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天下
遲英的幸運,在于他出生在一個特別的時代,這大武林時代,曾令天下的武者均為之熱血沸騰。
當然,這時代來的并不易。數代之前,皇族聯合外族勢力在幕后滲透發難,武林勢力作亂,一時間江湖腥風血雨,一樁樁血案危及到了龍權統治。在以鐵腕政策平定朝野后,大內高手盡出悉數鏟平篡逆勢力。不僅如此,皇帝為穩固政權更是強硬頒布了“天下禁武令”。
算起來,這已有些年頭了。
禁武,平頭百姓固然大聲叫好,但這卻讓天下習武之人壓根沒了出路。
收繳的收繳,廢止的廢止,限制的限制……
除了較大的武林門派之外,其余小門派悉數被解體。
合則為民,分則為盜!
大街上再看不見一個習武之人,賣藝的跑了,說書先生沒的吹牛了,以至于眼看鐵匠鋪都快倒閉了,鐵匠鋪一倒,那乖乖可就不得了,整個民生都成了問題。有一天,賣菜刀磨菜刀的老頭就這么神奇而含蓄地講著: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這諷刺意味的真理,正如朝代的往復更迭一般顛撲不破。若非如此,天下為何頻頻易主?
話說。天下之大莫非王土,可神州之大卻惹外族虎視眈眈終日窺伺三分,蓄勢待發。終有一日爆發了外族大舉入侵事件,皇帝龍顏大怒,御駕親征,以天子之名攘夷于千里之外,經此一役,雖勝猶敗,戰局最終以本部將士折損過半慘勝而歸收場。
軍事人才亟待補充,皇帝發了愁。軍隊在民間居然找不到什么像樣的武藝人來應征,這問題大了!說起來,是天下禁武令惹的禍。雖然說,有歷代禁武令在那擺著幾代都沒動搖過,泱泱神州這么多人口,慣性實在是太大,任何一條政策都可能招致統治的動亂,固然是不動為妙。可,這攘外的事情……如果軍隊沒了戰斗力,還不如把江山拱手送人來得痛快。
戰斗力靠什么?
皇帝在前線看地清清楚楚,那真刀真槍見了血的拼殺,靠的是武藝,靠的是血性,靠的是不怕死的精神!如今民間一派和諧,就是拳腳打斗都能被當成典型給抓起來,長久治安的狀態里倒是處處見到一派斯文兮兮的樣子。
武將固然尚能作戰,畢竟老態龍鐘,那新鮮血液怎么辦??
不行!
思前想后,皇帝認識到時代不同了,于是他這么下了決心:
禁武令一定得廢除掉,不管大臣愿意不愿意。畢竟那個東西限制了武學蒸蒸日上的發展,如今唯有增強民眾武藝才能立于不敗之地!皇帝感嘆于武學人才凋零,遂力排眾議下狠心廢止了天下禁武令。
幾代皇帝繼承下來的傳統,破了!
自“天下禁武令”被廢止后,武林從低谷期迅速崛起,一時間天下布武,少年們紛紛走出家門拜師學藝,以手中鐵劍來博取功名。民強則國弱,皇帝深知這道理,然天下大勢所趨,武學領域如不能培養幾代人,想必這龍椅也是坐不安慰。
沒落了幾朝幾代的武林盟主之位,被重新提上日程,經過海選和角逐定下了人選。
說來,畢竟是要集權才是上上之計,加冕儀式便是其中一計。
朝廷花重金打造巨大純金牌匾“號令武林”并擬好圣旨給武林盟主送去。
有了御賜加冕,武林在名義上就歸了朝野,這下終于可以坐收漁利了。
一是各門各派的精英由盟主選拔再送到朝廷效力,如此一來軍事力量得到了極大加強;二是皇帝身邊哪能缺得了精兵強將,羽林衛總有身患惡疾、年歲大了告老還鄉的,沒有年輕人怎么辦,現在這些難題都迎刃而解,皇帝大大地松了一口氣,看誰這回還能觸皇帝的霉頭。龍在天上,喉下有逆鱗徑尺,觸之必怒,皇帝的底限自然就是江山,江山在握,皇帝自然不想動彈。
精兵強將出自武林,武林當然離不開武學和兵器。
天下兵器,無非刀、槍、劍、戟、斧、鉞、鉤、叉、鞭、锏、錘、抓、镋、棍、槊、棒、拐、流星錘……這是十八般兵器,再加上拳、腳、腦袋、頭發,如果身體也算是兵器的話,那就有二十二種武器絕學了,在這其中,各種兵器的流派也就還有更多更細的分支。
武學并不單單是兵器,兵器絕學之外至少還得算上輔助功法如輕功、內功、下毒、下蠱……
武學如海,一入武林深似海。
今天,我們要說到刀劍。
說起劍,就要提到劍派,所謂劍派可就不單有武當、華山二派。
在眾多劍派中,點蒼、崆峒、泰山、七星派等劍派紛紛將絕學在數年間發揚光大,劍招威力和出劍風格更是各有千秋。
俗話說南拳北腿,北人孔武有力,多以各種重劍派、刀派、洪拳、大力鷹爪功、十三太保橫練一類外功見長。南人普遍清秀,則以輕靈的劍法、吳鉤、匕首、暗器等輕兵刃為主,這一習慣從未更改。
萬劍山莊,自然是個劍派了,它崛起于這大武林時代。
北有昆侖華山,西有苗疆五毒,東有扶桑高麗,南有十二連環塢,萬劍山莊正是坐落在南越風水古地。據說,山莊的取名是希望做強做大的意思。
山莊,有別于三山五岳的武林正宗。
山莊與劍派相比,則更像是一個基業而不止是門派。
自老莊主霍啟山開宗立派后,置地、修繕產業、輸出精英,基業逐步停當隱式。
老莊主十分注重禮學,下一代霍云鶴文武兼修滿腹經綸,腹有詩書氣自華。
這優良的傳承當然也就注定要傳到第三代霍長風的手里。
這么來看,萬劍山莊的成就確實不小,只不過,一家獨大絕不可能。
就像一個偌大的舞臺,只有一人拎三尺劍對著虛空劈砍,豈不無聊,豈不寂寞?!
這南越古地門派林立,除了萬劍山莊,更有浣花谷和金刀門。
據聞現任浣花谷主公孫樂童是天下劍器的鼻祖——公孫大娘的后裔!這名頭不小,浣花谷坐落在云霧大山之巔,弟子眾多,景色美輪美奐。
據說更令人神往的,是公孫樂童的美貌。
當然了,她還有個女兒,在這個拼女婿的時代,公孫樂童可不能置身事外。
最后要講講金刀門。
第二代金刀門主遲律川祖上家業豐厚,業績做得風生水起。
金刀門畢竟是與眾不同。
自老莊主開宗立派以來,收人條件無比苛刻,卻大受年輕人追捧,這難道不奇怪?
一點也不奇怪!
很簡單,實力,名頭!
金刀門七七四十九刀招式,刀意完全不在當年縱橫江湖的“斷門十三刀”彭家刀法之下。
據說,今日的金刀門,已可以作為整個南越地區的刀派代表。但凡是一個武林刀客,如果不知道金刀門的存在,那就像是一個初入江湖的小鬼連金瘡藥是什么都不清楚一樣,會遭人恥笑。
這至少說明一點,金刀門的名頭夠大。
金刀門的刀比較特別,它并不是普遍見到的江湖客的大刀。在金刀門看來,用大刀不但蠢,而且極為浪費。
從庖丁解牛的典故來看刀的本質就再清楚不過。
如今刀的設計無非用來殺人,人體那么脆弱,何必用那么多的刀料,簡直是大大的浪費。
第一,金刀門的刀型狹長狠辣,善走偏鋒,透著十足十的狠辣凌厲,能順利殺人,這就足夠。
第二,如今武器用料都是上等好鋼,那種互砍切斷兵刃之類哄小孩的言論早就過時。
第三,就算再好的刀料,在刀劍的克星武器鉤、鏜這一類專克和重兵面前,都是要斷的。
第四,大刀威猛,可也需要蠻力才能揮得滴水不漏,上哪找那么多壯漢去,如果要用蠻力,直接用金瓜大錘算了。
以上四條原因足矣。
那,什么叫做金刀呢?
所謂金刀,名副其實。
金刀門不缺錢,在刀的設計上,老一代金刀門主的品味極高。
烏黑的鞘,純金的鍔。
烏黑的鞘足夠沉穩,黑是最沉的顏色,這代表著刀法的沉穩。黃金代表著高貴,任何一位金刀門的刀客,即使身上不著任何裝飾,這一黑一金之間,沉穩與高貴的顏色對比早已足夠彰顯一個人的卓越氣質。
還需要什么裝飾呢,這就是最好的裝飾!
這種刀,只有金刀門的登堂弟子才有資格使用。
當然了,這也是金刀門響當當的標志。
遲律川委托鑄劍名師墨麟,將金刀門的武器在現有刀型的基礎上繼續改良,將狹長的刀身與扶桑浪人用的武士刀和高麗族慣用的高麗刀相結合,使得武器的重心更為居中。
在此改良之后,金刀門刀法得到了進一步的發揚光大。
遲律川特意訂制金刀兩把,將刀鍔處鑄成龍形,又從刀鍔順著刀身牢牢鑲進了兩條狹長金線,墨麟辭世后并無傳人,訂制的金刀便成了絕版。遲律川慶幸自己有先見之明,他要把其中一把交給下一代。
所以說,他是個好爹。
遲英是幸運兒,他怎能不為有這樣一個爹,有這樣一個武林時代而驕傲并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