爾宿舍幾個人外出吃飯后,回來時會發現門被反鎖了。要想進去就得誠實地回答一系列的問題才能開門。例如:

“誰是世界上最美麗的女人啊?”

“爽爽”

因為這事,我們開始調侃李揚。我們跟他聊天時把所有東西都加上了“世界上最”這四個字。

“我們去世界上最好吃的飯堂吃飯吧?!?/p>

“今天這門課簡直是世界上最無聊的了。”

“反正我睡了個世界上最長的覺,壓根兒沒聽他講什么?!?/p>

“小心拿個世界上最低的分數,回家過個世界上最悲催的年。”

“反正只有掛科,才能構成世界上最完整的大學?!?/p>

紀淳和他的女友是異地戀。天氣暖和的時候,每天晚上他只在走廊打電話,所以我們也很少能接觸到他們兩的小世界。但現在天冷了,他每晚的例行電話報道也轉移到了宿舍內來進行了。因此,我們也有機會得以窺聽他們的對話一二。當然有時候我們根本不用窺聽,而是不得不聽。因為他會唱歌給她聽,小聲了對面是聽不見的。所謂情人眼里出西施,我想情人耳里大概也會出天籟吧。但是對我們這些群眾來說,只能恨不得耳屎多點,雞皮疙瘩才能少點。不知道還以為他們倆是熱戀,一打聽才知道他們倆從初中就在一起了。人家說七年之癢,他們倆大概是七年了還癢。

相比前兩位,潘自強就沒這么幸運了。他跟他的女朋友也是長跑過來的,不過最近可能都有點撐不下去了的感覺。一來是大學異地,天各一方了。二來是他的這個女朋友著實比較沒安全感了些。每個星期都要見面,讓潘老兄每周末車馬奔波的。這累就不說了,花費還特別大。所以經常可以聽見他在后走廊跟他女朋友吵架。偶爾我們也會一起走去后走廊給他點“安慰”的對話。

“飛了她,潘叼毛。這女的太不行了。”

“你以為我不想咩?”

“那干嗎不飛?”

“等下她想不開怎么辦,何況我老爸那么喜歡她,要是知道我飛她,還不叼我?”

“哇靠,這親家關系,根扎得很深?。 ?/p>

“她很會討我爸媽開心?!?/p>

“真是高招!趕緊飛了,不然你以后就別想飛了,跟你說。”

【7】

話說回來,強哥也許也是感受到大自然進入深秋后深深的惡意了,他每天不再早早起床,而是窩在被里睡到快中午。而他這段時間的興趣也不再是泡妞了,轉而搞起了詩歌創作,這也讓我們少了許多樂趣。每次他完成大作后,總少不了要找李揚,自強和龍超點評下。我想可能是因為他們三個都太客氣了,或者假裝很客氣吧。

“寫得很好啊?!?/p>

“強哥你解釋下唄,看不懂,不過好像很好?!?/p>

這就是他們的點評,我在想他們前世得對他做了多大的罪惡,這輩子才要這么呵護他。不過強哥的確是一個很容易飄飄然的人,被他們這么一夸,他都忘乎所以,把他的大作整合一下做成一本詩集放到網上去了。

有一次他把他的大作給我看了之后,問我對現代詩有什么看法沒?我心想,他這是問我我對他的大作有什么想法沒吧?本想給他點差評瞧瞧,但轉念一想畢竟強哥武功高強,我也只好裝瘋賣傻了。突然我明白了李揚他們的苦衷。原來都是身不由己。何況強哥還在宿舍掛了把“尚方寶劍”-裝治各種不服。是一把真劍,只是沒開光而已。但是這重量,劍起劍落的,還是能當把錘子用吧。所以我想了想才說:

“現代詩嘛,我也不是很懂啊??偢杏X民國那一代啊,還有我們的父輩那一代都還有些可圈可點的。到了現在嘛,感覺不太行了。要么就是故作高深,完全不知道在寫什么。要么就是明明就是一句話,非要分成幾行來寫,還非要說這就是詩?!?/p>

強哥聽到此番言論后從此再沒有找過我談詩。我不知道是我哪里說錯了,我應該都繞開了評論他的大作這種忌諱,因為我天生不會說好話。我也很謙虛地表示了我對現代詩并不是很懂,表達了我對強哥的欽佩之情。但他還是不找我評論了。直到后來我上班了,我才終于恍然大悟。我這不是很懂,還要把話都說了,讓強哥無話可說。這不找抽么?

顯然我犯了一個很大的錯誤,但是好在強哥的詩歌熱情趕在復活節前夭折了。我也就此逃過一劫。

圣誕節很快就要到了,學校各個社團和組織也策劃起了種種活動。圣誕舞會,更是我們外國語學院的獨家欄目。在這樣一個女性居多的校園里,宣揚過圣誕節是崇洋媚外,摒棄傳統文化之類的話是完全沒用的。對于這群花季少女來說,她們的小學是劃著三八線過的,中學是靠著網線過的,高中是看著成績線過的,到了大學終于有個機會可以讓她們露出事業線,做童話中舞會的少女,實現多年來的夢想。這時誰要不識時務,還來弘揚傳統文化,那簡直就是打算大學不交女朋友了。這樣一個節日,完美滿足了女性的三種欲望:

“購物”“收禮”“扮美”

由此也可以總結出女性最愛聽的三句話

“我帶你去逛街?!?/p>

“我送你份禮物”

“你賊漂亮了?!?/p>

不過這個節日對單身的我來說,倒是真的一點關系都沒有。除了平安夜收到班里女生送的一個蘋果,我為此還高興了一會。一問才知道原來是“圣誕班費”買的,每個男生都有。頓時失望極了。梁胖子倒是實在,進門直接就把蘋果拿起來吃了,一句話都沒問。我想他壓根兒沒注意到這是蘋果吧,他也許只是出于一種胖子特有的下意識的吃的本能,順手就吃了而已。

等他吃完,過了一會,我特意問了問他:

“你剛吃東西了嗎?”

“什么?”

“你剛有吃什么東西嗎?”

“你有什么東西吃的嗎?”

“蘋果?!?/p>

“我要?!?/p>

胖子的世界是不是都這么耿直?

【8】

此后的很長一段時間,我跟強哥幾乎沒有來往過,或者說這兩間宿舍的人都跟他沒什么來往,盡管他就住在我們宿舍里。我對強哥時事的了解在此也進入了一段相當長的空白時期。龍超跟女生聊得比較近,也曾告訴過我強哥追求過的女生,他還因此給我們列了一張表,但我對這些事情并沒有什么了解,也不曾去向名單上的女生詢問過什么。因此,我也不便說些什么。但是綜合大家的看法,我們基本可以推測出,只要誰對強哥好一點點,或者甚至只是對他笑一笑,強哥就會誤以為那個人對他有好感,然后喜歡上那個人。

據聞這張名單一直處于更新狀態,每隔兩三個星期總有新的人被列入此單。簡直就像出月刊一樣,每個月更新一次。我甚至懷疑,會不會有女生介意自己居然沒有上榜而覺得自己居然不被強哥看上而感到恥辱,所以不惜放下架子,丟下臉皮給強哥送點暗示,好讓自己光榮上榜。我始終不相信強哥可以這么堅持不懈地變化目標,所以我覺得這其中肯定有些女生的小心思在里面。但這只是我的猜測。

也許是強哥覺得只有花邊新聞對他個人的形象而言會造成些損害,所以后來他決定制造出些其它頭條,好讓他的形象有些正面的因素。但就他的這些新動作而言,我總覺得他只是成功地把自己的形象從花癡轉換成逗逼,亦或者說逗逼的花癡。

強哥一向喜歡在外人面前展現自己的硬漢形象。而這段時間他似乎有所開竅,終于把硬漢的偶像從李連杰換成了荒野求生的貝爾。他不再在鏡頭前擺大鵬展翅的動作,也不再練武了,而是轉而學習起了荒野求生的技巧,決心要做一個在最嚴酷的大自然面前也絕不倒下的風一般的男子。

我記得那個夜晚,隔壁宿舍傳來了陣陣的尖叫聲,我們宿舍的人聞風趕緊從后陽臺跑了過去一探究竟。

“怎么了?怎么了?”

“強哥要吃生魚。”

“什么生魚?”我們都一臉疑惑地看著強哥。

強哥露出了他那標志性的得意的笑容,說道:

“我從學校湖里釣來的這些?!?/p>

“很臟啊,強哥,這能吃嗎?還有,干嗎要吃?”

似乎我們越驚嘆,越好奇,強哥就會顯得愈加滿足。

“我看了那個荒野求生,覺得他很厲害,想學學。不臟的,那個貝爾連牛眼睛啊,蝸牛啊都吃,這只是魚而已,怎么會臟呢?

他一邊說,一邊從衣袋掏出一把瑞士軍刀。然后從桶里抓起了一條小魚,把它的頭砍掉。他說這把刀是他特意從淘寶買的。然后,他就把這條魚放在嘴里嚼了起來。

我看著他嚼,覺得特別惡心,全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而且他邊吃還要邊說話,可以看到他牙縫間的血紅的肉,更是讓我覺得有些反胃。我們問他好吃嗎?也許是要讓我們覺得特別難吃,才能像貝爾那樣盡顯男兒氣概,他作出了嘔吐的動作,說

“好惡心的味道?!比缓?,他把魚吞了下去。

我們特意為強哥拍了照,然后當晚這件事情就刷爆了我們的微博。

【9】

強哥這段時間真的是名副其實的叢林之王,食物鏈頂端的王者了。不僅湖里的魚不能幸免于難,甚至整個學校山頭也都被他吃了個遍了,螞蚱,螳螂,蜜蜂,田鼠。目之所及,無一物種能幸免的。動物如此,植物更是如此,筍,番薯,野蘑菇等等。只要稍微看起來能吃的,就通通都不能逃過他的魔爪。而他每天課后的唯一節目就是-巡山。

也許是生吃實在難啃,所以他決定從直立人進化到原始人了。他從淘寶上買了燧石,用于擊打生火,這樣就可以把他獵取的食物烤著吃。也許是后來他實在找不到更多新花樣可以吃了,或者說,山上的小動物都已經開始懂得要躲著他了。他沒有再去巡山了。終于,生靈也無需再涂炭了,感覺一履來自天堂的陽光重新照耀了學校的山頭。

可能強哥這段時間是野味吃多了,身子補壯了,所以即使是冬天,他也經常不在宿舍里。他再一次的,消失在我們的視線里?;蛘哒f,再一次的把背影留給了我們。南國的冬天雖說不像北方那般白雪皚皚的,但是冷確實是實實在在的。期末考也快到了,所以單身的人已經找不到動力外出,基本都是窩在宿舍復習兼打游戲看電影。心驚膽戰地過了大學第一個期末考后,基本上對于大學的所有念想就都已經塵埃落定了。大有一種事歷而后知要,看破世間百態的感覺。心里對于大學那些浪漫的期許,也算是煙消云散了。

不在大學里戀愛,就在大學里變態。多年以后我才對這句話有了更深刻的體驗。我想我基本上是屬于后者的。我戀愛了4個星期,變態了3年11個月。但是我又沒有變態得很徹底,這是我挺后悔的一件事情。我學習,卻從來沒有全身心投入去學習。我玩游戲,卻從來沒有放開了去玩。我參加社團,卻對人際交往一點不上心。我從來沒有觸及任何紅線,沒有掛科,成績不算突出,但也不算差,沒有哭過,也沒有瘋過,自認為沒有傷害過任何一個人,也沒有任何人讓我嫉妒或慍怒。我想我是一個有家教的人,一個好孩子。但是,如果我能再有一次機會的話,我想,我會好好變態一回。至少,在畢業的時候,我要把十袋洗衣粉丟到學校的噴泉里去。也許這么做毫無意義,但這就是青春。我想對于強哥來說,他可能很早就意識到了這一點,所以他做盡了所有我認為無意義的事情。

【10】

新學期開始,綿綿春雨過去后,天氣也漸漸熱了起來。學校的湖水開始有點發臭,各條小河流也出現了些干涸的情況。我想這種燥熱的天氣會讓人不安起來,或者至少讓人心緒有些躁動。但是這段時間,強哥并沒有任何動作,“光榮板”也沒有什么更新的,因此我們也少了許多娛樂新聞。這個時代,好像沒有娛樂,生活就沒了依靠一樣。

正當我生無可戀的時候,強哥再一次用行動證明了他刷頭條的能力豈是我等凡夫俗子可以理解的。沒有做不到,只有想不到。強哥依舊一直用他的下限刷新我對事物認知的底線。

由于天氣持續炎熱,從宿舍區去到教室上課的這段路變得異常艱難。盡管在一個女生居多的校園里,夏日的風景線是比較誘人的,但是每天起床重復問自己的問題仍然是:

“逃或不逃,這是一個問題。”


然而對于強哥這種“絕不逃課”的好學生來說,我想怎樣用最高效的方式去上課才是他要揪心的問題。從宿舍去到教室,需要繞過一條小河。顯然這是有違兩點之間直線最短這個科學概念的。而此時這條小河已經干涸,成了一條泥溝。所以強哥決定用行動將科學的精神踐行到底,他決定直接從小泥溝走到對面的教學樓。最后,他并沒有走過去,而是走下去了。后來學校在強哥走下去的那個地方,修建起了一座小橋。我想,這也算是致敬強哥了。

自從從河里爬出來后,強哥顯然對山水有了一種別樣的情懷。天天流連忘返于大自然的湖光山色中,從黎明到黃昏,從暮色到星光,似乎有光亮的地方就會有強哥。所以有一次半夜的時候,保安哥哥的探照燈就把他照了出來。據說那晚,三更半夜他一人獨坐于回音堂被保安逮了。具體過程是怎樣的,強哥有沒有大聲叫,有沒有反抗,我都不清楚。但是奇怪的是,他被抓的這件事就是傳開了。我想大概是因為有人去保衛室贖他出來了吧。不過他被抓也不是第一次了。在這之前,他就因為偷劃學校湖邊的小船被送進去一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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