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鄉(xiāng)變遷記

? ? 出了一趟門,一晃二十年。 時常在夢里,聽到故鄉(xiāng)的召喚聲,清晰又急切。

? ? 一想起故鄉(xiāng)鄭家山,洋槐花的清香就在唇舌間、空氣中彌漫。那氣息,在夜里慢慢地清晰,慢慢地濃郁,一夢醒來,窗外已是真切的家鄉(xiāng)。

? ? ? 鄭家山位于賈村塬的西北角,屬橋鎮(zhèn)鄉(xiāng)管轄的一個小山村,依山勢住著一千多口人,姓氏和地形組成了村名。

? ? 我的老家底哈溝便坐落在鄭家山村的半山腰上,這里散落著十幾戶人家,種著坡下的一百多畝坡地。

? ? ? 鄭家山,兩頭尖,井里沒水澇池干。”“扔一個饃,狗都攆不上。”這兩句話道出了故鄉(xiāng)缺水和山路陡峭的事實。

? ? ? 一方水土養(yǎng)一方人。靠天吃飯的鄉(xiāng)親們,在這里種幾畝薄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活了幾百年。

? ? 六七十年代學(xué)大寨,大隊統(tǒng)一社員修梯田。人多力量大,造出了大塊大塊的梯田地,頗為壯觀。

? ? 1978年,村上通上了電,家家戶戶高興的不得了。同時,大隊組織給我們小隊打成了一眼井,水雖不大,卻很香甜,從此告別了絞水吃的生涯。

? ? 水是金貴的,是我們小隊上的命根子。抽水房的水泵電機和皮帶賊娃子偷過一回,隊長就讓各戶輪流看井,一戶一個月。抽水時,把電機從家里拉去按好,抽完拉回來,水龍頭上套個鐵罐子,用鎖子鎖著。每天下午臨黑時鐵罐一響,娘便拿出二分五分的硬幣去井上擔(dān)水。

? ? ? ? 新水井離我家遠,娘擔(dān)水時用的水桶大,說大桶劃算。娘小心翼翼地走在高低不平的土路上,生怕把水溢出來,半路上還得歇兩三次。如此珍貴的水,娘自然格外珍惜,只有在做飯時才用。在我家房背后,有個小澇池,靠天下大雨積一池水,供牲畜飲用,洗衣服,蓋房。天旱的時候一長,就把淤泥挖出來,曬干打碎,運到地里當肥施。

? ? 1978年,春風(fēng)從海邊吹來,吹進西府大地,吹進了我們的小山村。農(nóng)村土地承包責(zé)任制落實到戶后,萬物蘇醒,肆意生長。莊戶人有了土地,生活便風(fēng)生水起,有了盼頭。

? ? 分戶時,小隊僅有的七八頭牛分給了大戶人家。我們家沒有分到牛,地里的活全靠人力。沒牛犁地就用鐵锨翻地,夏收時割的麥全靠我們往場里背。爹和娘便一頭扎進責(zé)任田里,每天起早貪黑,披星戴月。

? ? 我腦海里時常會浮顯出這樣一幅畫面。在暴烈的日頭下,爹娘彎著身子奮力揮舞著鐮刀,將麥子一把一把地割下,再用麥桿一把一把地捆好,爹娘背著小山一樣的麥穗在陡峭的山路上緩慢地挪動著。

? ? 鄉(xiāng)親們站在自家田間地頭,就可以看到寶平公路上南來北往的車流,看到由北向南緩緩流淌著的金陵河。對寶雞這座城市的向往,他們只能在勞作間隙,拄著鋤頭走一下神,感受一下,然后收回目光,繼續(xù)低頭固守田地耕作。?

? ? ? 一個夏日的午后,背麥路上的我碰到正在割麥的二爺。我問二爺:“咱怎么就住在這么個地方”?二爺古銅色的滄桑老臉上露出一絲笑意,他大聲說:“不給你說過了嘛,都住了八輩啦”!

? ? ? 八輩子是多少年?住八輩子就是理由?

? ? 九十年代,村子里冒出了好幾戶新磚房,那是去城里打工的人回來蓋的。那些年輕人都穿上了西裝,皮鞋擦的黑亮,有的還說起醋溜普通話,唱起了港臺流行歌曲。這些人在村子里一顯擺,一下子把村子攪和得不安寧了。城市象一塊巨形的磁鐵,底哈溝里的人對城市產(chǎn)生了憧憬,每一個人心里都瘋長著走出大山的神往。

? ? ? 于是,每年春節(jié)一過,青年男女爭著去城里打工,將娃娃們留給老人照管。有人還把地轉(zhuǎn)給了別人,帶著老婆孩子在城里做生意掙錢,過年都不會來。

? ? 在父母牽腸掛肚的念叨中,這些出外打工的人就把錢寄了回來,叁佰伍佰的,壹件貳仟的。人人聽了眼紅,年輕的娃們和四五十歲的中年人這下都坐不住了,都想出去打工掙錢,娶媳婦蓋房。

? ? ? 去打工,無論是沿海城市還是離得最近的寶雞市,只要你能吃苦,總能找著活兒干。不管怎么說,出門打工總被困在山里面朝黃土背朝天,頂著烈日種田輕松吧!

? ? ? 時光如流水,轉(zhuǎn)眼進入新世紀。村上提出了退耕還林,修路等方案,沙溝、峪家坡、孟家溝的陡坡地都種上了洋槐樹。滿坡的洋槐樹,密密麻麻,見風(fēng)就長,不幾年時間,滿坡就成了綠蔭蔭的槐樹林。每年暮春時間,滿坡洋槐花開的雪白,漫天清香。女人和孩子們挎著籃子,拎著筐子,一籃一籃地捋回來,包餃子,拌面做蒸飯。

? ? ? 鄉(xiāng)間蛛網(wǎng)般的水泥路連接了底縣公路和寶平公路,從橋鎮(zhèn)到寶雞的班車也多了起來,那些桓亙在鄉(xiāng)親們眼中的行路難問題得到了解決。于是聯(lián)合收割機就開進了田間地頭,一百多畝的麥,三兩天就收割完畢。

? ? 2010年后,老家人陸續(xù)搬遷到塬上的新村,新蓋的房子寬敞明亮,水龍頭陸續(xù)通到各家各戶。新村距離底縣公路更近,出門就可以坐吳家溝到寶雞的村村通,也可以多走二里路去橋鎮(zhèn)坐班車,家里有小車的人出行更加方便。

? ? ? 這些年,老家已成了綠色的海。水泥路兩旁栽種了綠化樹木,一百多畝的白皮松傲然挺立,四季常綠。走在鄉(xiāng)間的小路上,嗅聞著崖畔山花的清香,呼吸著新鮮的空氣,抬頭望著湛藍的天空,像是走進了神話般的世界,令人心曠神貽,如癡如醉。

? ? 如今的鄭家山人,又開創(chuàng)著一個新時代,責(zé)任田由職業(yè)農(nóng)民集中經(jīng)營,又一次解放了生產(chǎn)力。富裕起來的鄉(xiāng)親們在城市買房扎根,住進了城市,過上了前些年想都不敢想的城市日子。如今的鄭家山人,積極參與到寶雞大城市建設(shè)中來,他們要將家園變成旅游盛地,將一幢幢亮麗的樓房變成自己的花園式別墅。

? ? ? 正值深秋時節(jié),天很高,一輪圓月悄悄爬到鄭家山的山尖上。夜靜悄悄的,山黑黝黝的。東邊地里的麥苗兒,塬邊地里的松樹林,都融在素淡朦朧的月色里。麥地里,松樹林里,都發(fā)出淙淙的流水聲,像睡夢中的鄭家山人的囈語,像琴弦彈出的美妙樂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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